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聲慘叫傳出,卻像公雞打鳴時忽然被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實際上只叫出了半聲。
紅衣女孩的脖子上血光四濺,她右手的槍也終於摔落在地上。
她用雙手痛苦地捂着脖子,喉嚨裡發出沙沙的聲音,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兩枚硬幣高速旋轉着,瞬間切斷了她的喉骨……一個鮮活的生命,就像那半聲慘叫,在人生最美麗的年華里戛然而止。
陳諾沒有半點憐香惜玉之情,只冷冷地掃視了她一眼,在確認她已經不可能對自己再有威脅之後,就重新把目光投向了拐角處。
拐角處是他的盲區,他恨不得目光能拐彎,看到那一面牆外的危機。
正如善良曾經是他的盲區,他曾經毫不設防,結果差點死在假扮成女服務員的秦雁之手。那一回,他平生第一次殺了人,之後,他的心腸便開始變得剛硬起來,開始接二連三地殺人,從一個老好人醫生變成信奉“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的狂徒。只有在面對自己的親人和朋友時,他的心腸纔會恢復應有的柔軟。
不想被別人暗算,就要殺到他們怕,殺到他們再也提不起與自己斗的勇氣!
在農場裡,不管是對狗還是對人,陳諾都是這樣做的,而此刻,他也是這樣做的。
全殺光!一個不留!
一個聲音在陳諾的心裡大吼道。
在幹掉黑衣青年、準備引出第二個殺手時,他一直向右奔跑着,是爲了讓對手對自己的方位判斷錯誤。而在成功將紅衣女孩擊倒後,他便一直向左邊狂掠回去,因爲他發現自己的位置已經暴露得太多。如果還有殺手隱藏在對面的竹林裡,此時已可以向他攻擊。
他的腦海裡,一直在快速地掠過一些直覺,讓他身不由已地這樣做。
雖然他並沒有多少與槍手搏殺的經驗,也沒有受過什麼專業訓練,但這種直覺已經開始隱隱支配他的大腦,甚至連“全殺光,一個不留”的念頭,也冒出得那麼突兀。一瞬間,他的胸中殺氣不可抑止地沸騰起來。
難道這是另一個靈魂殘留的記憶……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但陳諾已來不及多想。
這時他已重新奔回到牆邊,貼着牆一個滑步,便衝到了拐角處,然後猛然剎住了腳步。
離他腳只有半米的地方,就躺着那個黑衣青年。陳諾再不“剎車”,就要衝出拐角了。
那將是非常危險的,陳諾堅信,那裡正有一把黑洞洞的手槍瞄準着自己。
陳諾快速地一蹲身,五指如鷹爪般伸出,鉗住了那個黑衣青年的左腳,然後快速一縮,把那青年整個身體都拖了回來。
黑衣青年倒地時掙扎了幾下,左腳的一端正好橫過了拐角處,落在了子彈打不到的盲區。但就在陳諾拖他的左腳時,敏銳地聽到了“咻、咻”的兩聲輕響,黑衣青年的身體顫動了兩下。
陳諾心中一驚,拖着黑衣青年的身體往後縮了兩步,眼神一瞥之間,便發現黑衣青年的胸部多了一個血淋淋的槍眼。
觸手微涼,那黑衣青年顯然早已經死去,體溫正在快速地消散着。但他的同伴顯然並不放心,生怕會留下活口,一見他的身體被移動,便果斷開槍,以圖殺人滅口。
這是個狡猾的對手!
陳諾聽到這兩聲槍響,卻放下了心來。
他最害怕的是對方會有強大的異能,或者是有激光制導槍,那便是他很難對付得了的了。
這樣看起來,他開始的判斷恐怕是錯誤的。如果李義振派他的保鏢來,不但都是異能高手,根本用不着手槍。就算是用槍,也會用激光槍——在最初見到李義振的保鏢時,他們四個人可是提了八把激光槍。
現在先進的激光槍都帶有制導功能,能自動瞄準對手,而激光束髮射的速度是極快的,與普通手槍的彈速不可同日而語,幾乎可以在時間上被忽略掉。如果李義振的保鏢要用槍,肯定是會用激光槍的。
更何況,眼前的這個黑衣青年和紅衣女孩的面孔也很陌生,陳諾敢斷定自己沒有見到過他們,顯然不是李義振那四個保鏢中的任何一個。
那麼……今晚來暗殺自己的,如果不是李義振的人,又會是誰呢?
