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溯從孔雀那黑亮的瞳孔裡看到了什麼巨大的影子飛撲而來,然而不等他做出任何反應,一股強硬的力量就突兀地降臨在他身上,他立刻就不受控制地被拍飛出去。
譁然聲炸起。
蹭的一聲,堅硬的金屬摩擦相撞,刺得人耳發麻。孔雀召喚出自己的機甲,攔住了還想追擊的藍色機甲:“李景和,你瘋了嗎!”
李景和充耳不聞,折身換道時,一臺黑色的機甲早已經攔住了他的去路,這是破軍。
三臺機甲默默對峙着。
與此同時,李家大院的警報聲響徹天空。除了競技臺上,其他地方不允許出現機甲。
毫無預計的李屹被眼前這一幕驚得愣了一愣,此時顧不上指責連忙去看葉溯的情況,早有人扶起了摔下來的葉溯,幸好這周圍全是柔軟的草地,再加上葉溯在半空調整了下姿勢,纔不至於摔到要害。
可現在葉溯同樣不好受,首先被機甲強行拍開,又重重地從空中摔下來,全身的骨頭都痛得發麻,彷彿隨時會散架。別人扶一下,都能扯動不知道在哪的痛處。
葉溯神色痛苦地皺着臉,擡頭看到那臺藍色的機甲,一下子都明白了,當即緊緊咬牙。
李屹跑過來,姿態放得很低:“葉公子,你沒事吧?”
葉溯冷冷看他一眼,聽了破軍的故事,他對這個人完全沒好感,含着怒氣說:“你讓你的好弟弟拍一下,看看有沒有事。”
李屹被噎得尷尬,立即賠着笑臉說:“十分抱歉,是我李家家教不嚴。葉公子先不要動怒,我一定讓李景和賠禮道歉。我已經喊來了私人醫生,葉公子先接受檢查要緊。”
說完,李屹就要上前扶葉溯。
“你別碰我。”葉溯被他和李景和之間的事噁心得不行,看到大廳內的客人和保安聽到警報都逐漸往這裡聚集,葉溯索性直接坐在了草地上,“我難受,就在這坐着。”
李屹頓時面露菜色,心裡又氣又急,今天是他李家重要的日子,如今卻出了這等意外情況,讓李家顏面盡失。想到罪魁禍首,李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對葉溯抱歉地鞠躬後,李屹直奔還在和人對峙的李景和那。
圍在葉溯周遭的那羣人眼神裡都有了些古怪,相互之間對視了幾眼,都從對方神色裡看到了幸災樂禍。能讓李屹如此點頭哈腰的,這個“葉公子”可能不一般啊。
孔雀對李景和背後偷襲的做法相當不滿,怒道:“李景和,你還真是輸不起!”
另一邊的破軍沒說話,不過他的那臺黝黑的機甲透出森冷的氣息,在陽光下都像是要結冰,對李景和,他一次比一次失望。
駕駛艙裡的李景和回過神來也是驚慌不已,冷汗直冒。被一個還在上學的少年打敗,是心高氣傲的李景和不能接受的,直到葉溯下了臺,他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居然輸了?怎麼可能,他還沒來得及用出具象化武器,他的精神力還很充足......在競技臺上看到葉溯和孔雀交談甚歡,李景和彷彿聽到了他們倆在大肆地嘲笑自己,轉而便立即想到了其他人的嘲諷不屑的神色,他天才的地位就要一落千丈,心裡的一股火徹底被引燃,李景和惱羞成怒,不管不顧地駕駛機甲衝出競技臺......
有什麼好怕的!李景和眼珠急速轉了轉,又惡狠狠地想到,他可是李家的人,別說打傷一個人了,就算是殺人,李默也有辦法替他擺平。
“下來!”
李景和才鬆了一口氣,就聽到李屹冷酷的呵斥,他一個哆嗦,從駕駛艙前擋玻璃看到了在機甲腳下的李屹,臉色嚴肅,不苟言笑。儘管李屹在十米多高的機甲前顯得十分弱小,但李景和卻生不起任何反抗之心,立即乖乖從駕駛艙下去。
聞聲而來的保安隊將這三臺機甲重重包圍起來,李屹朝保安一揮手,做了幾個手勢,保安們向後退幾步,形成了一道虛虛的防線,沒有輕舉妄動。
“啪!”
李屹直直地盯了李景和片刻,直到盯得他目光躲閃,才擡起右手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這一巴掌還真是又響又亮,李景和的臉立刻就腫了起來。
“廢物。”李屹在衆目睽睽下不客氣地罵道,粗暴地推着李景和的肩膀,將完全不敢反抗的李景和一路踉踉蹌蹌地推到葉溯面前,“向葉公子道歉!”
