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弘宣現在也來不及問侯昊炎是怎麼認識葉晗月的,他現在心裡只想知道葉晗月的去向。
侯昊炎自然不會說,皇甫弘宣見此,暗黑色眸子裡的怒意,瞬間暴漲,他手腕微擡,原本就指向侯昊炎肩頭的長劍猛然前進了一寸。
“嗯……”侯昊炎吃痛,猝不及防的悶哼了一聲,一絲殷紅瞬間從他的肩頭瀰漫,染紅了冷光肆意的長劍。
劍削刀刻一般的側顏,線條緊繃,一滴透明的冷汗,順着他耳側的鬢角,緩緩滑落,直至泛着一絲微光從圓潤的下巴上低落,落到地面,砸的四分五裂。
他只悶哼了一聲,然後再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說不說?”皇甫弘宣的目光陰鷙狠辣,臉色更是陰沉的能夠滴出墨汁來。只要一想到他好不容易纔抓回來的人,再一次從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走,更何況他還不知道下一次該去哪裡找她,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夠找到她。
他一想到這點,心裡的煩躁感瞬間轉變成了對侯昊炎的憤怒,若是可以,他真想現在就一劍取了他性命,但是爲了得知葉晗月的下落,他又不得不逼着自己,下手就算狠,也不可要了侯昊炎性命。
侯昊炎垂着頭,臉色慘白如紙,失去血色的脣緊緊抿在一起,他此時的表情,就像是海灘邊沿備受海浪衝擊的岩石,頑強、堅毅、隱忍、決絕。
葉晗月躲在假山後面,將面前的一切全部看在了眼裡。
當她看到侯昊炎爲了自己,即便身中一劍也沒有將她藏身的地方說出來時,明亮的雙眸瞬間一紅,下一刻她的人已經從假山後面的陰影中衝了出去。
她衝出假山之後,趁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猛然推開押着侯昊炎的一名侍衛,然後雙臂一伸,整個人就擋在了侯昊炎面前。
她目光冷冽,帶着一抹和侯昊炎一樣的決絕,即便她不會武功,即便她連在場的任何一個侍衛都打不倒,她依然不忍心眼睜睜的看着這個、一心爲了她而不要命的男子,死在她的面前。
別人的感情你可以不接受,也可以拒絕,但是在明知旁人喜歡你,你卻裝傻充愣的默默接受別人的好,這樣的人於葉晗月看來,是要遭天譴的。
所以,她擋住侯昊炎的同時,手中已然握住了一把隨手抽過來的劍,倒也沒有不自量力的指向任何人。
但此時此刻,她握着長劍的背影,卻成了侯昊炎此生都最爲難以忘記的一段回憶。
“皇甫弘宣,你好歹也是大寧國的太子,而他怎麼說也算的上是朝廷命官,你這麼做不怕被人說成草菅人命,毀你名聲嗎?”
葉晗月的聲音已經冰冷到了極致,她此時此刻只想救下侯昊炎,至於旁的……反正她一早就註定了是要站在皇甫弘宣的對立面,所以,她現在不就是早一點得罪他,大不了一死罷了。
皇甫弘宣似乎沒想到葉晗月會自己跳出來但這一刻,他寧可葉晗月一直躲在暗處,看着這個侯家的公子被他一劍捅死,也不想像現在這樣,看着她維護別的男人。
他究竟和她什麼關係?以前怎麼沒查到這點?
皇甫弘宣皺眉不悅的掃了侯昊炎一眼,心中疑惑頓生,但他並沒有立即放出任何吩咐,只冷眼直視着葉晗月。
他想知道,若是他執意想要侯昊炎的命,她會怎麼做?
陪着他一起死嗎?
