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無安回到軍中才知曉這件事情,憋不住心中的怒氣,一拳打在桌上,恨不得將慕容南碎屍萬段才能解恨。
季無月本就和慕容南往日有仇有怨,今日落入他手中季無月還能活命嗎?
“大哥,你怎麼會讓無月隻身犯險,遇上慕容南……難道你忘記之前的事情了嗎?那是無月可就被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氣了。”季無安不懂季無平怎麼會答應季無月隻身前去的事情。
季無平站在桌前,看着季無安,面無表情似乎這一切與他都沒有干係,“不讓他去,難道讓數百萬的西邊百姓再無安寧之日嗎?”
“可是……”
“慕容南是什麼樣的人我比你清楚,他既然開口要了無月,就說明此事肯定還有別的轉機,否則以無月一個太傅的身份換你,着實不划算,你可是徵西將軍,守衛一方,若是你死了,陳國的野心不是更容易實現嗎?能讓無月去,便是有另外的打算,再者無月論腦子比你好使幾倍,在慕容南那裡,說不定……”季無平沒有再說下去,而季無安已經明白。
三兄弟裡面,就屬他的功課最差,行軍打仗行,可是論朝堂上的算計和人心較量還真不如兩個兄弟。
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季無安看着季無平道:“大哥,剛纔是我言重了。”
“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我們再在這裡等兩日,若是兩日後還無書信回來,我們就回朝,我會派人在這裡接應無月的。”
“好。”
在陳軍軍中的季無月和季無平想的是一樣,慕容南既然留下他的命,必定是有所企圖,不管是因爲什麼,至少他現在沒有生命危險。
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宋垣,當日宋垣遣人來說,一月後他必須完好無損的回去,可現在別說一個月,就是半年他都不一定能從慕容南手下回去。
“在猶豫什麼?還是你在算計我?”
“在你面前我還有能算計的餘地?不過是放心不下朝中的事情,身爲輔國大臣和太傅,我有必要交代一些事情,至少得讓和我交好的幾位同仁對皇上近來的事情多加留心。”季無月下筆開始寫,卻發現對李鶴和林止修都有話要說,偏偏輪到要交代宋垣時,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宋垣……
最後在給宋垣的信上不過也只留下四個字——安好,勿念。
把信裝好,交給慕容南道:“希望三皇子沒有偷窺別人秘密的愛好,不過三皇子可否答應一個要求?”
“連日趕路,如今只想睡個好覺,有舒適一些的帳篷能借我睡覺嗎?”
“本王這裡最舒服。”
“多謝三皇子。”季無月伸了一個懶腰走到牀邊,剛坐下忽然看向慕容南:“三皇子還不出去嗎?在下要休息了。”
慕容南被季無月弄得啞口無言,過了半晌才道:“那就請季大人好好休息,明日啓程跟本王回陳國。”
季無月沒接話,當真躺下睡了。
這幾日的確是累得不行,尤其是在趕路的途中,本就是拖着抱恙的身體出發,結果路上還是狂風暴雪,季無月咬牙堅持硬是快馬加鞭趕到瓊州。
神經一下鬆懈,近一個月的疲憊順着血液一點一點的侵蝕着身體。
慕容南命人把信送到宋軍手裡,交給季無平,也無意去看信上的內容,再如何也都已經知曉,現在的話,有了季無月此人,可得想辦法從他身上挖出一些可靠地信息。
自打五年期起,慕容南就在暗中調查季無月的身世背景甚至於監視他的行爲,一舉一動幾乎瞭若指掌。
季無月可不是單單一個太傅這麼簡單,否則明昭帝怎麼會讓他做輔國大臣。
掀開帳簾,季無月平穩的呼吸聲讓慕容南站在那裡有些出神,想起季無月正經的模樣,只覺得這張臉和五年前那張臉重疊在一起,一樣的不露聲色,一樣的帶着骨子裡的傲氣,一樣的讓人想要把他的面具撕裂。
現在的季無月比五年前更讓人想要握在手裡。
“殿下。”
“何事?”
“這位季大人當真帶回去嗎?這件事情,若是皇上知道了,必定會追查到底的。”
“我的事情什麼時候需要他來過問了,更何況,我自有我的安排,父皇若是問起,這件事情的後果我一人承擔。”
“殿下!”
“這件事情不許再提,整頓兵馬,明日啓程回朝。”
“是。”
慕容南眼中閃過一絲陰狠,看了一眼季無月的背影后放下帳簾轉身離開,卻不曾想到季無月睜開眼睛,雙目清明,不見半點睡意。
班師回朝?
