廂房裡,謝芙揮一揮衣袖,盤腿坐下,輕倚在靠墊處,朝周嫗道:“你按阿菱說的把侍女們都遣走,然後把那標示放到阿菱的房門前。”
“諾。”周嫗點頭應聲準備退出去。
“哦,對了,事後阿菱問起,你知道該怎麼回答吧?”謝芙擡眼道。
“老奴曉得,絕不會讓女郎與夫人懷疑到老奴身上。”周嫗這回異常堅定地道,如果謝菱沒來,她興許還有退路,但是經過今晚的事件之後,她就只能一心一意地爲眼前的少女盡忠了。
謝芙這才揮手讓她出去,把頭仰靠在靠墊上,今晚註定了是個不眠之夜。
阿秋悄然進來,跪坐在一旁道:“郡主,女郎說沒有大礙,不肯服湯藥。”
這在謝芙的意料當中,阿菱的防心很重,她刻意讓阿秋煎的湯藥她自是不會服用,嘴角輕笑了一下,“沒有關係,今晚夠她好受的,阿秋,你做得不錯,記得拿十兩金酬謝店家,難爲他能一下子調來那麼多花。”
謝菱有過敏症狀,但是不太嚴重,春秋兩季纔會偶有發作,她也一直小心掩飾着不讓人察覺,若不是有一年她與謝菱一道在花叢中玩耍,見過她這症狀,一時半會還沒想到什麼辦法能讓謝菱暫時放下防備。
阿秋輕應了聲“諾”,然後在一旁不做聲。
“熄燈。”謝芙道。
阿秋急忙起身把枝架上的油燈一一熄滅,然後又坐回謝芙的身邊等待着,沒想到謝菱居然想破壞郡主的名節,好讓郡主不能嫁給桓郎君,真是好毒的計,頓時有些恨恨地道:“郡主,女郎這回打的主意過於陰損了,爲什麼還要在適當時機衝進去?何不在屋內點上息神香,促其好事?”
黑暗中,謝芙窩在靠墊上,一雙眼睛異常的明亮,“阿秋,謝菱還有用處,我不希望她在這個時候就於溫健,那樣於我並沒有好處。”想到桓衡的音容笑貌,她就緊緊地抓着手下的軟墊,不能就這樣便宜了這幫人。
外面的迴廊處異常的安靜,黑夜裡,西廂房已經是一片安靜。
夜依然是靜悄悄的。
阿秋在門外看到周嫗打的手勢,急忙進去朝謝芙稟報,“郡主,溫郎君已經潛進女郎的臥室了。”
謝芙聞言,睜開一雙清亮的眸子,終於開始了,她慢慢地起身,悠悠地道:“阿秋,點上紗燈去看看我那個正病着的妹妹。”
夜涼如水的迴廊裡,披着黑色披風的謝芙在侍女的掌燈下往謝菱的房間而去,還沒走到房門前,就聽到了裡面謝菱的掙扎聲以及男人的粗喘聲。
謝芙駐足在門外聽了一會兒,然後才示意阿秋推門而進。
謝芙由着阿秋打燈蓮步輕移地進去了,屋子裡黑黑的,沒有一絲光亮,只聽到女子發出的“唔唔唔”的聲音。
“阿菱,你好些了嗎?”謝芙接過阿秋手中的紗燈舉高來看,看到溫健壓在謝菱的身上,兩人的衣衫半褪,謝菱的上身光着,而裙子早已被溫健翻到了腰間,而溫健的褲子已經半褪。
聽到她的聲音,他的動作明顯停了下來,一臉的怔愣,然後呆呆地就着燈光看着謝菱那流淚的臉,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壓在身下的人不是謝芙嗎?他記得可是按約定循着標記進來的?怎麼就錯了呢?
“阿——”謝芙驚叫出聲,“溫健?你怎麼會在阿菱的房裡?阿秋,快點喚人進來。”
溫健被謝芙的這聲驚叫回過了神,急忙放開謝菱,不敢看向謝芙,拉上褲子,惟今之計只有快點逃出這裡,然後來個死口不認。
謝芙看出溫健的意圖,急忙伸手拉住他不讓他走,想走,沒門,“溫健,你欺負我妹妹就想一走了之?”
溫健不敢回話,用力想甩開謝芙。
而一旁的謝菱把殘破的衣衫聚攏在身上,表哥怎麼會對她欲行不軌?因爲過敏症狀發作的原因,她說話都不流利,原本還想着是哪個登徒子闖進她的房間,當時嚇都嚇傻了,想喊人,喉嚨又喊不出,惟有焦急地流淚,她怎麼會遇上這麼可怕的事情?
現在看清是表哥溫健,他不是要到謝芙的房間去嗎?怎麼會來了她房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阿秋在迴廊處大喊“有登徒子”的聲音,頓時整個客棧都鬧騰起來,點亮的燈光把黑夜都照明瞭,迴廊處也有腳步聲響起。
冉溥記得謝氏姐妹都住在西廂房,他衝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那個傲慢少女的侍女正在大喊着“來人啊,有登徒子”,而房裡傳來了打鬥聲,他忙衝進去,就着微弱燈光,眼看謝芙就要被那個披髮的男子踹到腹部。
他眉頭一皺,迅速上前伸手把謝芙拉開,“小丫頭,你沒事吧?”另一隻手的長劍瞬間架在男子的脖子處,喝道:“你是哪來的登徒子?”
