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蘇州。
這是6月23日，週一。
莫一菱一大早就趕到市政府，隨後是一整個上午的會議，主要討論當局在6月19日正式發佈的《關於切實做好國有企業下崗職工基本生活保障和再就業文件》。說起來，下崗問題最近幾年可謂越演越烈，大量下崗工人不時鬧出一些嚴重的社會問題，直到今天，正式來自最高層的政策文件終於下發。
相比其他省市，蘇州這邊對於這件事的態度是最輕鬆的。
當然不是沒有下崗，而是，隨着維斯特洛體系連續不斷大手筆投資蘇州，特別是需要大量工人的勞動密集型電子產品組裝企業，不僅輕鬆消化了蘇州地區的大批勞動力，甚至不得不從全國各地招聘工人。
政策文件其實就意味着要考覈，要計入政績。蘇州這邊，無疑能夠交上一份最優秀的成績單。
上午的會議結束，正在和幾位領導一起吃工作餐順便額外討論一些其他事情時，莫一菱接到陳晴的電話，邀請她下午一起去江南互動娛樂公司看看。
莫一菱稍微考慮就答應下來，主要也是對這家公司非常關注。
江南互動娛樂公司，準確來說，應該是一家當下最熱門的網絡科技公司，只不過因爲運營的內容是網絡遊戲，才命名爲互動娛樂。
當然，名字不重要，內容才重要。
因爲陳晴的緣故，江南互娛不僅從此前剛剛拆分的伊格瑞特中國公司這邊切下來不小的一塊蛋糕，而且，對於核心的遊戲，選中的也是西蒙最看重的三款，《反恐精英OL》，《開心農場》和《天堂傳奇》。
其中《反恐精英OL》上週五正式上線，《開心農場》要稍等一個月，大概7月份開啓，《天堂傳奇》更晚，估計要到年底。
說起來，這家公司也算莫一菱親自拉過來，畢竟維斯特洛體系把大批代工企業都放在了東郊，西郊這邊，雖然重點發展影視旅遊，但也不能其他都沒有。最後以錦書特效作爲開端，再加上當下互聯網開始復甦，於是又敲定了一個新科技產業。
雖是如此，莫一菱對於江南互娛也難免遲疑。
主要是國家上半年纔剛剛發佈了遊戲機禁令，並且持續幾個月對全國範圍內的遊戲廳場合進行打擊取締。可以說，現在風頭都還沒有完全過去，自己這邊就要做網絡遊戲，很難說結果會怎樣。
畢竟不是一個商人，莫一菱的考慮角度不一樣，最根本的一點，相比利益，她更看重自己的仕途能夠跟順遂一些，走得更遠一些。
那就不能出現某些原則性錯誤。
莫一菱抵達大陽山西側與錦書蘇州總部緊挨着的江南互娛總部，陳晴已經提前趕到，聽聞她到來，很熱情地出來迎接。
眼看這姑娘學着西方人的招呼方式和自己擁抱，莫一菱很不適應。
倒不是禮節本身，而是，總感覺這妮子和自己擁抱時，和揩油一樣，不懷好意。可惜身邊有其他人看着，莫一菱也不能無禮地將陳晴推開，要知道，當下的這座城市，雖然無官無職，但陳晴的地位，其實比她這個副區長還要高很多。
惹不起。
被迫親暱地抱了抱，莫一菱不着痕跡地快速分開，找話道：“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天上午剛剛從韓國回來。”陳晴答着，又介紹身旁道：“韓悟，莫姨你應該認識。”
莫一菱點頭，又和麪前有着一張國字臉的戴黑框眼鏡年輕人握手。
年輕人名叫韓悟，今年才29歲，卻是江南互娛的總裁，這也是陳晴這些年悄悄劃拉的人才之一，武大畢業，雖然沒有留學經歷，完全的土生土長，但能力一點不比在硅谷磨礪過的老油子差，前兩年就通過東拼西湊的10萬元創建了自己的第一家互聯網企業，被伊格瑞特中國收購後順勢加盟，這次又被陳晴調過來負責江南互娛。
大家簡單寒暄就進入江南互娛所在的兩層玻璃鋼結構辦公樓。
莫一菱和陳晴並肩走着，主動問道：“那個，《反恐精英OL》，上線結果怎麼樣？”
陳晴聽到這個問題，朝她笑了下：“莫姨等下就知道了。”
莫一菱打量陳晴帶有喜色的表情，又看另外一邊負責引路的韓悟，大概明白過來。
肯定很不錯。
