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無月從京城趕到瓊州花了十日的時間,路上馬不停蹄,迎着風雪一路到了瓊州,還沒歇口氣,已經讓人給接到宜城。
見到季無平的時候,季無月站在馬下,望着季無平道:“大哥。”
“四弟,進帳篷再說。”
“恩。”
季無平生得身材高大,幾乎是季長風的翻版,整個人不怒自威,氣勢很強,一身黑色盔甲更讓人不敢靠近。
兄弟二人進了帳篷,揮退左右,季無月知道季無平有事情要說,卻猜不透是什麼事。
“敵國這一次的元帥你知道是誰嗎?”
“不是陳元嗎?”
“這只是一個幌子,真正的帥印在陳國三皇子慕容南手裡,若不是當日瞥見,我真以爲這一次的元帥就是陳元,還真納悶怎麼陳元用兵進步這麼快。”季無平看着季無月道:“你可還有印象,慕容南這個人。”
聞言季無月苦笑,點頭。
怎麼會沒有印象,這個人當初差點要了他的命,就算是失憶了怕是見到這個人都身體本能的都會覺得害怕吧。
說起這件事情來,季無月想起來問道:“難道慕容南要我前來和談就是因爲當初我破壞了他的計劃,存心報復?”
“這麼說怕是不對,可是我想不出別的理由。”
季無月雖然在宋國赫赫有名,朝野上下無人不知,但是若真說本事,他還不足以威脅到陳國,要陳國點名要求他去和談。
在朝中,他手中沒有兵權,更談不上直接越級下達命令,慕容南這一出,實在沒理由。
“真是存心報復我,那慕容南的心眼未免也太小了一些,堂堂一國三皇子,還是未來的儲君,這般氣量,讓人費解不屑。”季無月坐下,看着季無平皺着眉站在那裡便道:“不過既然我來了,二哥我是一定要全須全尾的帶回來。”
“這件事情如今,全靠你了。”
“大哥放心,我自當竭力。”
季無安不能丟,因爲季無安就像是象棋盤上的車,丟了也就相當於失去了戰鬥力。現在的朝廷還沒有誰能夠取代季無安的位置。
不過慕容南,難道真的還在惦記着當年的事情?
和談之事刻不容緩,季無月帶着人整頓了一日,第二天便軍中便收到慕容南的信。
“太過分了!”
“元帥,此事——”
季無平拿着信,臉上滿是怒氣,其餘人都不敢上前,只有季無月上前從他手中把信拿了過來,道:“大哥,何必因爲這個人動怒,什麼時候這麼容易被激怒了?”
“……你?”
“不准我帶人過去,那我便自己過去。”
“不行!”
季無平看着季無月道:“絕對不行,即使無安再重要也不能拿你的命去換,那個慕容南詭計多端,陰險狡詐,你難道忘了教訓嗎?”
聞言季無月跪在地上道:“元帥,皇上可以有別的太傅,但是西北只有一個將軍能夠抵禦外寇入侵,請元帥下令!”
帳篷裡所有的人都看着季無月,有些吃驚。
這個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季無月,到了這個時候竟然有這樣的膽魄,難怪先帝會選他作爲輔國大臣,以前不解,如今倒是明白了幾分。
季無平盯着季無月,過了半晌道:“傳令,三千精兵在城外十里處停駐,季無月前往陳國軍營和談,若是戌時尚未回來,大軍進攻!”
“末將領命!”
季無月站起來,看着季無平道:“大哥放心,我定不辱使命。”
收拾一下,穿上朝服,季無月就這樣身上什麼都沒帶直接騎馬出城,朝陳國軍營走去,三千精兵緊跟其後,在城外十里處停下,剩下的十里,季無月只能一個人往下走。
帶着佩劍的季無安站在城樓上,看着季無月的身影遠去,低聲道:“傳信告訴潛入敵軍的細作,必要時候,不惜暴露身份也要保住他。”
“元帥?”身邊的副將不解的看着季無平。
培養一個細作需要消耗多少精力不說,這是潛入敵軍多年的人,一下子身份暴露的話,只有死路一條,不可輕易挪動啊。
季無平扭頭往城樓下走,冷着聲音道:“那是我弟。”
已經漸漸靠近陳國營地的季無月聽到鼓聲,眯着眼睛看過去,營地門口站着一人,身形高大,再靠近一些季無月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
慕容南,果然是他。
真是小肚雞腸,五年前的事情記恨到現在,這幾年間,兩國交戰數次,不見慕容南出戰,他還以爲慕容南專心內政不問外事,沒想到,在這裡等着他。
不過用他來還徵西將軍,這筆交易,不划算。
“季無月見過三皇子。”
翻身下馬,走到慕容南身前,拱手行了一禮,不卑不亢,也不見半分緊張和慌亂,好似在自家門口見到故人一般。
慕容南身邊的人對於季無月的舉止很是訝異,不過慕容南可是見識過季無月這張嘴的厲害,還有一身硬骨頭,嚼都嚼不爛。
“來人,請季大人入席!”
