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漠年蹙眉,木無表情地看着她,一轉身冷冷坐在沙發上。
他低頭,抿了一口紅酒,輕笑:“暖暖,這樣對我,你的心裡就會好受麼?”
“蘇悅是不是被你打傷的。”秦暖望着厲漠年,一字一頓的說,“是不是?!”
厲漠年沒有開口,依舊慢慢的品着紅酒。
“你不承認我也知道,除了你,還會有誰?”秦暖壓抑着喉嚨裡的哽咽,眼底已經冒出怒火:“厲漠年,我以爲你變了,其實你一點都沒有變,不是嗎?你……你根本沒有變!”
厲漠年的嘴角揚了揚,黝黑的眸子落在秦暖滿是淚痕的臉頰上。
他沒有說話,眼中無喜也無怒,似乎秦暖的指責根本沒有聽在耳中。他的態度徹底的激怒了秦暖。
秦暖上前一步,狠狠盯着他,眼睛通紅:“厲漠年!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你只會用暴力解決事情麼!你那麼喜歡打人麼!!”
“你就那麼野蠻嗎?你以爲在夏城你就可以橫行無忌!人命在你的眼裡到底算什麼?”
“我在你眼裡算什麼?你這樣對我算是什麼?!你是愛我?”
秦暖幾乎是歇斯底里。
厲漠年低頭看着手中的酒杯,捏着酒杯的手指動了動,冷笑在的臉頰上僵住。
“就因爲蘇悅出現!你就這樣做!厲漠年!你這混蛋!!我會報警!我一定會!!”
因爲厲漠年的不迴應,令秦暖幾乎是失去了理性,已經根本無法剋制自己的話。
厲漠年終於擡頭,森然盯着她:“報警?暖暖,你覺得這種方式對我有用麼?你信不信我要弄死蘇悅,他八。九年前早就死絕了!你別逼我,不然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事來。”
四周氣氛一下子冷凝。他眉目森然,猶如傲世的神,冷冷對她發出警告。
秦暖咬着下脣,不一會牙齒在下脣上印上一排血跡。頓了許久,秦暖緩緩的說,“厲漠年,你這樣做,只會讓我越來越討厭你。”
厲漠年臉色冰冷,微微的一仰起脖子,一口喝下杯中的紅酒。
他輕笑,喟嘆:“暖暖,你就從沒有愛過我。”
秦暖渾身一震,望着厲漠年,絕望頓時從心底蔓延,她苦笑了一聲,說,“厲漠年,我恨你,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恨你!永遠恨你!!”
說完這句話,秦暖猛的轉身衝出了公寓。
厲漠年聽到玄關那邊傳來的關門聲,捏着高腳杯的手指的指節發白。
啪!
手中的高腳杯被捏碎,玻璃碎片扎進他的手掌裡。鮮血頓時流出,和紅酒的紅色混雜在一起,落在地毯上面。
他似乎感知不到疼痛,久久站立……
……
醫院裡。
蘇悅的氧氣罩是在第四天被撤走的,在那一天的傍晚,蘇悅甦醒了過來。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秦暖有些憔悴的臉頰。她坐在自己的*邊,眸子裡帶着焦急。
蘇悅看到秦暖的第一眼,微微一笑,聲音嘶啞:“暖暖……”
蘇悅扯了扯嘴角,臉頰上傷口帶來的疼痛,讓他忍不住*了一聲。
“蘇悅,你醒了?”秦暖忍不住開口。
“你……一直在我身邊?”蘇悅的聲音依舊虛弱。
秦暖慢慢點頭,儘量不讓蘇悅看到自己發紅的眼圈。
連續四天的時間,她幾乎沒有閤眼。她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是出於對蘇悅的關心,還是因爲自己對蘇悅的愧疚。
儘管秦暖自己不願意承認,可她知道,她希望自己這樣做,可以爲厲漠年贖一點罪,也爲了自己贖罪。
“你醒了就好了。”秦暖露出一個疲倦的笑,“醫生說你會很快好起來。”
“暖暖……關於我被打的事情,”蘇悅頓了頓,柔聲說,“我希望你不要追究下去,我也不會。”
秦暖望着蘇悅,怔然說,“爲什麼?”
