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溯從實驗室回來,腦中想着光學物理的一些事、他最近將重心放在了學習現實的光學物理上,至於星際世界的物理科技,他還沒動過心思。那裡的基礎化學學得他都夠嗆了,對於不擅長的物理估計更看不懂,還是先不找罪受了,等能將現實的化學與物理融會貫通後再考慮星際。
葉溯快要回自己房間的時候遇到了正好換班的肖承,兩人一起走了一截路。葉溯看出肖承似乎有話要和自己說,便心照不宣地進了他的房間。
葉溯將門甫一關上,肖承笑嘻嘻的臉就立即繃了起來,開門見山地說:“葉溯,星際世界的化學科技是不是很發達?”
葉溯面對着門,還未轉過身,聽見肖承如此說,背脊一涼。
肖承繼續說:“你能這麼快剝離寄生元素是不是也因爲你做夢夢到的星際世界?”
葉溯快速眨動着眼睛,思考應對之策。
“你在害怕什麼?”肖承忽然噗嗤一下,看着葉溯僵硬的背影樂得不行,“看來真的是因爲星際世界了。害得我以爲你天才得舉世無雙呢。也不對,大腦開發到百分之九十,也算舉世無雙了。唉,你怎麼不敢回頭,你以爲我會因爲這個害你還是有其他的圖謀?”
葉溯鬆開放在門把上的手,掌心早就出了一層汗。他回頭看到肖承笑得眯着眼睛的模樣,不知該作何反應。
肖承忽而又一本正經地說:“如果你這個奇妙的能力被一些有野心的人知道,對你來說的確是一場災難,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看得出來,你上次在李醫生面前故意隱瞞模糊了這點。要不是我突然想起在南極的時候,你突然要說睡覺,然後一覺醒來就發明了能讓冰瞬間融化的溶液,我也不會想到這些,畢竟一般人都被你的大腦開發度和另外一個新的世界驚呆了,哪有心思想一些其中的漏洞。”
葉溯靜靜看着他。
“別這麼嚴肅啦。”肖承又笑出了聲,“我既然和你攤開來說了這件事,就代表我會爲你保密。”
“爲什麼?”葉溯依舊警惕地問,他不是不相信肖承,而是星際世界的超前科技太誘人了,尤其肖承還有着特殊身份,所牽扯的利益也太大。
肖承直視着葉溯,彷彿要讓他看到自己眼睛裡的真誠,“因爲你是我的朋友。”頓了頓,肖承又補充,“是我私人的朋友,是我以獨立的身份交的朋友,唯一一個。”
葉溯覺得他好像從肖承身上看到了和韓業很相似的東西。肖承其實和韓業一樣,都將自己完全貢獻給了國家和信仰,他們隨時準備赴死。肖承從入特殊部門之後,就已經不是肖承,而是0239號,他的存在是爲了執行和完成任務,他們這類人是光明背後的陰影,國家在強大和繁榮,他們卻只能錦衣夜行,不爲人知。
因此對肖承來說,一個以“肖承”的獨立身份交到的朋友多麼寶貴,也許,這一生也就這麼一次。
“更何況,我自認爲還算了解你。”肖承露出一個不要臉的笑,“那些技術保管在你手裡遠比被政治層面的人知道的好,你能夠讓它們發揮出該有的作用,遠離險惡的鬥爭,爲人民爲國家造福。你也應該作爲一個學者被尊敬,而不是被他們囚禁壓榨。”
葉溯苦笑了一下,不知不覺就對肖承敞開了心扉,或許是肖承身上那股和韓業近似的氣質讓他覺得安全,“其實星際世界的科技我也沒辦法輕鬆地帶到現實裡來,我只能通過學習讓自己徹底弄懂學會,才能帶一部分過來,沒有你想的那麼誇張。”
肖承不在意地笑笑,似乎就這樣隨意地將這個大秘密揭過去了,“唉,既然作爲朋友我知道了一個你的秘密,要不要我也說一個我的交換一下?”
葉溯:“嗯?”
肖承神秘兮兮地靠近葉溯,低聲說道:“其實我也喜歡男人。”
葉溯瞪大眼睛。
肖承哈哈大笑,灑脫地走了幾步,“其實男人女人都無所謂了,反正我這輩子也不會組成一個家庭。哎,時間不早了,我得趕着去吃飯,先走了,祝你做個好夢。”
葉溯目送肖承離開,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愜意地躺在牀上,這樣就很好了。兩個世界都很好。
葉溯在也很好的星際世界醒來,想到韓業在相鄰的房間裡就感到心情極度的愉悅和輕鬆。
這樣想着,葉溯看到房門被打開,韓業站在門口。葉溯和他的眼神一接觸,一層寒顫劃過背脊。
韓業深深地看葉溯一眼,語氣委婉地說:“你一個叫做狄耿的朋友,不幸陷入蟲族圍困,犧牲了。”
葉溯沒聽懂似地看着他。
飛往東極星系的這艘軍用星艦,是韓業從h編號軍調過來的。
韓業和葉溯在星艦上,羅成、紀嘉悅、胖子以及失魂落魄的張遙風也在。他們一個個都呆滯地坐着,臉上的神情明明白白地表明他們不相信狄耿死了。
明明昨天才進行的視頻通話,怎麼今天就死了呢?一定是狄耿和白炫兩個人聯合起來在和他們開玩笑,故意嚇嚇他們,或者故意想將他們引到東極星系。
紀嘉悅惡狠狠地說:“等到了東極星,我非要揍死他們不可,敢和我們開這樣惡劣的玩笑!”
