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桐被他抱在懷裡,因身體虛弱,她的手無力的垂落,視線越來越迷濛不清,她有些看不清男人的臉,但那熟悉的氣息卻清晰如昨。
一剎那,頭頂的暈眩更加厲害了。
腦海裡有個聲音不斷在提醒自己,要遠離這個男人,可靈魂裡同樣的有一把聲音在與之抗衡。
矛盾在不斷撕扯着她,最終,她敗給了軟弱的自己,伴着鼻息間那一股魂牽夢縈的味道,終於,徹底失去了意識。
鬱桐是被惡夢喚醒的。
掙扎着,滿額的汗水,下一秒,猛地睜開雙眼,剎那光線踊進渾濁的瞳孔,蠻橫橇開那些混沌的意識。
惡夢還滯留在腦海,男人冰冷的眸,沒有溫度的聲音,殘忍的話語,猶如電影膠片,在腦海裡一遍一遍的放映。
胸腔急劇起伏,急促喘着氣,貪婪呼吸。
天光都已經大亮了,她的瞳孔緊緊跟隨窗外的光曦,深怕自己再一次被捲進無邊的黑暗漩渦之中,無力潛逃。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她才得以漸漸平復。
可卻不敢再閉上雙眼,只是用盡身體全部的力量,撐開,再撐開,怔怔地望向頭頂的一處,又似望向那遙遠的虛空,呼吸輕了,胸腔平穩了,此刻的她,安靜,如死。
片刻,有門把輕輕轉動的聲音響起,一室的死寂猝然打破。
極輕的腳步聲,像是怕驚醒臥室裡的人,一個傭人打扮的中年女人,她的手上正捧着熨過的衣物,緩步走了進來。
“小姐,您醒了。”傭人走近牀邊,正準備放下衣物,不期然瞧見已經睜開了眼的鬱桐,身子不禁一抖,小心翼翼的開了聲。
出神的鬱桐被這一把聲音倏地驚醒,這才緩緩回過些神來,視線對上眼前一臉恭敬的婦人,她的瞳孔微微閃爍着,下一秒,腦袋纔開始恢復運轉,瞳孔轉動一下,才發現入目的盡是陌生的環鏡。
“這是哪裡?”鬱桐的記憶只停留在自己被解救的那一刻,之後一片空白,對於此處,沒有半點印象。
傭人微微一笑,彬彬有禮回答,“小姐,這是陸先生的房子。”
鬱桐的心猛地一跳,有些什麼記憶頃刻間如潮水般朝她涌來,身體瞬間僵硬,呆呆的盯着眼前的婦人,發不出半點聲音。
傭人只以爲她身體不適,緊接着自顧自的說道:“小姐,你已經昏睡了兩天了,難怪有些事
情印象模糊,現在你醒了,我讓醫生過來給你檢查檢查,看看身體還有哪不舒服的,好嗎?”
昏睡了兩天?鬱桐有些難以置信,眼看着傭人就要離開身影,她突地伸出手,猛地攥緊傭人的手腕,“不,我……”
傭人嚇了一跳,低頭瞅了眼自己腕子上的手,纖長,白皙,她滿臉不解的對上鬱桐的臉。
“我,我沒事,我只想問一下,陸先生現在在嗎?”鬱桐察覺到自己的突兀,面色微微有些自然,鬆開了手,斂了斂眸,咬咬脣,似乎對於要說的這一番話,有着道不盡的掙扎。
“陸先生出門去了,大概要晚一些纔回來。”原來是這事,傭人一下展了眉眼,如實回答。
鬱桐當下心情複雜,見着傭人還立在一旁,心思轉動間,忙開口道:“我現在有些餓,麻煩你給我做點吃的好嗎?”