“有勞。”
“請。”
慕容南還設宴款待?這唱的是哪一齣啊?
季無月心中暗自考量,面上不動聲色,跟在慕容南身邊進了帳篷,一進去,立刻有要離開的衝動——這軍營重地怎麼像煙花之地一樣?
瞥一眼慕容南,正巧撞上他的眼神,季無月微微挑眉,慕容南但笑不語坐在自己位置上,示意季無月也入座。
“這可是宋國鼎鼎有名的季太傅季大人,不僅生得好看,讓人羨慕,一身才學更是無人能及,不知道這羣姑娘可有能入得了你眼的?”
美人計?
季無月輕笑道:“在下婚事乃是父母做主,媒妁之言,不敢私定終身,殿下還是饒了在下,讓這羣姑娘退下。”說完看向慕容南道:“軍營重地豈能輕浮對待,這對姑娘們不公平,也會讓外人誤以爲陳國三皇子是一個貪戀美色之人,還是不要在軍中設宴作樂爲好。”
諷刺了慕容南,又把事情給推脫開,季無月當真是滴水不漏。
“既然季大人這麼說,那本王還能說什麼,你們都退下,季大人隻身前來,我們理當禮尚往來,免得說我們仗勢欺人,本王要單獨和季大人聊聊。”
其餘的人紛紛告退,帳篷外面守着兩個彪形大漢,季無月知道,除非慕容南放自己走,否則他連出去的機會都沒有。
這個慕容南,究竟在想什麼?
“只剩下我們倆了。”
“……殿下,你們提的要求,在來之前在下已經看過,黃金百兩,白銀千兩還有其餘的珠寶及布匹,貴國未免獅子大開口——”季無月話未說完,聲音戛然而止,不作聲色的收回自己的手。
慕容南看着季無月,勾起嘴角,有些偏綠的瞳孔帶着一絲輕蔑的笑意:“季大人可知道,在陳國,有男妾之說。”
“貴國民風開明,有這樣的事情並不奇怪,在下尊重每一個國家自己的習俗,並不覺得有不妥。”季無月低着頭,接着道:“不過在下不知道,此事與和談一事有什麼關係。”
“上次鮮卑和秦國和談,你猜鮮卑送了什麼給秦國?”
“在下不知。”
慕容南伸手,一下抱住季無月貼在他耳邊道:“鮮卑的王送了自己的女兒給秦國的皇帝,你說……這一次,我們兩國和談,我是不是也該——”
“殿下請自重,在下並非先帝的女兒。”
“我只要你,若是你來了,其餘的黃金白銀我都可以不要。”慕容南看着季無月,鬆開手倒是也不糾纏:“你來之前就該知道,我是一個有仇必報的人,季無安殺了我多少將士,此仇不報枉爲人,你要是不肯換,那我只能把季無安殺了,以告慰將士們的在天之靈。”
這分明就是明擺着的威脅,挖了一個坑就等着季無月跳進去,偏偏季無月明知有一個坑還得往下跳。但之前季無月以爲陷阱裡面頂多就是刀劍□□,可萬萬沒想到的是——
“非如此不可?”
“恩。”
季無月無奈,垂下眼睫,真不明白自己一個男人,帶把的怎麼就招惹了慕容南拋棄溫香軟玉的女人。
“殿下看中在下哪一點?”
“脾氣。”
這下季無月真是有心想死也死不了了,本來是滿腔熱血想着就算是以命換命也要把季無安給換回去,豈料這是生不如死。
擡頭看着慕容南,見慕容南面上的戲謔,季無月清了清嗓子道:“既然殿下不介意,在下只能答應。”
“當真答應?”
“當真。”
“好!”慕容南一拍手衝外面喊道:“來人,把季無安帶出來,命兩人送回宋軍境內。”
外面傳來答應的聲音:“是,元帥!”
季無月看着慕容南,慕容南笑着伸手,在他臉上停留片刻:“你親自修書一封還是要我代勞?”
“我自己來。”
季無月躲開慕容南的手,在一旁坐下開始寫信。慕容南看着他,眼中多了一分賞識。在這般境地下,還能保持鎮定,不露出一點慌亂,令人刮目相看。
當日慕容南就記恨季無月的平靜,今日本想好好羞辱一番,卻不料季無月根本不上當,真是出乎意料,卻又在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