兩聲槍響之後,外面再也沒了動靜,陳諾一邊提着那青年的屍體擋在自己身前,一邊快速地向後退去,繞過樓房的後拐角處,朝着這棟樓的東邊飛奔而去。
陳諾不知道對方還剩幾個人,手裡還有幾條槍,但從剛纔的情形來看,他們一定都聚在了西頭,正等着陳諾冒頭,然後來個亂槍齊射。
此時貿然衝出去,風險極大。
既然從右邊衝出去風險太大,不如衝到樓房左邊,抄到他們後面,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陳諾是光着腳奔跑的,聲音雖然還是比較明顯,但比穿着鞋子跑步的聲音輕多了,而且此刻整棟樓都被驚醒了,四處一片喧譁,也基本遮掩了他的腳步聲。
陳諾吼了那一嗓子後,不少住戶都被驚動了,樓上幾間房間的燈火也亮了起來,陳諾的聽力極好,隱隱地聽到已經有人在打報警電話了。
而二樓那家被紅衣女孩一槍打碎了陽臺玻璃的男主人,更是扯着嗓子叫嚷了起來:“是哪個倒黴孩子,深更半夜拿石頭砸我家的玻璃?有種別跑,我下來和你單挑!”
這位男主人顯然是睡得比較死,剛被玻璃碎裂聲驚醒,並沒有聽清陳諾在之前叫出的那聲“救命啊,殺人啦”,否則恐怕早已躺在房間裡不敢吭聲了。
陳諾便在這一片喧譁聲中,快速地退到了後面的拐角處,他左手提着黑衣青年的屍體擋在自己身前,右手扣住幾枚硬幣,然後一個大跳閃了出去。
之所以來個大跳,是因爲陳諾擔心有殺手從後面過來包抄自己。算算時間,如果來包抄自己的話,此時也差不多快到了。
但樓房後面卻一片寂靜,毫無人影。
陳諾落在地上後,也沒多想,但筆直地向着東頭狂奔而去。
黑衣青年的屍體一直被他舉在身前,當成了人肉盾牌。陳諾從屍體旁露出半個頭,警惕地觀察着前方的動靜,以令人驚異的速度,像一陣風一樣狂奔着。
如果他們不是李義振派來的殺手,那麼他們到底是誰?他們有這麼多支槍,爲什麼不在我睡着時直接開槍殺我?
陳諾一邊狂奔着,一邊在腦海裡快速盤算着這兩個問題。
跑着跑着,他的眼神也越來越冷。
因爲他已經想到了答案——這件事如果不是李義振乾的,那麼只有三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是“血滴子”殺手集團派來的殺手,在黃奇爲自己作證時所用的錄音資料中,曾詳細地談到過這個殺手集團,當時黃奇和麻海東、秦雁被張城僱來殺自己,最後三人都死了。酬金沒拿到,又損失了三個好手,還因爲案情暴露被公安機關通緝,“血滴子”的老闆肯定很不甘心,也極爲憤怒,就算沒人再僱請他們來對付自己,也會想辦法來除掉自己,以雪恥辱。只是當時的風聲太緊,所以他們沒敢繼續派人來暗殺自己,而現在風頭已過,所以他們便再次下手。
第二種可能是張城的餘黨。張城一家被自己和黃奇轟殺乾淨,但他們那股勢力依然有不少殘餘,包括司法機關裡都有。自己的行蹤恐怕一直被他們掌握着,他們知道自己雖然和聶無雙談上了朋友,但聶子木是反對的,自己今晚在決賽時又受了傷,於是趁機來偷襲他,而且偷襲得毫無顧忌,根本不怕會因此而得罪聶子木。
第三種可能就是聶子木本人了。聶子木應該是知道自己受了重傷的,至少自己在李義振那裡曾經坦承過這一點,也被李義振的保鏢發現了自己的身體異樣情形。如果聶子木要殺自己,今晚恐怕是最好的時機。畢竟自己剛殺了李義振的保鏢,只要自己一死,任誰也會懷疑到李義振頭上去。而李義振根本不是金沙市這些人物所能夠動得了的,他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讓這事不了了之,這就叫混水摸魚……
而不管是哪一種可能,這些殺手之所以一開始沒用槍擊殺自己,恐怕都是想用那種特殊藥物迷倒自己,或者直接用藥物殺死自己,造成自己在決賽中因爲內臟出血而死亡的假象,讓警方將自己的死因歸結到渡邊三郎身上去。畢竟這場賽事是聶子木組織的,警方也奈何不了聶子木,這事最終還是會不了了之。
從這一點上分析,聶子木的嫌疑是最大的,除了聶忠和李義振,其他人似乎並不知道自己受了多重的傷,而這兩個人,都和聶子木息息相關……
想到這裡,陳諾忽然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個寒顫不僅是因爲聶子木有多狠,勢力有多大,更是因爲聶無雙!
如果聶子木真打算殺自己,而且付諸於行動,那麼,自己要置聶無雙於何地,要拿她怎麼辦?
愛上仇人的女兒……這是電視劇裡才應該有的狗血情節,現在真讓陳諾不幸碰上了嗎?
陳諾一邊想着這些令人頭痛的問題,一邊緊張地查看着身前身後,卻一直沒看到敵蹤。
而就在這時,一直沒有動彈過的黑衣青年的身體,忽然狠狠地撞到了陳諾的身上!
詐屍了?
陳諾心中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