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太監端着酒慢悠悠地走上殿來,給各位臣子、夫人、公子千金來添酒。
每一桌後面都站着兩個倒酒的太監。
一個小太監正要給褚知槿倒酒,桑未將小太監倒酒的手一擋,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道,“小公公好生不懂事,我姐姐是未來的大皇子正妃,身懷六甲,你這一杯酒讓姐姐喝下去,你覺得她會怎麼樣?”
周圍人聽到桑未的話,都紛紛側目,似笑非笑地看着褚知槿,大家不會明說褚知槿和孟之吾的那些勾當,可暗裡早就把褚知槿當做蕩婦的代表來痛罵。褚知槿也感覺到芒刺在背,往日的氣焰都沒有了,她尷尬地拉了一把桑未,低聲道,“算了,我不喝就是了。”
桑未仍是冷着臉,小太監慌了神,噗通跪下,“奴才該死,奴才該死,求二位小姐懲罰。”
所有人都看向桑未和褚知槿,黎周皇后覺得這事鬧大了臉上無光,褚知槿的身孕也不算是名正言順,畢竟是皇家的醜聞,黎周皇后想要息事寧人,“來人,把這奴才拖出去杖刑,給褚大小姐換上花茶。”
一衆侍衛來將這個可憐的小太監拉下去,性命估計是保不住了,只盼着能死得痛快些。
秦衍端起酒來品着,一邊觀望着對面桑未的一舉一動,心中暗自冷笑,褚桑未,你這就要剷除異己了?從褚知槿開始對吧……
邱安默一直垂着頭,時不時地擡起頭來看看對面,她眼神中帶着詫異,怯懦,還有一絲憐憫,褚桑未只說了那麼一句話,就間接葬送了一個人的性命,她真的無動於衷嗎?她也想有這樣的狠心,可是……
又是幾個公公打扮的來給褚知槿送上花茶,桑未笑着對褚知槿說道,“大姐,皇后娘娘心疼你呢,咱們應該起身謝恩纔是。”
褚知槿恨恨地扯了扯嘴脣,心不甘情不願地起身,繞過桌案慢慢走向大殿中央,可一切都是始料未及,就在褚知槿從桌案前走過時,恰好經過那個端着花茶的小太監,小太監手裡的托盤沒有拿穩,搖搖晃晃地就往褚知槿的身上潑了過去,那小太監驚叫一聲,雙手去抓茶杯,沒想到抓了個空,兩手怔怔按住褚知槿的肩膀,力道很大,正正把褚知槿撲倒在地。
“啊!”
小太監壓在褚知槿身上,褚知槿身上震痛,感覺骨頭都要碎了,她驚叫一聲,用力推開身上的那個太監,可那小太監也想起身,卻一直扭來扭去就是起不來。
“啊!孩子!”褚知槿驀然想起自己身懷有孕,她連忙騰出手來捂住小腹,很是絕望地望着天花板。
所有人都傻了眼,桑未眼底浮現起一絲冷笑,她最先反應過來,衝上去將那小太監強硬拉起來推開,又把褚知槿拉着坐起來,可褚知槿整個人似乎都傻了,口中一直喃喃道,“孩子……孩子……”
桑未發怒似的對那太監道,“不長眼的東西!”她淚眼汪汪地轉向大殿之上,“皇后娘娘,貴妃娘娘,快救救我姐姐,孩子……”
黎周皇后有些吃驚,她心裡震盪不已,萬貴妃最先嚷嚷起來,“快去傳御醫!大皇子,先把她抱進未名宮。”
孟之吾眼眸陰鷙,走向褚知槿,這個女人又給她找事,真是晦氣地不行!孟之吾的動作略微粗魯,還是桑未冷聲道,“大皇子殿下,不管我大姐是否有身孕,她遲早都是你的正妃,怎麼說這都是聖上的賜婚,你有什麼不滿嗎?”
還沒等孟之吾發作,黎周皇后早就制止,“快去讓御醫瞧瞧吧,別耽誤時間了!”
褚紳也很是心急如焚,他不經意間望向場中坐着的人,眼尖的他突然看到人羣中一個儒雅身影,“許御醫?皇后娘娘,許御醫在這兒,不如讓他先看看。”
萬貴妃應聲道,“也是,就在這兒瞧瞧,聖上也在內殿,在這兒看完也好讓聖上放心。”
當即有人將厚厚的毯子鋪在大殿上,孟之吾把褚知槿抱在毯子上,用眼神示意那個許御醫,他口氣可不像是拜託人,“許御醫,快來看看吧。”
那許御醫也只是個普通的御醫,今日有幸坐席,更有幸地是露一小臉,他顛顛地跑過來,恭恭敬敬地上前作揖,這就給褚知槿把脈。
桑未站在一旁,脣角在不經意間微微彎起一個弧度,眼底一片寒涼,褚紳倒是愛女心切,更巧的是,他想幫嫡女,倒也成全了庶女。
秦衍一直沒有說話,只是冷眼旁觀,他觀的並不是發生的這戲劇性的一幕,而是褚桑未,他用腳趾頭都能想見,這是褚桑未做的。凡是褚桑未爲別人大呼無辜之時,就是她計謀得逞的時候,他秦衍卻也看透了,因爲就在前不久,他還被褚桑未利用過他那一片真心,呵,什麼真心,都比不過褚桑未那一顆冰冷無法溫暖的狠心。
邱安默皺眉看秦衍,順着秦衍的目光往前一看,他真的是在看這荒誕的事嗎?可她心裡隱隱不安,她總覺得秦衍真正看的是,那個看似有血有肉,實則冷若冰霜的褚桑未。邱安默低頭咬了一下脣。
許御醫把了把脈,砸吧着嘴,皺着眉頭,搖頭晃腦地,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褚知槿早就淚如泉涌,她顫着聲問,“我,我的孩子怎麼樣……還……還在嗎……”
桑未慢慢移步到許御醫身後,聲音涼涼,“許御醫,怎麼還沒有診斷出來嗎?我大姐的孩子,保得住嗎?”
