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奧波德對於肖承等人拆卸掉監控器的事情沒多加追究,也許是對自己太有信心,他根本沒想過他們會有逃跑這個概念。在他看來,沒人能逃得出重重把守着的基地。
不過他還是上了點心,每天派人往實驗室跑得更勤快了一點。
這天,離葉溯等人重新投入實驗纔過去二十四個小時,立即有人像利奧波德彙報:“他們提出需要十五套防寒服。”
“防寒服?”利奧波德反問:“他們要防寒服能做什麼?”
“按他們說的,是爲了做實驗。”
利奧波德臉色猶疑地往實驗室走。
向他解釋的是李弘厚,不卑不亢道:“我們發現想要剝離寄生元素除了電壓,還需要低溫。但具體如何實施,還要多條件實驗。我們需要一個低溫環境來觀測寄生元素的剝離情況,這些可能和你說不明白,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讓米蘭達博士來聽聽我的解釋。”
說到米蘭達博士,李弘厚身後有幾人表情複雜地垂下目光。米蘭達博士是他們的恩師,說是他們化學成就路途上最重要的領路人也不爲過。但經過前幾天的事情,他們都知道米蘭達博士和利奧波德沆瀣一氣,對他們被囚禁於此熟視無睹。他們一方面無法相信米蘭達博士是如此黑白不分的人,一方面又爲自己與米蘭達博士晚年想法背道而馳而感到遺憾。
利奧波德自然是請了米蘭達博士過來看看情況。
米蘭達博士學識淵博歸淵博,但對於寄生元素還真沒葉溯瞭解得多,葉溯從星際世界那裡學到了一些低溫理論,隨便拿出兩三條來都足夠唬人的,由李弘厚信誓旦旦地說出來,更具說服力。
年邁的米蘭達陷入了一段沉思後,渾濁的雙眼泛起了明顯的波瀾,半晌,她才點頭對利奧波德說:“配合他們。”
有了米蘭達鑑定,利奧波德還有什麼可不放心的,當即將班尼迪克召過來,讓他暫時跟在李弘厚身後,負責完成低溫冷凍室的建立。
“博士......”在米蘭達博士即將被助手推出實驗室時,李弘厚身後站的一人忍不住出聲喊道。
米蘭達博士微不可察地嘆口氣,助手將她的話轉達出來:“總有一天,你會理解博士的。”
自始至終,米蘭達博士也沒回頭看自己曾經的學生一眼,她輕輕揮手,助手立即推着她離開。
她的幾名學生相互對視片刻,均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他們或許會理解米蘭達博士,但絕對無法認同,他們爲化學執着、奉獻,可是化學的存在是爲了什麼?米蘭達曾在講授時,說過人類的所有學科包括化學,都是爲了促進文明與人類的發展而存在,化學是一門獨立的學科,但不是一門獨立的文明,它始終與人類息息相關,想學好化學,就得學會科學的終極關懷——即爲了人類和諧文明地發展與延續。
假如因爲對化學的執着而忘記自己的初心,讓化學的成就染上研究者的怨氣,讓化學的進步來源於欺騙和暴力,難道不是本末倒置嗎?
他們記得米蘭達說過的話,但是她本人卻忘記了。
或許是真的老了,記性不好了。
“博士。”與米蘭達最爲親近的一名學生——他已經不小了,兩鬢斑白,皺紋斑駁。但此刻,他的眼神像當初年輕氣盛的自己那樣,滿是志氣和豪氣,“我會按照你指點的一直走下去。”
助手推着坐在輪椅上就彷彿蜷縮在裡面一樣的米蘭達,越走越遠。
衆人從門口收回目光,都沉重地垂下目光。隨即,他們又充滿了鬥志,開始了他們的秘密計劃,逃出去,讓化學光明正大地在歷史上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利奧波德和班尼迪克對寄生元素的研究不可謂不關心,凡是涉及到實驗,無論李弘厚葉溯他們需要什麼設備或其他東西,總能最快速度地運過來。
而這次他們要求的低溫室,再一次展現了班尼迪克以及下屬部隊的超強執行力。幾乎是一個上午,他們就迅速打通了實驗室和隔壁房間的牆壁。
隔壁房間原本只是堆放雜物的倉庫,被清理出來後,放置了多臺功率十分大的製冷機。和實驗室相連通後,又在連通處安上了足以嚴絲合縫的電子感應門,隔溫效果很不錯,低溫室的低溫不會影響到實驗室裡的人。
等班尼迪克調試了製冷機後,終於送來了讓葉溯他們翹首以盼的防寒服,人手一套。
衆人連忙壓下心中的暗喜,逃亡計劃又被完善了一項,他們隨即變現得心平氣和地繼續探討實驗。班尼迪克默默聽了一會兒,發現自己是真的一點兒也聽不懂後才放棄監聽的打算,只說道:“教授們如果還有其他要求儘管說,我們會竭盡全力給教授營造出全球最好的實驗室,希望早日聽到教授們的喜訊。”
