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秦暖只覺得自己的手火燒火燎地燙。她的手細白嬌小,沒入他的掌中剛剛好覆蓋住。他的手掌不溫不火,掌心還有刺刺的細小繭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開車磨出來的。
她回過神來,忍不住暗暗罵了自己一句。
該死的!
自己竟然還有閒情逸致去分析他的掌心觸感!秦暖,你真的是沒出息到了家了!
她罵完趕緊從他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厲漠年一愣,等看到秦暖抱着自己的包包警惕地和他拉開距離,還有她臉上還沒消散的紅暈,頓時明白。
兩人之間瀰漫着淡淡的、若有若無的尷尬。
秦暖偷眼看去,厲漠年雖然還安穩不動地坐着,但是側面染上了一抹可疑的紅暈。她不由噗嗤一聲偷笑。
這個木頭呆子,該不會是還從沒有和女孩拉過手吧?竟然還會臉紅!
她想着,剛纔的尷尬和緊張一下子消散得無影無蹤。厲漠年悄悄一回頭,看着秦暖抱着包包,一副自得其樂的樣子,脣邊不由自主勾起一抹微笑的弧度。
這個女孩真的是……沒心沒肺。不知道在開心什麼。
兩人各懷心思。過了一會,值班經理果然走了過來。他臉上掛着得意的笑容:“就告訴你們,我們蔡總經理是什麼人,剛纔我跟蔡總經理彙報,他立刻掛了電話……”
厲漠年一聽臉上頓時冷凝。而秦暖垮了小臉。
不會吧?她秦暖一向奉公守法,難道今天就因爲一場烏龍吃了霸王餐就要被警察帶走嗎?
那值班經理還沒說完,一旁的電梯“叮”的一聲傳來。一位矮矮胖胖的禿頂中年男人滾一樣飛快出了電梯。
他三步並做兩步走到厲漠年跟前,一把熱情握住他的手:“哎呀,這不是厲賢侄嘛!聽令尊說厲賢侄最近要從美國回來了,我還說要擺一桌請客給厲賢侄洗塵,可是令尊說不用了。哎哎,真是巧啊!”
一旁值班經理半截子話頓時都吞回了肚子。他口瞪目呆地看着厲漠年被矮胖中年男人握得緊緊的手,臉上一陣紅一陣青。
厲漠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淡淡說:“蔡伯伯,我也是今天剛回來。剛纔有點誤會,所以在您這邊叨擾了下。等我回去,菜金雙倍奉上。”
那矮胖禿頂的中年男人就是這家酒店的總經理。他一聽這話立刻沉下臉,佯裝不悅:“厲賢侄這是說什麼話?!這是不是看不起你蔡伯伯?別說一頓飯了,就是你天天來吃飯,你蔡伯伯開心都來不及!”
他眼一掃,看見一旁站着的秦暖,立刻一張臉笑得成桔花:“這一位不就是老秦家的孩子嗎?哎呦,長這麼好看了!厲賢侄,你有福氣了!啊哈哈……”
秦暖臉紅耳赤,上前規規矩矩叫了一聲:“蔡伯伯好。”
其實她也不知道爲什麼這位蔡總經理會認出自己,也許又是自己那愛吹噓好面子的爸爸拿着她的照片去各種炫耀了,說不定還經常提起自己和厲漠年未來的婚事。想到這裡,她就忍不住想要找個地縫讓自己鑽進去。
一番寒暄完,蔡總經理一回頭,看着那戰戰兢兢的值班經理,毫不客氣地呵斥:“以後眼睛放亮一點。這是我的好侄子,厲漠年,厲氏集團的大公子。以後他來吃飯都免單!再怠慢了我的貴客,小心我把你們都給開除了!”