胖子附和他:“我要用我的肚子在他們身上滾兩圈!”
張遙風看着他們倆,盡力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他必須笑,笑着承認紀嘉悅和胖子的說法。狄耿肯定是想他了,一點兒也離不開他,連五天都等不了,想讓他早點去看他呢。
羅成卻是面色發白,不發一言。他知道韓業的真實身份,也知道這個消息從他嘴裡說出來甚至比親眼看到還要可信。
韓業微微皺眉,陪在葉溯的身邊安慰他,心裡則想着這條消息傳到他耳裡的過程。
說來算是巧合,韓業因爲葉溯將自己的身份泄露給白炫,他便安排了專員監視白炫,順便考覈他,如果白炫能守得住秘密,韓業或許會考慮將白炫也吸收進明院,畢竟他的實力算得上不錯了。
沒想到狄耿突然到了東極星,和白炫匯合在一起。專員便將兩人一起監控起來,這纔看到了狄耿和白炫被蟲族圍攻的場面,但由於專員離得過遠,趕過去營救卻只救出了重傷的白炫以及一條哈士奇狗,狄耿不幸身亡。
韓業並不認識狄耿。但通過這件事,他對這個人卻有了很大的瞭解,能看到精神力的神奇第三隻眼,以及和葉溯在東極星曆練期間多次看到奇怪的不明生命,此次狄耿的死亡也跟他看到的不明生命有關。
並且最讓韓業在意的是,狄耿的死又是因爲蟲族。據專員彙報,蟲族圍攻狄耿白炫時,十分突然,讓他也沒有料想到。而且,專員還說過他抵達蟲族圍攻點時,發現哈士奇狗極其護主,死死地攔在狄耿面前。但就算是這樣,狄耿還是死了,哈士奇狗卻只是受了傷。讓人不得不懷疑,蟲族似乎是隻針對狄耿。
“精神體,不明生命,蟲族.....”韓業沉思着,想在這幾件東西間找到一個關聯。
星艦很快抵達東極星,醫院裡,重傷的白炫堪堪醒來。
見到他帶過的幾個學生,又想起狄耿,白炫一個大男人忍不住痛哭起來:“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狄耿......”
彷彿一盆冰涼的水兜頭澆過去,張遙風站立不穩,表情難看地盯着白炫,彷彿在說“別開玩笑了,快說狄耿藏在哪裡?”
白炫不忍看他,別過視線,心臟上的傷口因爲情緒劇烈起伏而被扯動,他嘶着冷氣,痛得難以自已,肌肉都痙攣着。醫生忙給他注射了鎮定劑。
“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胖子氣呼呼地說,鼓起了嘴,眼眶卻紅了,他掀開病牀的被單,往牀底看,想看看狄耿是不是藏在裡面,但在彎腰的時候,趁人不備一把擦去了即將滾落的眼淚。
“狄耿不會躲在這麼低級的地方!”胖子直起腰,拉着紀嘉悅說:“我們去其他地方找找,你爲什麼不動啊?你哭什麼哭,要是那瞎子能看到我們這樣,肯定樂壞了!”
一陣低低的嗚咽忽然從病房外傳來。
那是一條失去了一條前腿、全身光鮮漂亮的皮毛都損壞殆盡的醜陋的狗,可張遙風他們還是認出了它。
張遙風走過去,蹲着摸了摸哈士奇疤痕累累的頭,“哮天犬,你的主人呢?”
威風不再的哮天犬從喉嚨裡發出悶悶的嗚鳴,唯一還保持以前風采的漂亮藍眼珠轉動着,大顆大顆的淚水從它的眼眶裡滾落。
張遙風眼神責怪地看着哮天犬,好像在說,你也跟着你的主人學壞了,知道騙人了。
哮天犬似乎看懂了張遙風的責怪,委屈難過地用頭蹭着他的小腿,大顆大顆的淚水不一會兒就溼透了張遙風的褲腳。
褲腳變得沉甸甸的,張遙風覺得不舒服,想趕走哮天犬,輕輕揮了下腳,整個人卻突然失去平衡倒在地上,他愣了愣,抱着哮天犬嚎啕大哭。
早就做好心理準備的葉溯在此刻也終於崩潰,狄耿是他在星際世界最早認識的一批朋友,一起歷練過的朋友,總是帶着墨鏡的朋友,信誓旦旦說他看到了奇怪生命卻被大家不屑一顧的那個孤獨的朋友,第一個被蟲族殺死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