其實莫一菱提前也瞭解過《反恐精英OL》這款遊戲，最初拿到相關資料，莫一菱甚至有些難以置信。區區一款電子遊戲，全球營收竟然能夠達到10億美元級別，這不是玩笑吧？
結果當然不是玩笑。
隨後瞭解到諸如日本的《超級馬里奧》等一些現象級遊戲都擁有10億美元級別的營收體量，也就逐漸接受了這一有些魔幻的數字。
因此，哪怕內心遲疑，但莫一菱對江南互娛也不缺少期待。
大家來到一間一側牆壁上掛有投影銀幕的小會議室，莫一菱打量過去，一眼就看到了投影銀幕上一串醒目的數字。
272000。
稍微轉念，莫一菱就明白了這一串數字的意義。
從上週五早上九點《反恐精英OL》在中國正式上線到現在，三天時間，這款遊戲已經獲得了27.2萬用戶。
國內去年累計互聯網接入用戶數量突破1000萬之後，今年因爲國家統一發力，連帶着網絡接入費用的大幅降低，只是即將過去的前六個月，內地網絡接入用戶增速就突破了900萬，全年達到年初預測的2000萬用戶增量不成問題。
相比目前已經接近2000萬的內地互聯網用戶總量，三天時間27.2萬的激活用戶，絕對是一份出任預料的成績。
要知道，這已經相當於國內所有網絡用戶在短短三天時間，就已經有着超過1%人註冊了這款遊戲。
關鍵在於，《反恐精英OL》可是要收費的。
不過，似乎又有些不對。
這麼想着，大家在會議桌旁坐定，韓悟主動介紹起《反恐精英OL》上線三天的大致概況。
首先還是這款遊戲的收費模式。
國際市場普遍是一次性買斷，而內地這邊，按照西蒙最初的要求，實施計時收費。
這其實並不算開創。
因爲此前國內大量氾濫的電子遊戲廳，其實就是計時收費。
不過，經過市場調查和反覆推敲斟酌，《反恐精英OL》還是並沒有一刀切地直接計時，而是分爲小時收費、包周、包月和永久性買斷四種。再考慮當下國內的消費水準，按小時計費，價格定爲每小時0.5元，然後，周卡爲7元，月卡爲25元。
最後的一次性買斷，價格是399元。
其中買斷價格大致參照了國際市場的買斷標準，69美元，按照當下重新穩定道8.6左右的匯率，相當於593元人民幣。
大概低了200塊的價格，一方面是參照，一方面也要適應國情，畢竟當下國內很多人一個月的工資也不到500塊。399元這個數字，比400缺一角，也是相當的國際化標準。
另外，這樣一款遊戲，也不可能毫無緩衝地直接收費。
江南互娛這邊制定了一整套的優惠方案。
首先，遊戲本身的優惠，最新註冊用戶，前七天完全免費，七天之後，通過一些官方任務，諸如協助推廣之類，非常簡單，每天可以獲得最多兩個小時的免費遊戲時長，持續到第30天。
30天之後，再想玩，就需要付費。
此外，還有與國內第一款在線支付工具易付寶的合作推廣。
用戶在工商銀行辦理專門的網銀卡，激活易付寶賬戶並且進行遊戲賬號綁定，將可以獲得一張價值25元的免費月卡。
這份收費模式，乍一看，明顯存在漏洞。
用戶註冊一個賬號，免費暢玩七天，到期之後再換一個，不就又能繼續七天，以此類推，是不是等於永久免費？
這邊當然不是想不到。
解決問題的方式其實也很簡單，賬號升級體系，以及各種各樣只針對付費用戶的勳章、道具等等設定。
說白了，還是利用人性當中根深蒂固的虛榮心。
免費玩，可以，但一個賬號，七天之後，或者最多30天，就只能作廢，你在遊戲裡積累的各種成績啊，甚至包括一些好友，全都失效，更何況，別人付費之後可以獲得各種各樣鮮亮的道具，各種徽章，各種時裝，各種在遊戲當中醒目的頭銜。對比起來，免費玩的，除了能玩，什麼都沒有。
怎麼可能甘心？
更何況，買家永遠都沒有賣家精。
這樣一個BUG，其實也能大幅提高《反恐精英OL》的人氣。
任何網絡遊戲，如果沒有人氣，缺少玩家，結果纔是最糟糕的。因此，這邊其實根本不擔心玩家會一直白嫖。就像曾經，同類型的射擊遊戲，幾乎等於完全免費，玩家能夠消費的只是一些時裝勳章之類，依舊能夠大賺特賺。
爲何？