那個值班經理哭喪着臉道歉:“厲……厲先生抱歉。秦小姐……對不起。”
厲漠年淡淡開口:“張經理以後還是要以顧客爲重,這樣才能財源廣進。”
“是是……”那值班經理連忙點頭哈腰。
十五分鐘後,厲漠年和秦暖終於出了酒樓。
秦暖大大鬆了一口氣。一番提心吊膽到最後順利解決,她可是幾經煎熬。她一屁股坐在廣場上的椅子上,沒好氣地看着眼前的厲漠年。
“喂,我說,下次和女孩子出來記得帶錢包!要是下次還這樣,簡直丟人丟到了太平洋。可別指望我替你掏錢。”她不客氣地說。
厲漠年一挑眉:“好像這次秦大小姐沒掏一分錢呢。”
秦暖被他的話噎住。不過旋即她氣鼓鼓瞪着他:“我本來要好心替你付賬的,誰知道我也忘了帶卡啊,算你倒黴。”
厲漠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別說得好像你沒吃似的。要是我沒記錯,那幾份最貴的菜是秦大小姐你點的吧?我點的可是小吃還有普通海鮮。加起來頂多一千多。”
他言下之意,付不起錢秦暖自己有很大一部分責任。
秦暖被他的話一刺,頓時瞪大眼。
“你你你……厲漠年,你過分!不是你要在這家酒店吃的嗎?再說不是你請客嗎?”秦暖簡直氣得語無倫次了。
這個木頭呆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牙尖嘴利了?竟然她說一句,他就有十句來頂她。一點風度都沒有。
“我有說過我請客嗎?”厲漠年涼涼地反駁:“況且來之前,電話裡面你爸爸不是說讓你來接機,然後讓我跟着你到處轉轉玩玩。難道你爸的意思不是讓你來招待我嗎?”
秦暖一聽頓時垮下臉。
又是她爸爸!這麼沒節操的話好意思說給厲漠年聽。難怪從頭到尾,厲漠年一副吃定她的樣子。她是女孩子,又不是什麼東西,可是爸爸給她的感覺就像是硬塞也要塞給厲家似的。
這種感覺……太糟糕!
秦暖越想心裡越不是滋味。她猛地拿起包包,轉身就走。
“喂喂,這樣就生氣了啊?”身後傳來厲漠年的聲音。
秦暖猛地回頭,黑白分明的大眼中藏着憤怒:“我是生氣了!厲漠年,我最討厭你了!從小到大,我最討厭你!你放心好了,我是不會嫁給你的!絕對!絕對不會嫁給你!”
她說完挺直背,憤怒地朝着遠處走去。
她走了老遠,一回頭,只見厲漠年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似乎被她剛纔的話給震住了。
“活該!”她朝着他重重哼了一聲:“討厭鬼!我要是嫁給你,我秦暖就是豬!!哼!”
她說完驕傲地招了一輛的士,揚長而去。
……
一輛加長型林肯緩緩停在了厲宅前,高晟恭敬打開車門,一隻修長的腿一伸,厲漠年已經走下車來。
高晟殷勤地從後備箱擡出行李,一邊擡一邊埋怨:“少爺下飛機怎麼不打個電話回來?害我們在機場等了老半天。而且少爺幹嘛不開手機啊?搞得我都要差點報警了。”
厲漠年在前面走,淡淡丟下一句:“我剛回國想到處轉轉,不喜歡你們跟着。”
高晟一聽,狗腿上前,問:“少爺到哪裡轉悠了?夏城最近變化大不大?少爺沒有迷路吧?……”
不過回他的是萬年不變的冷臉。高晟碰了個軟釘子,無趣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忽然徑直在前面走的厲漠年猛地頓住腳。高晟一個不留神撞到了他的背。這一撞,厲漠年安穩如山,高晟卻被力道反彈了好幾步。
他摸着自己被撞疼的鼻樑,心中苦笑:別看厲漠年瘦瘦高高的,像是文弱書生,其實身手一點都不比他這常年在道上摸爬滾打過的人弱。
“少爺,對不起!是屬下沒長眼!”高晟笑嘻嘻地誇張說道。
厲漠年遞給他一個冷眼,忽然問:“秦小姐應該這個暑假都在國內吧?”
高晟沒想到他第一時間關心的竟然是秦暖。他想了想點頭:“是啊。秦小姐這次回國來是過暑假的。說起來,秦小姐真是才貌雙全啊。以優異的成績申請到了美國常春藤名校,長得又好看,聽說私底下有人說她是夏城第一名門閨秀的典範呢!”
他一邊嘖嘖誇獎,一邊饒有興致地看厲漠年的臉色。
開玩笑啊!