孔雀和破軍見狀也將機甲收了起來,三步並兩步地跑到葉溯身邊,問了聲有事與否。
李景和呆愣愣地捂着臉,不知所措。
此時,賓客們全都圍了過來,向在場的那些年輕人打聽情況。
匆匆趕來的李默再也繃不住鎮定的神情,眼角垂下來,臉色發黑,心裡將李景和罵了個死,連忙加快腳步找到葉溯所在的地方。
多數賓客只在感嘆李景和的厚顏無恥和那個學生的厲害,但有一個人也和李默一樣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孔英卓心裡一咯噔,用餘光小心地瞥了下韓業,果然看到他時刻保持的如沐春風的笑臉陡然收了回去,大踏步地推開層層疊疊的人羣。
“先生,請保持秩序......”有個保安伸出手臂攔住他,話還沒說完就“啊呀”一聲,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被拎着手腕甩到了一邊,他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已經看不到韓業的影子了。
孔英卓抹了把虛汗,連忙跟了上去。找到韓業的時候,看到他已經扶起了葉溯。
葉溯身上沒有血跡,沒缺胳膊斷腿,這是好事。但臉上、露出的手腕等處都有着淤傷,看上去挺慘的,尤其那臉色,慘白慘白的,和韓業沉着的臉形成鮮明對比。
李默正賠着笑不停地衝韓業道歉。
韓業沒理他,手在葉溯的背部和四肢輕輕捏着,確定有沒有傷到骨頭,直到全身都捏了個遍,韓業纔有其他心情轉頭對李默說,語調冷淡:“受傷的人不是我。”
李默心一凝,忽然明白了韓業是真的關心這個年輕人,而不是隻是因爲自己帶來的人受到了侮辱而生氣。李默擔心的就是這種情況,最不好收拾。
心念急轉間,李默當即一板臉,拽過還滿臉茫然無措的李景和,擡腿一踢他的膝蓋。
砰——李景和朝前猛地一撲,直接跪在了葉溯面前。
李默說道:“葉公子天縱奇才,令人欽羨。犬子自幼被奉承慣了,也是我管教不嚴,養成了他目中無人的臭習氣,一時被葉公子刺激腦子發昏做了錯事。索性葉公子無大礙,否則我一死也難謝罪。今天我將這個孽子交給你處理,是打是罰,我絕無怨言,還得謝謝葉公子替我管教不孝子。”
李默的這番姿態做得算是給足了韓業和葉溯面子。
葉溯看了眼韓業。
韓業一點也不避諱地說:“有氣,你就出。”
當然有氣。葉溯心想,他就沒見過像李景和這種不要臉的人。可......葉溯又偏頭看了看破軍,李景和畢竟是破軍的弟弟。
破軍對上葉溯的目光,頓時猶如打翻了杯濃咖啡,心裡又亂又苦。他對葉溯感到很抱歉,因爲李景和是他的弟弟。可他又沒資格自己去責罵或者讓開口葉溯去懲罰李景和,他沒有名義。
李默不動聲色地順着葉溯的視線,面上不顯,心下卻冷哼了一聲。葉溯這是當衆給了他一巴掌啊,雖然無意但卻響亮得很。李默讓李景和跪下,再怎麼罵也是他一個做父親的權利,可葉溯居然無視自己,看破軍眼色,算什麼事?
胸口堵着一口氣,李默不吐不快卻還得活活憋着,這滋味向來是他讓別人受的,風水輪流轉,今天終於轉了一盆銷魂的熱水潑在他身上。
好在,又有兩個人急匆匆地趕來,解了他的困局。
一個是被李屹催得恨不得踩上風火輪的私人醫生,先給葉溯檢查身體要緊,其他的事容後再說。
另一個是慶典的司儀,畢恭畢敬地說:“李先生,慶典開幕時間快到了。”不論什麼年代,人們對於“良辰吉時”總是十分看重,一刻不能耽擱。
李默面露苦色,對和韓業和正在接受儀器掃描的葉溯爲難地說:“韓公子,我對於葉公子遭受的感到十分抱歉,但百年慶典會早已準備妥當,就等開幕,賓客也全都來了,能否等我辦完慶典,再押着孽子親自登門賠禮道歉?”
韓業淡淡掃他一眼,手安撫性地捏了下葉溯的肩膀,說:“好。”
李默連連道謝,和李屹對視一眼,連忙都將聚集在這裡等着看好戲的賓客們全都引到大廳,衆目睽睽之下,他也丟不起那人了。至於李景和,李屹給李嶼使了個眼色,準備將他拖到房間離去,別出來丟人現眼了。
韓業忽然說道:“你們李家的慶典,他不出席,說不過去吧。”
李屹一時間摸不清韓業的意思,含糊幾句,也就丟下李景和不管。
韓業讓私人醫生拿了個可變型的擔架,一折疊就是一把輪椅,他將葉溯抱到輪椅上,推着葉溯走,然後對孔雀和破軍說:“走,我們也去看看熱鬧。”
葉溯在輪椅上被推了一段路,終於忍不住彆扭,低聲對韓業說:“其實我沒那麼嚴重,讓我自己下來走吧。”
韓業不緊不慢地說:“坐着看戲,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