哪有不答應的,傭人連聲應承,離開臥室,忙活去了。
見着門關上,鬱桐沒有耽擱的從牀上爬了起來,掀開被子時,才發覺自己身上正穿着一件純白的睡裙,嶄新地。
她甩了甩頭,拒絕再去深想,順手撈了牀頭櫃上的衣服,小跑進了浴室。
不一會兒,臥室的門被從裡悄悄開啓,一條門縫的間距,扎着馬尾的腦袋,往外探了探,長長的走廊寂靜無聲,確定沒有人,很好。
貓着腰,踱步而出,不時的四處張望,確認安全後,緊接着,加快了步伐往樓梯處跑了下去。
樓梯有些長,鬱桐心中怨言,好在腳下套着的是柔軟的平底鞋,緩衝了步伐的聲音,寬敞的客廳亦沒有人,她來不及多想,馬不停蹄的往大門方向衝,迫不及待要離開這裡。
握着門把手的手有幾絲顫抖,鬱桐壓着劇烈的心跳,極小心的輕轉動,將門開啓,慢慢地,門外的光線躍了幾絲進來,眼看光明就在下一瞬,不料下一秒,所有的動作嘎然而止。
光明驀地被阻檔,雀躍跟隨消失殆盡,只有那掩不住的怦怦直跳的心跳聲,依舊如雷鼓般響徹耳畔。
緊張,興奮,轉眼都被驚恐替代。
鬱桐根本沒有防備,猶如做了壞事,當場被人抓包,她不可思議的望着門外的男人,踉蹌着腳步往後退了二步,連呼吸都忘記了,只知道,自己一顆心正不斷往下墜落。
門裡門外,兩雙眼睛,不同的深意,同樣的沉默對視。
此時,
傭人剛端着熬好的粥,從廚房裡走了出來,意外的,就瞧見鬱桐的身影,疑惑之間,忙放下粥,走上前,問:“小姐,您這是?”目光一延,就看見門外的人,臉色驟變,不敢有怠慢,躬身問候,“陸先生,您回來了。”
陸湛面色一貫沉穩無波,只是目光格外深沉,膠在鬱桐蒼白的臉龐之上,半響,他緩緩開口,低沉的語氣,不容置喙,卻是交待身後的助理的,“餘謙,讓這個傭人離開,立刻。”
空氣瞬間凝冷成冰。
鬱桐心臟猛地一縮,難以置信的目光投向這個發號施令的男人。
而他身後的餘謙眉頭亦淺淺一皺,下一瞬,立即應聲,“明白。”
得到答覆,男人的嘴角輕勾一下,似滿意,將目光從她臉上收回,不再停留,腳步邁開,穿過身旁的人,穩步上樓。
眼看老闆離開,傭人才從震驚之中回神,一臉的惶恐無措,剛想要追上去求情,就被餘謙眼明手快的阻止,“剛陸先生的話已經講得清楚了,結了今天的工資,你就離開吧。”
傭人死活不肯,望着陸湛離開的方向,苦苦哀求,“不,陸先生,求你不要把我開了,我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的,我家孫女剛考上大學,正是需要錢的時候,陸先生……”
鬱桐還猶自怔在原地,緊了緊手心,心裡感覺錯綜複雜。
餘謙還死死拽住傭人的手臂,得空瞅一眼立在一旁的鬱桐,若有所思,過後,轉向還傭人,語帶埋怨道:“阿姨,鬱小姐醒了,爲什麼不打電話通知陸先生?如果剛剛不是我們回來的及時,恐怕這會人都已經離開了。”
矛頭一下指向自己,鬱桐心頭倏地躥起不明就理的怒火,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憤憤的瞪着餘謙。
情緒激動的傭人一聽這話,渾身打了一個激靈,突地安靜下來,想了一想,立即就領悟過來餘謙這話裡的意思,立馬改了方向,轉而緊緊揪住鬱桐的手,含淚祈求道:“小姐,求你幫我跟陸先生求個情吧,求求你了,我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的,我家孫女好不容易纔考上大學,如果不能讓她繼續唸書,我是死都不會安心的,求求你了。”
聽着這些話,鬱桐怎可能無動於衷,一顆心都亂了章法,事情這樣轉變,完全出乎她的預料,轉首瞧着那一道越走越遠的身影,莫名感覺一股森冷的寒意從腳底直直盤旋。
她忍不住深深打了一個寒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