出於什麼原因能讓慕容南爲了擒住他連陳國皇帝的命令都敢違背,這件事背後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還是說……慕容南知曉了什麼,打算在他身上得到什麼。
事情不妙,季無月翻身坐起,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物,再看看帳篷裡的擺設,只覺得格格不入。
陳國是天寒之地,這段時間去,怕事有得遭罪了。
第二日一早,軍中號角吹響,鼓聲震耳,季無月從睡夢中醒來,有一會兒的時間再發呆,回過神來立刻穿衣收拾,掀開帳簾一看,外面已經收拾好了,慕容南騎着馬,手中還牽着一匹遍體黑色,額頭卻有一抹白色的良駒。
見狀季無月上前道:“真是抱歉,近日太累,起晚了,有勞殿下還給在下準備了一匹好馬。”
“出發!”
慕容南把繮繩扔給季無月,調轉馬頭一聲令下,三軍出動,浩浩蕩蕩的隊伍撤出宜城外的營地。
對慕容南有一些摸不着頭腦的季無月翻身上馬,本想跟在隊伍最後面,不料本該在最前面的慕容南竟然停下來等着他。
“三皇子這是?”
“……此次我來是秘密行事,陳元纔是元帥,我回去自然也不能和三軍同行。”
“啊?”
“走另外一條道。”
季無月這下明白過來,忍不住搖頭道:“殿下出現在三軍中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如今這樣豈不是掩耳盜鈴嗎?”
“他們可不敢出去胡說。”
“那不知殿下打算帶着在下走哪一條路進陳國,我可是聽聞,這路上羣都是山脈,加上風雪,弄不好我們可就是要曝屍荒野,也不對,遇上雪崩的話,這屍體還能保留一段時間呢。”
“你就不會說一些好話嗎?”
聞言季無月笑:“自然是會說,只是怕殿下不高興聽,以爲我是在討好你,只爲了活命。”
慕容南搖頭,第一次覺得季無月這個人實在是狡猾得過分,而且,很會忽悠人。
兩人拉着繮繩在雪地裡慢慢行走,也不着急回去,反而多了幾分閒情逸致賞景。季無月向來是個懂得發現美麗事物的人,望着滿天的白,心中跟着平靜下來。
若不是慕容南和他立場不同,兩人博弈必定很有意思。
“殿下,其實我一直想問一個問題,你爲什麼不直接將我二哥帶回去,他的價值可比我高許多,軍中事務,我不瞭解他卻瞭若指掌,換了我這樣一個毫無用處的人,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你毫無用處?季無月你可知你這幾年的一切我都瞭若指掌,你說你毫無用處,當我是三歲孩童嗎?”
慕容南這麼直接將五年都在監視他的事情說了出來,季無月心中惱怒,只覺得捱了人一拳,卻又發不出火,繃緊嘴角道:“殿下真是好興致。”
“怎麼說?”
“我一個人無趣之人竟然能讓殿下大動干戈,可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你不愛說實話,那本王只能自己調查。”
“可惜,你掌握的東西對我來說,沒什麼威脅,你把我帶回去,你以爲我會妥協嗎?”
言辭之間全都是暗箭,季無月不退讓,四兩撥千斤,慕容南單刀直入,大刀闊斧禮尚往來。對於慕容南監視自己的事情季無月只能認栽,不過這幾年他也並未做出什麼事情,可以說是三點一線的日子。
前朝,東宮以及將軍府,偶爾會和李鶴、林止修上酒樓裡談事。
季無月和慕容南氣氛緊張,暗潮涌動,而瓊州內,季無平和季無安卻不知道該如何回朝交代季無月的行蹤。
且不說將軍府裡的季長風還有那個把季無月當作寶貝的季無心,光是面對宋垣,就已經夠他們頭疼的。
剩餘的四封信,一封給季無月的母親谷婉清,另外是季長風和李鶴以及宋垣。
揣着四封信,季無平盯着陳國的方向,翻身騎在馬背上,片刻後大手一揮道:“出發,回朝!”
“是!”三軍將士應聲,聲勢滔天。
在季無平左側的季無安一臉懊惱,恨不得衝出去將季無月給救回來,卻知道不可能,只能望着季無平道:“這次是我的過錯,若是皇上責罰,一切全由我一個人承擔。”
“我是三軍元帥,這件事情你不用管,我自有辦法。”面無表情的開口。
“大哥!”
“你還知道我是你大哥,那你就給我老實一點!”季無平厲聲說了一句,看着季無安,季無安立刻噤聲。
這次回朝,必定朝中要引發一場軒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