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悠擺擺手,笑容略微悵然,“即使是嫉妒,我也不會爲了聖上……聖上對你有情,對嗎?”
桑未收斂笑容,“表姐,你想說什麼?”
“現在二表哥的性命,捏在聖上手裡,他是孟氏的皇子,對聖上構成了威脅,聖上不會容許這樣一個威脅存在,可現在二表哥有一線生機,就是你。”
“何以見得是我?”桑未反而笑道。
周思悠頗是惆悵,“二表哥對你情意深厚,其實聖上何嘗不是?我並不知道你和聖上之間發生過什麼事,我只告訴你,我和聖上一直以兄妹之禮相待,聖上成親將近這麼久,還沒有留宿過邱安默的房間,而他現在卻獨獨把你留在了宮中,我想,他對你是不同的。”
桑未心中極爲震撼,秦衍娶了兩房夫人,竟然一個也沒碰過?而周思悠性格溫順,從不說謊,但桑未怎麼敢相信秦衍對她另眼相看?
“桑未,”周思悠都快急的哭出來,她握住桑未的手,“聖上一定是想要留你在身邊,爲了二表哥,我求求你就留在宮裡吧……”周思悠抓着她的手,順勢跪了下去。
桑未也跟着跪在地上,她輕輕拍着哭泣的周思悠,“表姐,你爲了王爺,肯紆尊降貴來求我,我也很感動,可我現在已經是宇王妃的身份,你讓我入宮陪伴聖駕,有沒有想過我的清譽?我今後該如何自處?”
周思悠啜泣着,眼神中含着堅定,“你不喜歡二表哥,我從沒見過你對二表哥釋懷笑過,可你和聖上就不同,從前他在盲山上,捨命去救你,還有上次你被人擄走,還是聖上去救了你,若不是心裡有你,他不可能如此對你。”
在左相府時,秦衍是對周思悠放下心防來聊天的,偶爾他們還說起過桑未,周思悠記得秦衍的笑容從脣角蔓延到了眼角眉梢,周思悠才醒悟到,秦衍不是不喜歡女人,只是嫁進來的女人,不是他喜歡的罷了。
當然這些周思悠沒有對桑未提起。
“思悠表姐,你非要這麼說,我也無話可說。”桑未聲音不含半分情感,她緩緩擡眸,“秦衍稱帝,你本該是皇后,如果我進宮來,搶了你的皇后之位,你還願意嗎?”
周思悠好像看到希望似的一喜,“你願意進宮了?你願意幫表哥了嗎?皇后之位,本就不可能是我的,我也從沒想過。”
桑未凝望着周思悠,原來周思悠從來沒有把秦衍放在心上,周思悠從頭到尾都只喜歡孟之宇,願意爲他付出所有。
桑未苦笑,勉強點點頭,這就算答應了。
原本不答應,她也是要救孟之宇的。
據周思悠說,秦衍的登基大典選定在五月初五,聽說宮裡在準備立後的事宜,應該是爲桑未準備的,登基大典那一天,也會冊封嬪妃,封賞大臣。
沒有秦衍的允許,桑未見不到秦衍,也出不了宮門,宮裡的人忙忙亂亂,又一次張燈結綵,準備迎接新帝,只有未名宮安安靜靜。
直到五月初四的夜裡,桑未正要睡,就聽外面的太監在傳報,是秦衍來了,桑未立刻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站在銅鏡前等候着。
秦衍只一個人進了未名宮,黑夜的陰影籠罩着他修長的身影,桑未看着他的;輪廓漸漸顯現在燈火下,那時桑未只覺得有些有些眩目耀眼,眼睛好像痠痛得要流下來淚水。
“在等我嗎?”秦衍聲音滿含戲謔。
待他走進來,桑未纔看清楚了秦衍,他真的瘦了,他想稱霸蒼黎,不可否認的是他的確有這個能力。
“明天你就要登基了,現在還沒有改自稱,真是難得。”桑未譏諷道。
秦衍輕笑幾聲,不由分說就坐了下來,拿起桌上的酒壺,倒了兩個滿杯,“坐下來,陪我聊會兒。”
桑未也不扭捏,坐在了秦衍對面,端起酒杯就和他碰了一下,一杯辣酒灌入腸,不知愁滋味。
秦衍一直微笑着,沒有戾氣,他喝完又倒了一杯,自斟自飲起來。
桑未望着自己手中的空酒杯,“我留下,他會活下來,是這樣對吧?”