許御醫驟然轉頭,“孩子?什麼孩子?褚大小姐,根本就沒有懷孕啊!”
一片譁然聲響起,褚知槿的身孕可是在上次黎周皇后舉辦的宴會上,當着衆貴女的面揭開的,當時御醫說了,的確是懷孕沒錯,怎麼會?
恰巧這許御醫兩耳不聞窗外事,他只是一心埋頭於鑽研醫術,不管其他,所以這些年都沒混出什麼名堂,他根本不瞭解褚知槿身懷有孕這事。
黎周皇后詫異,“什麼?沒懷孕?”要不是因爲褚知槿懷孕,她心愛的兒子孟之吾也不用受這些罪了,又是整天生吃蛇肉,又是被蒼越帝
責備,現在又告訴她,褚知槿沒懷孕,這無異於驚天雷!
褚知槿一把抓住了許御醫的手,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御醫,你是不是沒有好好診脈?你快,再看一看,一定不是這樣的,我怎麼可能……”
孟之吾一把抓住許御醫的衣領,“說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否則要了你的命!”他說話之間還看了一眼褚知槿,凶神惡煞的表情把褚知槿嚇得往後縮了一縮。孟之吾本就是垂涎於褚知槿的美貌,沒有別的想法,可這個沒頭沒腦的褚知槿已經成了他稱帝道路上的一個阻礙,他現在可真是不待見褚知槿。
許御醫嚇得出了一身冷汗,他被孟之吾像拎小雞似的提了起來,懸在半空中,他還伸出手來抹了額頭上的一把汗,真是嚇壞了,什麼也沒說出來,可是他看着孟之吾兩眼眼底發黑,整個人都沒什麼精氣神,這明顯就是身體受到了極大的虧損,可又說不清楚這虧損是怎麼來的,他自己性命都被孟之吾捏在手裡,還一味的沉浸在看病醫理上,迂腐得很。
桑未看許御醫那個乾瘦的樣子十分滑稽,強忍住笑意,孟之宇上前攔住孟之吾,把許御醫放了下來,“皇兄,別衝動,還是讓御醫先看看皇嫂。”
“什麼皇嫂?”孟之吾怒氣之下重重打開孟之宇的胳膊,稍微往後退了退,他本就惱怒蒼越帝將太子之位給了孟之宇,現在孟之宇還敢來給他添堵。
桑未倒是聲音溫柔了起來,“御醫,你能不能說清楚,我大姐難道,沒有身孕嗎?可是之前,她可是有孕吐啊,而且宮裡的老御醫也曾瞧過,不是誤診的……”
許御醫看桑未態度好,他舒了口氣,頗是嚴謹認真的分析起來,“褚大小姐真的沒有懷孕,照郡主這麼說,那大小姐這時候應該有顯懷的跡象,可她到現在小腹還是平平,而且從脈象來看,真的不是懷孕,各位不相信在下的醫術,可以再找人來驗證。”許御醫有理有據地說着,儘管眼前的人都是權貴之輩,但他很是不服氣的樣子,他人可以瞧不起他這個人,但不能不信任他的醫術,這是對他的極大侮辱。
黎周皇后臉都青了,她隱忍着憤怒不發作。萬貴妃早就派人去內殿請示了聖上,她代爲傳達蒼越帝的旨意,“來人,去把太醫院的衆位御醫請過來爲褚大小姐診脈,一定要確認無誤才行。”
褚知槿看着孟之吾陰着臉,還有堂上的黎周皇后也是臉色難看,所有人都嫌棄地看着她,霎時間她感覺像是一桶冰水澆透了全身,她的所有都暴露在大家的眼前,毫無保留。
桑未輕蹙眉頭,微微低下頭,沒人能看得見她垂下的眼眸之中帶着復仇的喜悅和報復的冷漠,手刃仇人算什麼痛快的,要將仇人從身到心、由裡到外都折磨地體無完膚,這纔算是報復!
褚純皺着眉頭,看了一眼褚知槿,又盯住褚桑未,究竟是該幫他親侄女兒褚知槿呢,還是該縱容褚桑未呢?這個選擇是艱難的,但他的靜觀其變,已經表明了他的立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