謝芙搖搖頭,沉痛地道:“我沒事,這人是我妹妹的表兄”
王愷隨後也帶人進來,一時間,這小小的臥室擠滿了人,而枝型油燈也被一一點亮,那被冉溥架着脖子的溫健的臉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謝芙急忙衝過去,脫下披風包住謝菱的身體,怒聲道:“溫健,我早就看出你不懷好意,原來要意圖對阿菱行不軌。”
謝芙的聲音一響,衆人又把目光對準了那有些驚恐的謝菱。
“我、我……”溫健啞口無言,若說他原本是想對謝芙不利的,只是走錯了房間,這能行嗎?
“阿菱,可憐的阿菱,你放心,有阿姐給你做主。”謝芙義憤真膺地道。
“我沒有對阿菱行不軌。”被架着劍的溫健流着冷汗急忙道。
“對,阿姐,他沒有侵犯我。”謝菱回過神,急忙辯道,她的名節不能毀在溫健的手中。
“這樣還叫沒有意行不軌?”阿一突然道。
冉溥朝阿一看了一眼,阿一頓時就閉上了嘴巴,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溫健侵犯了謝菱,那凌亂的頭髮與衣衫早已說明了一切。
一旁的王愷笑了出來,“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謝芙聞言,朝王愷看了一眼,王愷這才止住笑容,上前道:“阿芙,需要幫忙嗎?”
“這等登徒子,還是饒他不得。”冉溥道。
謝芙朝謝菱肅容道:“阿菱,這事不能縱容下去,要不然指不定這溫家的敗類還要傷害多少良家婦女?沒得還讓二孃臉上蒙羞,他沒有成功侵犯你,是你好運而已,若我遲來一步看你,後果真的不堪設想。”沒等謝菱回話,她朝冉溥道:“勞煩冉將軍將此人綁起來,留待押回洛陽再發落這畜生。”
冉溥點點頭,收回劍,示意阿一拿粗繩把這還想反抗的溫健五花大綁。
謝菱此時已經冷靜了下來,雙手圈着膝蓋,想着對策,沒想到害人不成終害已,若她的名聲被傳壞了,將來如何還能嫁給桓七郎?想到這裡,她心裡一陣的心酸與焦急,不禁朝表哥剜了一眼,辦事不力的傢伙。
溫健才覺得自己無辜呢?對謝菱的抱怨,他心裡也氣得很,若不是被這表妹挑唆,他怎麼會陷入這境地當中?
謝芙沒有理會這兩人,而是朝冉溥及王愷兩人道:“深夜攪了大家的睡眠,阿芙深感過意不去,在此一拜多謝了。”說完,屈膝行了一禮,“阿芙還有事想拜託兩位。”
“哦?阿芙有何要求?”王愷道。
冉溥只是挑眉看着她,沒有出聲。
謝芙眼帶憐意地看了謝菱一眼,“阿菱還沒有許人家呢,還望兩位不要把今晚的事情傳出去,以免壞了阿菱的名節。”
謝菱聽到這話,擡頭不可思議地看向謝芙,眼裡有着感動,阿姐居然如此幫她?“阿姐。”她帶着哭意衝進謝芙的懷裡。
“阿菱,放心好了,不會讓這等賤人毀了你的名節。”謝芙派了顆定心丸給謝菱。
“阿芙放心,愷定不會外傳。”王愷道。
冉溥也點了點頭,表示不會外傳此事。
謝芙這才鬆了一口氣,讓阿秋送兩人離去,然後把溫健綁到柴房處。
王愷在侍從的打燈下往廂房而去,侍從不禁感慨道:“年輕女郎出門在外真的是多有不測,但是奴才沒想到臨川郡主這麼愛護妹妹。”
王愷頓時大笑出聲,看到侍從不解地看着他,他這才收起笑容,道:“這只是姐妹間互相爭鬥的一齣戲,只是謝芙贏得了最後的勝利而已。”
“怎麼會這樣?”侍從失聲問道。
另一邊迴廊處,冉溥看着阿一那因爲不解而睜圓的雙眼,笑着解釋道:“很簡單,那個小丫頭最後吩咐道此事不可外傳,但要注意到她只是朝我與王愷說了而已,可是看到的眼睛卻不只我們兩雙,豈不是暗示着這事儘管傳出去?還有我們到達之前,那個侍女拼命的大喊,就是要把此事鬧大。”
阿一這才明白其中的奧妙,頓時握緊拳頭憤憤不平地道:“這什麼郡主的心也太狠毒了吧?那可是她的親妹妹,她居然要害自己的妹妹?”
冉溥停下了步子,圈着手看着這單純的手下,“阿一,你看事情過於表面了,那個小丫頭也只是將計就計而已。”從最後溫健與謝菱的話裡,就可以猜得出溫健的目標不是謝菱,而是謝芙。
阿一是越聽越糊塗,看到將軍不再搭理他,他忙快步向前,追問着將軍這來龍去脈。
謝芙在房裡安慰了謝菱一會兒,多後才命阿秋把周嫗帶進來。
“阿姐,你傳周嫗進來有何事?”謝菱現在覺得好多了,說話也流利了起來。
“她身爲侍女之長,今晚的侍女都到哪去了?不問她還能問誰?”謝芙冷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