“只要我們可以在一起,我就知足了。何況我這不是沒死麼?”蘇悅扯着嘴角,笑意格外溫柔。
秦暖勉強笑了笑說,“我知道是誰做的。我們可以報警,有你的證詞,他逃不掉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底氣十分不足,她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有這個信心,可以把厲漠年送進監獄。而且更不用說,她根本沒有對抗他的勇氣。
蘇悅費力的搖了搖頭,開口說,“沒用的,他不是那麼輕易會被扳倒的人。算了,他只是爲了出一口氣而已,最重要的是,你現在和我在一起,這比什麼都重要。”
秦暖努力讓自己笑。但她知道,她無法讓自己發自內心的笑出來。
秦暖站起了身子,避開蘇悅的眼睛說,“醫生說,如果你醒過來,可以喝些流食。我現在去給你買。”匆匆走出了病房,秦暖努力的調整自己的呼吸,不讓自己的眼淚落下來。
這完全是沒有必要的哭泣,太懦弱。
……
厲漠年連續幾天沒有去公司,把自己一個人反鎖在公寓裡面。
高晟在門外敲了一整天的門,裡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不會是死在裡面了吧?高晟瞪大了眼睛,提起自己的拳頭,狠狠的砸在公寓的門上。
“老大!老大!你在不在!!”嗓音之中帶着惶恐。
哐!!
一聲巨響,高晟感覺整個門框都要被踹下來了。是厲漠年從裡面狠狠的踹了一腳。
“滾!別煩我!!”厲漠年的嗓音低沉,怒聲道。
高晟頓時就沒了氣焰,乖乖的蹲在門口。許久,門打開。高晟急忙進去。
他纔看了一眼就不由心驚肉跳。誰來告訴他,躺在沙發上的男人就是高高在上的厲氏總裁厲漠年?
他手掌上的傷口沒有包紮,已經發炎。酒櫃裡面的存酒幾乎全部被取出來了,差不多都被喝了個乾淨。
高晟急忙上前一把扶起他:“老大,你怎麼樣?”
厲漠年一把推開他,冷聲怒道:“滾!——別管我!”
他說完有些頹廢的把自己的身子放倒在沙發上。
此時手機不適時宜的響起來。高晟急忙接起,才說了幾句。他就把手機遞給厲漠年:“是老爺子……”
猶豫再三,厲漠年接起了電話。
“漠年!你到底在搞什麼鬼!連續幾天都不來公司!!”電話那頭是厲父。
“我有些自己的事情要做。”厲漠年冷冷的開口,“沒事我掛了。”
“先別掛。”厲父開口,猶豫片刻說,“關於你的婚事,我還想很你多說幾句。你都多少歲了,難道你就不想想我們這些老人的心情麼?難道你想我們進棺材之前都抱不上孫子麼!你怎麼這不孝!”
厲漠年揉着自己作痛的前額,整個頭顱炸開一樣的痛,冷笑:“爸,麻煩換個臺詞,我聽膩了。”
“你也不看看你媽!爲了你這點事都愁成什麼樣子了!我們的年紀都不小了,你就不能讓一步讓我們兩個老傢伙安心一下麼!”厲父越說越發的有些激動。
“那你想怎麼樣?”厲漠年皺着眉說。
“還能怎麼樣?結婚!”厲父的口氣堅決,片刻之後換了遊說的口吻說,“林茹雲這丫頭不錯,人品不錯,學歷也高,家庭背景也配得上你。漠年哪,這都是爲了你好!你都多大了,還不明白麼?再說你也不是不知道,林家他們……”
“那就訂婚吧。”厲漠年打斷厲老的話,開口說。
“什……什麼?”厲老完全沒有料到厲漠年會這麼痛快的答應,聲音都有些顫抖。
“我說,那就訂婚吧。”厲漠年重複着說,輕笑:“你們不就是想讓我結婚嗎?我結婚就是。”。
“真的?!那我可就去安排了,到時候你可別跟我後悔!”厲父狂喜得語無倫次。
“你去安排,我不會後悔。”厲漠年淡淡地說。
簡短的一句話之後,厲漠年掛掉了電話。一旁的高晟早就石化了。
結束了!終於結束了!,厲漠年笑着,順手拎起了桌面上的酒瓶,對着瓶口喝下去。
反正這一輩子算是毀了,隨便和誰結婚,真的關係不大。
暖暖,他的暖暖,再也不會回來了……
……
蘇悅的情況暫時穩定了下來。
蘇悅望着坐在自己*邊削水果的秦暖,擡起了自己打着石膏的手臂,輕柔的敲打秦暖的腦袋。
“喂,說好是我照顧你的嘛!我看上去很弱不禁風嗎?幹嘛要你給我削水果?”蘇悅開口,帶着戲謔的調子。
“好,好,你很健壯。不過還是等你拿掉了石膏,再來削水果吧。ok?”秦暖笑着說完,把手裡削好的水果,塞進了蘇悅的嘴巴里。
蘇悅揚了揚眉毛,嘴角帶着得意的笑。
“蘇悅,我想等你出院了,還是找個機會離開夏城吧!”秦暖望着蘇悅,有些突兀的說。
“離開?”蘇悅有些驚訝的說,“爲什麼?”
