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暖擡頭看着他略帶緊張的臉色。她“噗嗤”笑出聲。
這個久違的笑容並不燦爛,卻是她這半個月多來笑得最開懷的一次。他深深被她的笑容吸引,剛纔緊繃在心頭的惱意頃刻間煙消雲散。
“暖暖,笑什麼?我是說認真的。”他靠着她耳邊,一字一句地說:“我真的會關住你一輩子,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再也沒有機會離開。連想都不能有這個念頭……”
秦暖聽得心中不停地怦怦跳,蒼白的臉上染上了桃花般的紅暈。
她輕嘆,摟緊他笑着:“漠年,你怎麼現在這麼會說甜言蜜語了?說吧,是誰教了你的?”
她記得他的毒舌,可是這些日子,他對她溫柔得不像是厲漠年。
厲漠年眸色深深:“這些話需要有人教嗎?想到什麼自然就說出來了。暖暖,不要再想着逃走了。不然我真的會恨你一輩子。”
“我不想再恨你了。恨,好累好累……”
他埋入她的頸窩。
恨,好累好累……原來這三年多的他也這麼累。秦暖眼中淚花泛起,摟住他:“好,不要再恨了。我不會再離開你了,漠年……”
……
半個小時後,幾輛suv一字排開在夏城一座風景極好的會所門口停下。高晟帶着人下車,有人從車後備箱搬出一輛輪椅,畢恭畢敬地候着。
過了一會,中間一輛寶藍色轎車的門打開。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從車上下來。他一轉身抱着一位穿着紅裙黑衣的年輕女子。
正是從醫院中專門來到這裡用餐的厲漠年和秦暖。兩人癡纏了很久,直到他擔心秦暖餓了才吩咐高晟帶人驅車來到這裡。
輪椅推上。厲漠年眉頭一皺,搖頭:“不用了,撤了。”
高晟一愣,連忙吩咐手下把輪椅推開。秦暖靠在他的懷中,不自然地動了動,輕聲:“漠年,我可以自己走。”
她說着,滿臉黑線看着厲漠年身後那十幾個黑西裝的保鏢。只是吃個飯而已,需要這麼大的陣仗嗎?不知道的還以爲厲漠年是帶着人來踢館的。
“別鬧。”厲漠年緊了緊手臂,冷眸中寫着霸道:“萬一你又暈倒了怎麼辦?萬一又吹倒風着涼了怎麼辦?就幾步路,我抱着你走得更快。”
秦暖心中一甜,柔柔依在他的懷中。
此時早就有會所經理親自前來恭迎。厲漠年抱着秦暖,自顧自走了進去,聲音冷淡:“我太太不能吃生冷的食物,也不能有油炸的成分,先前預定的法式餐,讓廚師再重新做一份,食物保鮮期的不能超過兩天,黃油也儘量少用……”
會所經理一邊緊跟着,一邊聽着厲漠年的吩咐。他聽着頓時滿臉爲難,這麼一來,讓大廚怎麼做?
厲漠年說了一堆,回頭卻發現會所經理不住地擦着冷汗神色糾結。他不由冷冷看去:“有問題?”
會所經理連忙搖頭:“不不不……沒有問題……厲總,厲太太,我們一定會做出令兩位滿意的食物。我這就去和大廚溝通商量。”
厲漠年聽了滿意點頭:“要儘快,我太太餓了。二十分鐘內要送上第一份開胃菜。”
他說完抱着秦暖大步走向預定好的位置。
秦暖靠在他的肩頭,一路上看見會所經理幾乎是小跑地往廚房奔去。她心中無奈輕笑,從這裡到廚房,估計有好一段距離呢。漠年真的是……
很快露天雅座到了,因爲天氣還有夏日的餘熱,所以會所將餐廳設在在了寬敞的露天天台上,這裡點燃一盞盞精緻的蠟燭,幽幽暗暗的氣氛一下子令人的心情放鬆下來。遠遠看去,還能看見夜色下的海面。
秦暖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沙發上,身邊沙發微陷,他卻是和她坐在了一起。
她看了他一眼:“坐對面去。”
“等會吃飯我要照顧你。”厲漠年不假思索地說。
秦暖臉一紅,可是因爲光線不明看不出來。
鋼琴聲優雅傳來,合着微風和隱約的海濤聲,令人只想待在這裡久久的,不願意再走。
厲漠年眉心的倦色漸漸鬆泛,她看見他的手下意識摸向口袋,不過很快他就縮回了手,一揮手找侍者點了一杯冰紅茶。
她微微一笑。她知道這些爲了照顧她,他連煙都戒了。
不一會,餐前開胃菜送上,秦暖手一伸正要去吃,他已伸出修長的手指一探,把開胃菜挪到了自己跟前吃了一口。
“太冷了!換掉!”他皺眉,對身後的經理冷冷吩咐。
秦暖張口結舌看着那一道精美的開胃菜就這樣被無辜撤了下去。
太冷了……太冷了……這也是它的錯嗎?秦暖彷彿聽見開胃菜在哀嚎
接着,又上了一盤奶油黃瓜湯。濃濃的香氣令她忍不住食指大動。她記得她最喜歡這一道湯了。甜又香,簡直可以讓她溺斃在這湯碗裡面。
湯麪上熱氣騰騰,這下不冷了吧?