秦暖可是厲家老太爺欽定的未來準孫媳婦。據他所知,眼前這厲家現今的大少——厲家唯一長子厲漠年也對自己這“小妻子”十分上心。不然不會一下飛機就撇開他們這羣辛辛苦苦守在機場的小弟們,和她一起“四處轉轉”了。
“說這麼多廢話,你嘴不酸啊?我有問你這些事嗎?”厲漠年聽完,卻不客氣地給高晟一記白眼。
高晟笑嘻嘻地收起了話頭,跟在他身後,試探問:“少爺,要不要我安排一下,讓秦小姐和您一起出去約個會啊?我瞧着秦家好像很想把這層關係定下來。再說少爺您也老大不小了,再不找個女朋友很不正常啊……”
“多嘴!誰有空和那丫頭片子約會!”厲漠年冷着臉一回頭賞了高晟一個爆慄,不過眼底的不自然泄露了他的心思。
高晟一邊呼痛,一邊添油加醋勸說:“少爺,我可是爲了你好。秦小姐人長得好,又正當這如花年紀,要是少爺不趕緊下手,萬一被人盯上了那可就後悔都來不及了!”
他話音剛落,眼前高瘦卻挺拔的身影猛地一頓。
耳邊似迴響起那個明媚少女驕傲而倔強的聲音。
“厲漠年,我告訴你哦!我不會和你結婚的!你別想裝傻充愣假裝不知道。”
“……厲漠年,我最討厭你了!從小到大,我最討厭你!你放心好了,我是不會嫁給你的!絕對!絕對不會嫁給你!”
4、
……
絕對,絕對不會嫁給他?!
他皺了皺漂亮的眉,心底有什麼不適地動了動,有什麼破土而出,可是卻弄不清是什麼。
驕傲如他,驕傲如她,卻被一道不可見的婚約綁住了手腳。
他很早就知道她的存在,小時候大人有意無意地在他面前提起秦家有個叫做暖暖的女孩子,可是他卻躲她如躲一隻鬼。
因爲他知道那個有着天使外表的女孩,絕對不是大人眼中的乖乖女。
可是現在他已經快二十六歲,學成歸國,早就不是當年那個青澀彆扭的少年,而她也褪盡稚氣,長成美麗的模樣。
正當他想要好好了解她的時候,她卻傲氣滿滿在他眼前宣稱她絕對,絕對不會嫁給他。
“少爺……少爺……”高晟小心翼翼地把厲漠年從走神中喚回來:“少爺在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厲漠年收回思緒,冷冷瞪了高晟一眼。這個高晟越來越不可愛了,一個大男人越來越八卦,還似乎特別關心他的感情生活。
“沒什麼。對了,明天一早就買一束花去送到秦家,給秦伯母和秦小姐,就說昨天謝謝秦小姐幫忙接機,然後就說,我明天會親自去他們家拜訪看望兩位長輩。”厲漠年簡短地吩咐。
高晟一聽眼睛噌地亮了起來。
哦吼吼!他就知道自己的少爺絕對不是缺情少愛的冰山男!想要虜獲佳人,就得從根本着手嘛!幾招搞定秦家長輩,秦小姐也肯定手到擒來。
“還不快去!傻笑幹什麼?”厲漠年回頭一記犀利眼風掃來,令高晟不寒而慄。
他連忙點頭哈腰:“是是!我這就去辦!一定辦得漂漂亮亮的!”他說完立刻下去。
厲漠年看着高晟的身影,脣邊不知不覺溢出一抹淺淺笑意。
“秦大小姐,你不想嫁給我,還想嫁給誰呢?”他微微一笑,慢慢走入了偌大的空蕩蕩的厲宅……
……
秦暖很鬱悶。從回家開始就很鬱悶。沈玉雯在一旁嘮嘮叨叨已經有一個小時,樓下還傳來爸爸秦昇發脾氣的聲音。
她不會說謊。一回家就在爸媽的追問下把丟下厲漠年自己回家的事都說了。這一下可不得了。秦昇得知她把身上沒帶多少錢的厲漠年丟下,就爆發了。
沈玉雯心疼自己寶貝女兒,拉着她趕緊上了樓。
可是這樣秦暖還不得安寧。她還得面臨沈玉雯唸經似的唸叨。
“媽,我不想嫁給厲漠年。”秦暖委屈地埋在媽媽的膝蓋上,聲音悶悶的:“那個人討厭死了。專門就會和我作對!”