玩的就是人心。
這次的《反恐精英OL》也一樣。
設定這份方案之前，江南互娛團隊就有過評估，遊戲進入正軌之後，只要免費玩家的比例低於90%，這邊就能實現營收平衡，相應的，付費玩家每高一個點，對於江南互娛來說，就是盈利。
90%，看似又超出普通人想像的一份概念。
實際上，網絡遊戲本就是暴利產業，曾經中國國內的網絡遊戲，毛利普遍都在70%以上，可以想見是多麼賺錢。
江南互娛的會議室內。
大致向莫一菱這個外來者介紹了一下游戲的收費模式等細節，韓悟就提及了已經激活的27.2萬用戶的具體數據。
出乎莫一菱的預料，27.2萬人當中，只是這三天時間，已經擁有19%的用戶進行了付費。
這其實就意味着，哪怕經歷第一個月最密集的免費期之後，接下來，即使《反恐精英OL》的付費用戶比例不再增加，也足以產生利潤。
低頭又翻了下手中的資料，莫一菱到底有些忍不住，問道：“小韓，你確定是19%？”
“沒錯。”
韓悟點頭，吩咐工作人員幾句，本來一直顯示着用戶等數據的投影銀幕換成了另外一張表格，上面顯示付費用戶的分佈狀況。
莫一菱看過去， 19%的付費用戶，大概5.1萬個，其中數量最多的一個是易付寶免費月卡用戶，佔據了大約2.3萬人，隨後，1.5萬人是周卡付費用戶，再然後，又出乎預料，有8000用戶，選擇了永久買斷，這讓莫一菱小小感慨了一下，國內真是不缺有錢人，399元一款的遊戲，說買就買。
不過，再想想，永久買斷，對於江南互娛這邊，看似能一次性獲得大筆資金，但，顯然不算是長久之道。
前三類付費用戶之後，剩餘大概5000人，纔是正常的時長付費和月卡付費。
大致看過，莫一菱下意識就問出來：“不是說有一個星期的免費時長嗎，怎麼這麼多人付費了？”
韓悟微笑着解釋道：“因爲免費用戶和付費用戶的體驗是完全不同的，我們有很多道具，還有一些升級體系，都只有付費用戶才能使用。莫區長，或許，您私下裡也可以試玩一下，就能明白了。”
莫一菱只是微微點頭，又指着第一項：“易付寶的免費月卡，也能算付費嗎？”
韓悟再次點頭，說道：“是的，首先，這是易付寶與我們合作的一次推廣，易付寶會支付我們一半的費用，我們自己承擔一半，但依舊是賺錢的，而且我們還能通過這種合作獲得易付寶的服務佣金優惠。其次，相比購買實體點卡，易付寶付費會更加便捷，這也就意味着，相比這張表格中的其他，易付寶免費月卡玩家，對於我們而言反而是最有價值的一批用戶，因爲在一個月的免費月卡到期之後，這部分人很大可能會選擇繼續付費，具體比例，要等一個月後才能知曉，不過我們對結果非常樂觀。”
莫一菱想了想，也很快明白過來。
再次看了眼投影銀幕，莫一菱又問了一個說起來也是最關鍵的問題：“對了，你們的……收入，過去三天，多少了？”
“我們稱之爲流水，”韓悟解釋一句，接着順暢地給出了一個數字：“一共362萬，不過，其中319萬是一次性買斷的用戶，說真的，這有些出乎我們的預料，但總的來說是一份非常出色的成績。”
三天362萬人民幣進賬，平均每天100萬，哪怕是一次性買斷的用戶大幅拉高了數據，可能無法持續，莫一菱還是感到意外。
太賺錢了。
即使接下來買斷收入減少，讓平均營收下降一半，一年時間，這款遊戲也能進賬接近兩個億。
更何況，莫一菱也能看出來，當下的三天數據，只是一個開始而已，想想《反恐精英OL》在海外市場的火爆程度以及國內到年底將超過3000萬的網絡接入用戶基數，一年兩億，絕對是非常保守的估計，再翻幾倍達到一年10個億都不是沒有可能。
這還只是江南互娛的一款遊戲。
而江南互娛顯然不會只發布這一款遊戲，只是她知道計劃中的，就已經有三款。
對於莫一菱自己而言，更關鍵的一點在於，真如此發展下去，江南互娛絕對會成爲區裡的一個納稅大戶。
這可是她的政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