可是還沒等她的銀湯勺碰到碗沿,湯碗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被挪到了厲漠年跟前。
他皺着眉,拿出銀湯勺,冷眸底都是嫌惡。秦暖眼巴巴看着他,她知道他最不喜歡吃黏糊糊的東西了。稀飯是他最討厭的食物之一,更何況這一碗黏糊又甜膩的奶油黃瓜湯。
可是!她看見他竟然勺了一湯勺,以肉眼幾乎看不見的速度送入口中。
緊接着,他的五官糾結起來,一副要吐的模樣。
“那個……這個奶油黃瓜湯沒有毒的。你不要吃得這麼爲難。”秦暖小聲地在一旁安慰。
終於,他嚥下,趕緊拿起冰紅茶猛灌了幾口。他皺眉,冷冷掃了一旁賠笑的會所經理:“你是死人嗎?我都說了油膩的東西不能上。這是什麼玩意?這麼油!吃了能消化嗎?”
會所經理傻眼。秦暖呆若木雞。
於是,那一碗香噴噴的奶油黃瓜湯被端了下去。
沒有了……沒有了!……
秦暖幾乎是淚眼朦朧地目送自己最愛的湯離去。
“你!”她氣結:“你還想讓我吃嗎?漠年,你好討厭!我要吃,我不管,我要那個湯。我在醫院都吃膩了沒鹽巴沒有味精的飯菜了,嗚嗚……”
厲漠年冷眼看着她像是一個小孩發飆,等她氣呼呼說完,這才伸手漫不經心地摸上她的頭髮:“乖,那個吃了你會拉肚子的。太油膩了。”
“不要!”
“乖,別鬧!等會就有好吃的上來了。”
“不要!”
“暖暖最乖了。回去我做飯給你吃。”
“屁,你都不會做飯。你連菜都不會洗!我吃了你做的,會中毒而死的好嗎?”
“女孩子不能說粗話……”
“你經常說,你還敢說我……”
“……”
兩人的聲音令露臺上的客人紛紛側目,終於,在一處偏僻角落的一桌客人看了過去。當她看見厲漠年和秦暖時,豔麗的眸中掠過冷色。
秦暖還在生着悶氣,忽然眼前一道陰影落下,伴隨而來的是一道極好聞的女士香水味。
她一擡頭,只見竟然是許久不見的夏遙。她今天穿着一件緊身暗紅套裝,火紅的顏色很正,在這麼幽暗的環境中似一團火妖嬈燃燒。
不得不說,夏遙很美。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都絕對是九十分以上的標準大美人。
她此時笑吟吟撐着一杯紅酒,身邊跟着一位長身玉立的年輕男人。她撥了撥精心打理過的大波浪長髮,打招呼:“阿年,真是有緣啊。在這裡竟然能碰見您和您的……太太。”
她說完一雙眸子似笑非笑地打量秦暖。
秦暖被她的目光掃了一遍,有種被當成展覽品的不適感。她不由低了眉,靠近了厲漠年。
夏遙,她真的沒有辦法喜歡。
從前不喜歡,現在更是不喜歡。
厲漠年掃了夏遙一眼,看向她身邊的男伴,劍眉一挑,帶了些許驚奇:“這位應該是夏遙學姐的弟弟吧?”
夏遙拉了一把身邊的年輕帥氣的男人,熱情介紹:“是啊。夏哲,來跟我經常跟你提過的厲氏集團的厲大總裁,也是我最親愛的學弟——厲漠年打個招呼。”
夏哲被自己的姐姐催促,伸出手與厲漠年握了手。他的目光卻放在厲漠年身邊的秦暖臉上,猶豫問:“這位……好眼熟,是厲總裁的太太嗎?”
