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桐坐車回到陽明山別墅時,時間還不是十分的晚。
下了車,她不經意擡頭看了看眼前的夜空,無星無月。
不再多想,深呼吸了一口氣,邁開腳步,往別墅方向走近。
來到大門外,到底還是掙扎了一會,只是一會,下一秒,僵硬的手,慢慢擡起,認命地靠近門鈴開關,一鼓作氣,不再給自己猶豫的時間,按響門鈴。
可出乎意料的,卻沒有人前來應門,直至一分鐘都過去,仍沒有動靜。
寂靜,黑夜,恍如無形大手,攫住呼吸。
再等了一會,依舊如此,鬱桐輕蹙眉頭,心頭慌亂的感覺此時愈發強烈起來。
她睜眼瞅着那挑高的雕花黑鐵門,良久都思考不出答案,盯了好一會,轉開目光的那一剎那,餘光之中,有些熟悉的影像一閃而過。
收目光的動作猛地一頓,脖子伸長,探頭,直視花園左側,她看見一輛車,確切來說,這輛車是陸湛的坐駕,幾個小時前,她親眼看着他上了這輛車離開的。
可現在的情況是,車在,那人呢?
計程車和進口名車,哪輛速度更快?
答案早已見分曉。
鬱桐忍不住嚥了口唾沫,太陽穴一突一突的跳,心驚的跳動。
電光火石間,別墅二樓其中一盞窗戶,啪地,亮燈了。
二樓?亮燈?
鬱桐一張臉的血色,一點一點在褪去,這麼說,陸湛已經先於她回到這裡了?
現在自己被棄於門外,也是他首肯的?
她真的是觸到老虎鬚了?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已成事實。
意識至此,一顆心慌亂搖擺,不斷地往下墜,不好的預感再一次襲上心尖,男人森冷的氣息,晦澀的眸,逐一在腦海裡輪播,提醒她一個事實,不可更改的事實,她,得罪了他。
可得罪他什麼?
鬱桐想不通。
忿忿然轉過身,面對空曠的馬路,心頭鬱氣難解,腳步一擡,就要離開,轉眼再擡腳的動作被迫停止。
原因?身無分文了,所以,寸步難行。
空氣越來越悶,內心的怒火越燒越旺,鬱桐一忍再忍,在原地,等了又等。
五分鐘,十分鐘,一個小時,時間分分秒秒棄她而去,身後的大門卻依舊板着臉,堅硬如初,不對她賦予憐憫與同情,留她孤身面對這冷清的黑夜。
沒有錢,連電話都丟了,找人求救都不能,算不算絕了她的路?
過了一分鐘,答案,不算!
頭頂有水滴滑落,一滴,二滴,漸漸匯聚成串,悶了一晚上的天空,也有忍耐極限的時候,此刻,終於爆發,一場傾盆大雨就在眼前。
鬱桐默默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下雨了!
連天都不憐我,誰來憐。
鬱桐擡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視界清晰了一會,緊接着再度模糊,她忍不住眨了眨眼,冷與熱的溫度交替而過,分不清是自己的淚水,還是雨水。
街燈下,女人的影子慢慢開始移動,隨着雨水的步伐,落地,向前。
忍了一晚上的鬱氣,此刻的鬱桐不能再忍了,那個蠻橫無理的男人不給她開門,行,不給就不給,她走,她還有兩條腿,就不信走不到市區,只要到了市區,就可以找到人救自己,爲何要這麼卑微待在這裡。
她原本就不想要待在這裡,這會正好,他不給她開門,那她就走得理所當然了。
同一時間,別墅二樓,書房。
溫度適宜,迷人的橘黃燈,幽幽發散溫暖的光亮。
“陸先生,外面開始下雨了。”
餘謙站在男人的身後,彙報廢話。
陸湛此刻依舊靜靜站在落地窗前,外面的一切,他了如指掌,根本無須他人提醒。
但餘謙眼見雨勢越來越大,而自家老闆仍然無動於衷,他率先沉不住氣了。
剛剛從首映禮匆匆離席,明明就是他要求司機飛車回別墅的,現在好了,回來了,門又不讓人進,這會又開始下雨,這是搞的哪一齣?