沈玉雯失笑:“怎麼會呢。漠年可是個好孩子。對長輩很有禮貌的。而且他學識也好,本事也大。聽說他在美國還是一家上市企業的資深商業顧問。要不是有家業在大陸,他肯定成爲很厲害的職業經理人呢。”
秦暖一聽滿心煩躁。又是他!厲漠年在自己爸媽眼中什麼都好。她無論怎麼努力,怎麼好,都似乎永遠都蓋不過他的風頭。
煩死了!
她在母親懷裡撒嬌:“媽,別說了!我耳朵都起繭子了。那個木頭呆子有什麼好的!看着討厭死了!你知道嗎?他竟然叫我付錢!你說有這麼討厭的男人嗎?”
沈玉雯發笑:“他不是也沒帶卡嗎?”
秦暖吃癟,繼續黑化他:“他口氣還惡劣,說我吃得多!還怪我點得貴!”
沈玉雯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女孩子家家的,你忘了媽媽教過你的嗎?女孩子吃相是很重要的。再說你和他吃飯,你怎麼可以點貴的呢?讓人覺得你教養不好。”
秦暖鬱悶了。無論她怎麼說,爸媽都始終站在厲漠年那邊。這令她越發覺得他討厭死了!
“總之我討厭他!我最討厭他了!媽,我不要一畢業就嫁給他!我不要!”秦暖乾脆在*上朝着媽媽撒嬌耍賴。
可是沈玉雯漫不經心的安慰自己的女兒,這令秦暖越發覺得胸口悶得慌。
末了,沈玉雯忽然認真開口:“暖暖,你也老大不小了。爸媽爲你挑的人選是最好的。在夏城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想要和厲家攀上親事。要不是你爺爺和厲老爺子的交情深,你以爲咱們能和厲家結親嗎?”
秦暖不吭聲。
厲家!又是厲家!她知道厲家的家底雄厚,也知道這一兩年來厲氏集團越來越好。可是她的婚姻可不是買賣,也不是用這個衡量的。她怎麼可以嫁給自己一點都不喜歡的人做妻子呢?
多少錢都沒有辦法買來她下半輩子的幸福,爲什麼爸媽就是不明白這一點呢。
“唉!暖暖,你就聽爸媽這一回吧。試着和漠年好好相處下。爸媽是不會看走眼的。那孩子應該是喜歡你的。”沈玉雯看着自己女兒的臉色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不過感情的事,做父母的也左右不了,她只能盡她所能開導勸慰。剩下的就看秦暖的造化。
秦暖悶悶應了一聲。
沈玉雯關上房門,走了出去。
秦暖嘆了一口氣無力地躺在*上。怎麼辦呢?……
腦海中又浮現那張冷淡的俊臉,還有當時緊張下他握住她的手……想到這裡,她不由臉上火燒火燎地發燙。
該死的!
不就是無意中牽手嗎?幹嘛她要害羞?這個時候還想?!秦暖,你難道真的因爲沒有談過戀愛就這麼差勁嗎?秦暖不住地心裡罵着自己道。
正在這時,她手邊的手機響了。秦暖拿起來一看,哼了一聲接起:“晴晴,你好意思打電話給我嗎?今天打電話給你,你居然就這麼掛斷了,絕交!絕對的要絕交啊!”
電話那邊趙晴不好意思地嘿嘿笑:“好啦!我不是怕影響你和你那木頭呆子老公第一次約會嘛?快點告訴我下,你到底和他約會約得怎樣啊?說來聽聽。”
“不說!”秦暖提起這事就惱火:“憋死你!都是你,害我今天差點下不來臺……”
她說着不說,一會又噼裡啪啦地和趙晴說開了。趙晴聽完,賊笑:“還一波三折啊!跟演電視劇一樣。電視劇裡面男主和女主不就是這麼展開曠世戀情的嗎?”
“戀情你個大頭鬼!反正我討厭他!”秦暖不客氣地下了評語:“他就是生來專門克我的!”
趙晴依舊笑嘻嘻的:“夫妻不就是相剋的嘛?!看樣子你們好有緣分的。暖暖,怎麼樣?你那個木頭呆子老公帥不帥?要是帥帶出來給我們見見啊。我們正在娛樂城唱歌呢,過來吧!把他帶出來讓我們看看!”
秦暖一聽頓時一臉糾結
說他不帥吧?厲漠年一百八十三公分以上,堪比模特的身材,還有那五官分明英俊的臉,絕對是帥的。更何況他還是厲氏的唯一長子,厲氏集團的資產那可是上幾十億的公司……
她能挑出什麼毛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