葉晗月說到底還是有些緊張,她握着長劍的手已經有些出汗,滑膩膩的觸感讓她有些握不住劍柄。
她不知道皇甫弘宣不言不語的看着自己,打的是什麼主意,但是她已經衝到了人間,肯定是沒有其他退路了。
只見片刻的靜默之後,她緊咬了一下下脣,表面鎮定、內心慌亂的再次開了口。
“你抓我、無非是要我幫你畫兵器樣式圖,我幫你畫,不過……”她目光微微閃爍,快速回頭看了眼身後的侯昊炎,然後再將目光看向皇甫弘宣,接着說道:“你必須放我們倆平安出去,不然,兵器樣式圖你別想得到。”
她疾言厲色的說完,手臂一彎,就將手中握着的長劍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冷劍寒光森然,距離白皙的脖子只有微乎及微的距離,只要她稍稍用些力道,那皮膚後面的大動脈絕對會瞬間棚舍血液。
要是侯昊炎因爲自己死在這太子府,那皇甫弘宣爲了隱瞞事實,絕對會想方設法的關她一輩子。
與其那樣,她還不如博一次。
葉晗月並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這股自信,不過她看向皇甫弘宣的眸子時,心裡莫名其妙的就覺得皇甫弘宣對她似乎並沒有殺意,不論是這次,還是上次,他抓她似乎真的僅僅是出於某種目的。
她雖然不明白爲什麼皇甫弘宣總是盯上她,但是一個人能夠被另一人認爲有價值,那就有了可以搏命的籌碼。
所以,此刻、她爲了自己,也爲了侯昊炎,不得不搏。
皇甫弘宣的眸色此時終於是變了變,一閃而過的緊張,將那堅不可摧的寒冰一擊潰散,但他並不想當着這麼多人,將心中這種連他自己都要隱瞞下去的情緒,公之於衆。
所以他只是眼神變得平淡如水了一些,臉色變得緩和了一些,可是抿在一起的脣,依舊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葉晗月動了動握劍的手,手心的汗已經多的令她有些堅持不下去了,可是一想到身後已經昏死過去的侯昊炎,她暗暗咬咬脣,微微哆嗦的脊骨猛然間又挺立了一些。
她要等,等皇甫弘宣先開口,不然……輸的人必將是她。
兩人目光焦灼,時間一久,周圍的人自然不可能覺察不出異樣,但他們也僅僅只敢相互交錯一個眼神,心照不宣的繼續保持着原樣。
就在葉晗月真的堅持不下去,準備再妥協一個條件的時候,皇甫弘宣緊抿的脣鬆動了一道縫隙。
“好。”
他只說了一個字,好似這一個字是從他的牙齒縫隙中硬生生擠出來的一樣,但他的這一個字雖然又少又輕,但周圍的凝重之氣瞬間變得輕盈,讓在場的其他人,也爲之呼吸一鬆。
葉晗月吞嚥了一下,然後緩緩放下手上的劍,戒備的凝了皇甫弘宣一眼,說道:“我要傷藥。”
皇甫弘宣目光一垂,落在了昏倒在地的侯昊炎身上,眸色瞬間閃過一絲凌冽,不過,他在還是給了葉晗月一個滿意的答案。
“來人,將他們送去客房,但凡她要的,除了放她走之外,其他都可滿足。”
“是。”
葉晗月蹙眉看了皇甫弘宣一眼,心頭一鬆,然後蹲下身子推了侯昊炎一下,但侯昊炎之前和侍衛交手時,就已經受了傷,現在又被皇甫弘宣刺了一劍,能活着好像都是僥倖。
她看了一眼之後,皇甫弘宣的人就上前擡起了侯昊炎,而她自然跟在那些侍衛身後,去了太子府所謂的客房。
夜色較深,這一夜難以入睡的,不僅僅皇甫弘宣一人,還有因爲擔心以及自己有事要忙的葉晗月,也是一樣秉燭愁然。
她雖然和皇甫弘宣達成了口頭協議,但是皇甫弘宣這樣的一個反派角色,要是明天反悔,她是攔也攔不住,打也打不過,不過她現在雖然心裡發愁,但是明天準備交給皇甫弘宣換取自由的兵器樣式圖,她還是一樣一樣的繼續畫着。
轉眼天色已亮,葉晗月和侯昊炎被侍衛帶到了太子府的前廳。
皇甫弘宣昨夜聽到葉晗月喊出自己的名字時,心中就猜測可能是侯昊炎救她時,將他的身份告訴了她,只不過,葉晗月在明知他身份,還敢威脅他,和他談條件,這點倒是有一絲出乎他的意料。
不過昨夜夜深人靜,他獨自沉思時,又覺得興許這就是爲何自己一直忘不掉葉晗月的原因所在。
葉晗月見到皇甫弘宣,自然不會給他什麼好臉色,直接冷言冷語幾句,就將手裡的圖紙遞了過去。
“你要的圖紙我已經畫了,兌現你的承諾,放我們走。”
她目光灼灼,顯然不相信皇甫弘宣真會放了他們。
“來人,放人。”
皇甫弘宣接過圖紙,一眼未看圖紙,他的目光全程都放在眼前這兩人的身上。
他自昨夜開始,臉色就一直陰沉不變,所以,也不知道他此刻想的什麼,又是什麼樣的情緒。
葉晗月眸中閃過一抹驚訝,但很快她的眼睛裡有的也僅僅是不信任。
很快門外進來了一個侍衛,葉晗月再次看了皇甫弘宣一眼,轉身頭也不回的跟着侍衛出了前廳。
走在葉晗月身後,一直沒有說話的侯昊炎,在出前廳門的時候,突然回頭朝着廳內看了一眼,只見獨自站在廳內的皇甫弘宣,眼眸中似乎閃過一抹不捨,只是皇甫弘宣反應極快,他還來不及細看,那抹神色就變成了素冷之色。
他也不好再看,只得跟着葉晗月出了太子府。
兩人自知這次能夠平安脫險實屬不易,所以兩人也沒再在太子府門前閒談什麼,而是直接奔着人多的街道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