夏遙笑了,一拍他的肩頭:“哲你忘了啊?你和秦小姐是同一批出國求學的。應該在美國的什麼聯誼會啊,什麼同鄉會上見過的。”
夏哲醒悟過來,“哦哦”兩聲:“原來是秦暖秦小姐!我記起來了。後來秦小姐怎麼沒繼續攻讀下去了呢?實在是很可惜的……”
秦暖頓時尷尬。
一旁的厲漠年冷冷地打斷夏哲的嘮叨:“暖暖沒念書是因爲回國和我結婚了。另外,她是我的太太,夏遙學姐還是稱呼她爲厲太太比較好。”
夏哲聽出他的不滿,頓時尷尬。夏遙臉色一僵,不過很快笑米米打了圓場:“誰讓阿年這麼會疼太太?自己的太太年輕得像是沒出嫁的大姑娘似的,我每次看見秦……不,看見厲太太就想起從前剛見面相識的印象。”
夏哲也圓滑地誇:“是啊。我姐是誇厲太太年輕呢。”
秦暖忽然說:“其實夏遙學姐不用這麼客氣。叫我小暖就好了。畢竟我是晚輩,再說我可沒像漠年這麼保守拘謹的。厲太太厲太太的叫,都把我叫得感覺好老。”
她說完側頭看向厲漠年,微笑詢問:“漠年,你說是不是啊?”
厲漠年不說話,只是捏了捏她挺翹的鼻樑。親暱不言而喻。
夏遙眼底掠過一絲嫉妒。不過總算解了尷尬,面上一鬆,不請自坐,拉着她的弟弟坐在了餐桌對面的沙發上,笑吟吟地看向厲漠年,聲音中帶着一絲隱隱的埋怨:“阿年,不是我說你。公司也要管一管,雖然城際綠洲項目批下來了,我們也不能高枕無憂,後面還有一大堆工作呢。”
厲漠年頭也不擡:“不是還有楚彬嗎?高薪請他來又不是擺着好看的。有什麼事你儘管去找他。是時候讓他抽抽懶筋動一動了。”
“額……”夏遙頓時語塞。
秦暖在心中失笑。厲漠年的毒舌果然一點都沒收斂。夏遙一片好心估計要被他氣昏過去了。
夏遙深吸一口氣,委委屈屈地嘀咕一聲:“但是有些事還需要阿年你親自出馬才行啊。楚副總裁又不是你,有些事沒有辦法全權決定的。”
她還沒說完,卻發現厲漠年根本沒有聽她說話,而是優雅地擼起袖子拿起銀刀叉,細細地切着盤中的雞排。他一塊塊切好,方方正正的一口一個的份量,那份認真勁像是在做一盤高難度的手術。
他切好,回頭把秦暖那一盤換了,將切好的那一份換給她:“切好了,吃我這一份的。”
秦暖擡頭朝他甜甜一笑:“漠年,謝謝你。”
“趁熱吃。涼了就不要吃了,省得吃壞肚子。”他皺漂亮的劍眉,又加了一句。
秦暖點頭:“知道了。”
兩人旁若無人,看得對面的夏遙臉黑黑。一旁的夏哲悄悄在桌下拉了她一把。夏遙狠狠瞪了他一眼。夏哲見自己的姐姐不死心,無奈站起身告辭:“厲總,厲太太,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說完告辭離去。送走夏哲,夏遙坐在對面就有些尷尬。
秦暖看了她一眼,忽然對厲漠年說:“漠年,我想喝橙汁。你能不能幫我去找吧檯拿一杯。要熱的,不要涼水加開水的那種,會鬧肚子。”
厲漠年皺眉。
秦暖央求:“你親自看着他們做,不然我擔心他們還是偷懶亂加水。”
厲漠年沒好氣瞪了她一眼:“就你的事最多。”話雖如此卻也站起身離去。
秦暖等他離開,這纔看着眼前的夏遙眸色平靜:“這些日子漠年在照顧我,公司的事情實在是不好意思讓夏遙學姐這麼操心了。”
夏遙臉色一冷:“虧你還知道。”
秦暖低了頭,撥着盤子裡切好的雞排,慢慢道:“我當然知道。不過夏遙學姐也應該要體諒下漠年。這些日子他心裡也不好受。”
失去自己的孩子,哪怕那是個未成形的孩子,這樣的打擊,這半個月來她知道他的痛苦和自責不亞於自己。
半個月對別人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可是對他們兩人來說卻遠遠還不足夠平息內心的傷痛。
夏遙忽然冷笑一聲:“是啊。你也知道他心裡不好受了。秦暖,你還沒想明白是什麼讓漠年這麼痛苦了嗎?”
秦暖一愣,擡頭盯着她:“夏遙學姐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我聽不懂。”
夏遙端起紅酒杯,輕晃酒杯中殷紅的酒水,豔麗的眸色如刀刺向她:“秦暖,你怎麼會聽不懂呢?你的存在就是他痛苦的根源。據我所知,你現在是徹底不能生育了吧?呵呵……秦暖,你還天真以爲你能在厲太太的位置上坐多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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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親們端午節快樂!~~~假期玩得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