班尼迪克的餘光瞄到在角落裡無所事事拿着ph試紙玩的肖承,本想說些什麼,後來想想也就算了,徑直離開實驗室。
利奧波德對李弘厚他們看管得還是很嚴,每隔三個小時就會派個人前來查看一番,再回去彙報情況,而班尼迪克更是每到飯點必然出現。
這正是葉溯他們出逃的最大難題。想要將牆壁腐蝕出一個洞,並且繼續靠融冰液融化出一條向上離開的階梯,不是一點兒時間就能完成的,據他們初步估計,至少需要三十多個小時。如何避開班尼迪克等人的耳目,成了他們頭痛的難題。
於是低溫室便在衆人的絞盡腦汁裡靈光一現,順便還解決了出逃之後防寒服的問題,就算逃出基地,肖承的同伴沒能第一時間找到他們,他們自己也能撐住直到等到救援。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班尼迪克總能看到實驗室裡的人分成兩撥,一些人在實驗室內不停地做着些實驗,五顏六色的液體氣體固體產生了十分炫美的化學反應;而另外一些人則會換上防寒服進入低溫室。
班尼迪克一開始還會進入低溫室看看他們究竟在做什麼,進了兩三次之後,班尼迪克對此就不感興趣了。一羣人幾乎是木然地盯着一些數據的變化——在班尼迪克看來,他根本沒看出什麼變化,並且極其無聊得一監看就是幾個小時,然後出來和外面的人蹦出一堆專業名詞,聽得班尼迪克滿頭霧水。
到了後來,班尼迪克也懶得再進入低溫室了。每次只在實驗室內轉轉,而肖承總是蹲在角落裡,無所事事。他的存在感越來越低,低到後來,班尼迪克幾乎不會刻意去找他的行蹤,偶爾眼神瞥到,也只是一掃而過。
他怎麼也想不到,就在低溫室裡,靠近冰川的那一邊牆壁正在被持續地腐蝕着,再堅硬的金屬也無法抵過如此日以繼夜的腐蝕,被洞穿只是時間問題。
葉溯和李弘厚他們幾乎也是陷入了日以繼夜的實驗研究中,當然不是班尼迪克和利奧波德以爲的寄生元素剝離,而是爲了找到融冰液的完美比例。
終於在研究融冰液得到了階段性的進步後,葉溯終於鬆了口氣,打算先睡一覺,明早再精神飽滿地繼續完成最後一個階段的實驗。
而且,葉溯想着自己在星際世界也應該近兩天沒有醒來,他睡着之前看到韓業纔回來,不知道會不會着急,還得找個理由解釋自己的異狀。
葉溯一躺在牀上,就疲憊地睡了過去,連理由都沒來的及想。
“你終於是醒了,要把我們急死啊!”
葉溯朦朧間聽到莫卡老師的聲音,用力地睜開眼,果然看到莫卡又喜又急的臉,葉溯往周圍看了看,沒看到韓業。
葉溯利落地坐起來,利落地說:“我沒事。”
“你這回說沒事,我怎麼也不可能信了。”莫卡氣呼呼地說,“你別動,等會有醫生來給你檢查身體。”
“好吧。”莫卡的手臂力量太強,葉溯幾乎是被他強行塞回被子裡的。
莫卡又將光腦遞給葉溯:“趕緊給韓業報個平安,要不然他真的得急死。”
“韓業現在人呢?”葉溯一邊低頭擺弄光腦一邊問。
“回華都星的路上。”莫卡沒好氣地說,“昨天下午才離開的,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在你醒了第一時間就讓你打電話給他。李默案昨天上午就開庭了,判他無期徒刑,他理所當然地要選擇上訴,並且要求立即去華都進行二審。韓業和喬巍然經過調查,懷疑李默大兒子和某些人說好了,讓海盜在去華都星的途中將李默劫出來,他們兩人就隱藏身份和陪行團一起去了華都。”
葉溯點頭,表示明白,這邊的通話請求才發出去,那邊就飛速地接通了。
光屏裡出現明顯帶着焦急的韓業,背景是無垠星空,韓業還在航行途中。
看到清醒的葉溯,韓業緊繃的眉梢鬆了下來,連語氣也不自覺地溫和了很多,雖然話語仍舊是淡淡的,“你醒了?”
“嗯。”葉溯心裡莫名地有些開心,“抱歉,讓你擔心了。”
韓業輕輕搖頭,說道:“你暫時留在別墅休息,很快就有華都星的醫療隊前往西都給你看病,就是上次在薩倫族給你看病的那些人。可能會對你的身體造成一定損害,但爲了查出病因,這是必不可少的,希望你能理解。”
葉溯怔了一下,他知道自己沒病,可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好含糊道:“嗯,我會配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