“我想,那個人,”秦暖不願提及厲漠年的名字,決定委婉一點說,“那個人或許還會對你不利,爲了你的安全考慮,你還是離開夏城吧。”
望着秦暖認真的模樣,蘇悅忍不住笑着說,眉眼深深地看着她:“那你會跟我一起走嗎?”
秦暖微微的頓住,低頭:“不行,我要找到孩子,我一定要找到。”、
她的口氣都是堅決。
“你不走,我也不會走的。”蘇悅理所當然的說,“我這輩子都只會和你在一起,你在哪,我就在哪,這是命中註定,暖暖,別指望趕我走。”
“我不是趕你走……”秦暖無奈說,“只是……”
“我明白!”蘇悅開口,打斷了的秦暖的話頭,開口說,“你是怕我被人再攔着打了。你放心,我是打不死的小強,不但打不死,而且越打越強。”說着,蘇悅揚了揚自己手臂上的石膏,做出一個威猛的姿勢來。
望着蘇悅的模樣,秦暖忍不住的笑了笑。
“換藥了。”秦暖站起了身子,出去喊了護士進來。
護士爲蘇悅換液體瓶子,秦暖無聊拿起了放在*頭櫃上的今天最新的報紙。
但她的眸子落在報紙的經濟板塊的時候,不由得怔住了。
“商界新貴厲漠年,即將聯手林氏,成就商界最大聯姻!”
碩大文字的標題,闖進了秦暖的眸子。文章裡報道了厲漠年即將和林茹雲訂婚的消息,字裡行間表露着對這對新人的祝福和讚美。
護士換好藥水,走出病房。
蘇悅看到秦暖的臉色有些異常,忍不住的開口問,“暖暖?你怎麼了?”
秦暖輕緩的將報紙放下,儘量剋制自己的情緒,淡淡的說,“沒事。”
蘇悅不疑有他,笑着說,“太悶了,看會娛樂節目吧。”順手拿起了*頭櫃上的遙控,打開了病房的數字電視。
映入眼簾的是本市的經濟頻道,經濟新聞。
“據悉,本市的商界巨頭,厲氏集團公司的總裁厲漠年,即將與林氏集團女兒林茹雲訂婚……”
主播的聲音帶着磁性,每一個字都清楚的傳入到秦暖的耳朵裡。電視畫面上,不知是哪個混蛋ps的兩人照片出現,男才女貌,很登對。
秦暖定定望着那張照片,一語不發。
蘇悅回頭望着秦暖,眼神一沉,有些擔心的開口,“暖暖,你……”
“很般配不是嗎?”秦暖搶着開口,打算了蘇悅的話,努力讓自己擠出一絲笑容,說,“不過,他要感謝你的大度,要不然,說不準他的訂婚派對就要在看守所裡舉行了!”
蘇悅皺着眉頭,還是開口說,“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我和厲漠年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他結婚了,我應該祝福。我們都應該祝福。”秦暖的語調低沉了下去,笑了笑:“但願他們在一起能夠幸福。”
希望他能夠幸福。
蘇悅看着電視,脣邊勾起一抹似笑非笑,“我會給他送一份大禮,真的。”
秦暖站起身子,漫不經心的說,“中午了,我去給你買點吃的吧,你想吃什麼?你別老是看經濟新聞了,這個女主播很沒品的。”
蘇悅淡淡的笑了笑,說,“我要吃茄子蓋飯。”
秦暖點頭,伸手抓起了自己的包包,快速的走出了病房。
她走的很快,片刻就走進了樓梯間。十七層的樓梯間,安靜得沉悶。她的身子倚着牆壁,緩緩的蹲下去,雙手抱着自己的膝蓋。淚水已經止不住的溢出來。
心裡已經痛的沒有知覺了。
可是自己明明是應該恨他的,不是嗎?他自私,霸道,欺騙自己,一無是處!可是,爲什麼整個心,好像完全碎裂一樣的痛,讓自己幾乎沒有辦法呼吸。
細長的手指死死的抓着自己的手臂,指甲在細嫩的肌膚上留下了抓痕。
但她也完全感覺不到痛,因爲那種痛,和現在她心中的痛相差太多。
淚水一點點地落下,她慢慢把頭埋入了膝蓋中。
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哭,可是眼淚好像有了自己的意志,不住的流下,不住的肆虐在臉上。
“暖暖,你就從沒有愛過我。”他笑着說。
“厲漠年,我恨你,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恨你!永遠恨你!!”她哭着說。
愛與恨,痛與悔……所有的所有的交織在一起,終於要結束了。可是爲什麼,這麼痛?那僞裝的堅強瞬間傾塌。
她終於抱住自己,在狹窄的樓梯間,痛哭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