餘謙眼中流轉錯綜複雜的光茫,當下,他一個頭兩個大,又不敢多言,深怕哪一句話不對,自己怎麼死都不知道,只得盡人事,聽老闆的命了。
深黑色蒼穹,被一層雨簾覆蓋,朦朧意境,透着淺淺的憂傷。
雨打在落地窗玻璃上,落下一道道清晰的雨痕,模糊人的視線。
街燈昏暗,人影疏落。
可男人的瞳孔裡,只是專注鎖着窗外那一抹倔強的纖細身影,任其在內裡不斷跳躍,勾住他的靈魂,撕扯他每一根神經。
他的臉,彷彿被一層面紗罩住,面上似無波無瀾,一派靜謐,只有那深黑的眼瞳,一點一點在加深色澤,濃稠如墨。
“陸先生。”
不知是餘謙的話快,抑或是陸湛的動作快,眼前一陣狂風掃過,緊接着,門扉巨震,餘謙從震驚中醒悟,反應過來後,眼前空空如也,哪還有自家老闆的身影。
他暗自深深嘆一口氣,情這一字,真真折磨人。
整個身體,被雨水細密包裹,最初,冷,瑟瑟發抖,現在,麻木,僵硬,只是機械般行走。
她不確定短靴裡是否也有雨水侵擾,只覺每一步行走,都似有千斤重,踏着地,踩着雨,困難前行。
心,疼,痛,胸腔,涌起酸澀,身體的肌肉明明已經僵硬,爲何她還想要拼盡全力放聲大哭?
鬱桐好恨,恨自己的軟弱,剛剛下的決心,此刻面對無窮的黑夜,無盡的冰雨,變得不堪一擊,或許下一秒,她就會倒在原地
,再也動不了了。
一路走來,半個人影沒有,連一輛車子的身影都見不到,這麼遠的路途,真真要摧毀她的意志。
她遠沒有想像中堅強。
灰心着,腦海裡就控制不住胡思亂想,一個念頭倏地閃過,才意識到自己是有多麼的不爭氣。
此刻的她,竟還存着希望,希望有人把這個可憐的自己收容。
而那個人……
名字滑過腦海的一剎那,僵硬的手臂驀地一緊,接種而來的是疼痛,鬱桐還未及反應過來,身體就被一股蠻力猛地拽住。
頭燈的光被遮掩,男人高大的身影頓時將她整個人籠罩,壓迫感隨之而來。
她怔怔的望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喉嚨裡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那個人,上一秒在腦海裡出現,這一秒,在自己的眼前出現,她內心築起的圍城,眼看就要坍塌。
鬱桐死死咬住脣,提醒自己,忍住。
“放手!”鬱桐用力吸一口氣,啞着聲開口。
男人面色微慟,沒有錯過她眼中的哀涼,卻只是比方纔陰沉得更加可怕,眼中折射的光,濃得似要將人吞噬。
“這就是你對救命恩人的態度嗎?”陸湛冷冷勾脣。攥緊她手臂的動作,沒有變化。
他不時的就拿這件事來堵她,鬱桐感覺自己幾近要崩潰了,她再一次深深吸了一口氣,狠狠甩掉所有的軟弱,咬牙,“我讓你放開我的手!”
她咬牙忍耐,他顯然沒有她脾氣好,箍住她手臂的大手,力道倏地加重,“好,很好。”語畢,徑直蠻橫地扯着她,把人往別墅方向拖,沒有半分憐香惜玉。
鬱桐哪能妥協,忍着疼,拼盡全身的力氣,死死去掰男人健壯的手臂,腳恨不得釘在原地不動,“你給我放手,混蛋。”
“閉嘴!”陸湛憤恨轉過身,直瞪着這個可惡的女人。
“陸湛,你不要太過份了,你憑什麼?憑什麼這麼對我,我不要進去,不要。”鬱桐隱忍的心火終於被他激發,對身前的男人拳腳相向,一點形象沒有。
這個女人手腳並用,拳頭不斷往自己身上砸,簡直如同潑婦,陸湛惱火,大手絲毫不費力的控制住她兩隻手,陰鷙的眼瞪着她,“不進去?那你想要去哪?去剛剛首映禮上那個給你夾吃的男人那嗎?”
鬱桐聽罷,只覺這個男人簡直莫名其妙!
“你沒權管我,我愛去哪就去哪,與你無關。”鬱桐火氣涌頭,理不清自己是生氣還是委屈,全然就是不顧一切嘲他一通大吼。
女人挑釁的話,成功將這個王者男人徹底激怒,額頭青筋暴跳,怒到極致,他脣邊竟浮現一抹魅惑人心般的笑,可黑眸中卻依舊是一片冷冽,“真是好大的口氣啊,我倒要看看,一會你是不是還有能耐說出這樣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