秦衍一怔,抿了口酒,輕笑,“是這樣,原來你不是沒有死穴,呵,爲了孟之宇來做自己不喜歡的事,真讓我意外,還以爲你只會愛自己呢。”
桑未昂首垂眸,“我的確只愛自己,所以你不必想方設法爲難他。”她想讓秦衍能放過孟之宇,如果真的像是周思悠說的那樣,秦衍在乎她,那麼讓秦衍知道她是不喜歡孟之宇的,孟之宇可能會逃過一劫。
“明天是登基大典,也是立後大典……”
“我不當皇后!”桑未聲音寒冷,立即打斷他,突然覺得自己情緒過於激動,她又迴歸平靜,“我可以留下,但我不當皇后。”
皇宮已經是她噩夢的搖籃,皇后之位是她前世羞辱的開始,如果讓她再走上這個位置,她會瘋狂!
桑未的態度很是古怪,秦衍打量着她,沉眸,“你的人,你的心,我遲早都會留下!”秦衍將杯子重重擲在桌上,砰然起身,“你手中的東西,最好收好,孟之宇的命就在你手裡。”
門被重重摔了一下,那個身影像是風一樣消失,桑未的心像是被抽空了似的。
她知道,她從來沒放下過秦衍。
五月初五,陽光燦燦傾瀉一地,皇宮被照耀的金黃炫目,盛大莊重的宮樂聲奏鳴起,登基大典就在清晨的曙光中進行着。
蒼黎正式改姓秦,秦衍也被稱做秦帝。
桑未在未名宮中,只聽着宏大震撼的宮樂時隱約傳來,她站在未名宮的院子裡,望着燦爛的朝陽普照大地,想象着秦衍是以一種怎麼的高傲姿態踏入龍嘯宮,睥睨天下的。
登基大典整整進行了一個上午,後宮裡卻毫無動靜,直到午膳過後,桑未才瞧見一隊隊傳旨的宮女太監到邱安默和周思悠的宮裡去。
還有一隊是停在桑未這裡的,宮女個個手捧着金玉首飾,綾羅綢緞,還有聖旨。
桑未被墨竹墨蘭拉了一把,這才跪下接旨。
她被封爲皇妃!褚皇妃!
不是皇后,不是貴妃,只是皇妃,這是從沒有過的先例。
待傳旨的人都走了,桑未被墨竹墨蘭拉起來,她問道,“有沒有聽到登基大
典上發生了什麼事?”
墨蘭早上都在宮裡走動,也從龍嘯宮那邊聽來了不少。
“奴婢聽說,龍嘯宮裡老臣子和聖上發生了爭執,似乎……是爲了您。”
看着墨蘭欲言又止,桑未道,“說下去。”
“是。不知爲何,您的父親褚相提出了要解除您與宇王爺的婚約,宇王爺一口答應下來,聖上也同意了,然後,聖上說爲了安撫衆臣之心,封周國公之女周思悠爲周貴妃,邱尚書之女邱安默爲安妃,什麼也沒說,緊接着就封您爲褚皇妃。這才引起了老臣們的反對,本來高高興興的周國公和邱尚書也變了臉色,但最終還是被聖上壓了下來……”
桑未這才明白,是秦衍不顧羣臣反對,硬是將自己立爲皇妃,原本應該是皇后的,現在被稱作皇妃,也就是爲了她昨天說的,她不要做皇后嗎?
可她和孟之宇之間的婚約解除的也太草率了些,褚紳怎麼可能?呵,桑未倒是忘了她這個好父親是個牆頭草,風往哪兒吹往哪兒倒,秦衍成了皇帝,褚紳巴不得把褚桑未塞進宮裡呢。
可是就因爲她,得罪羣臣,落一個搶人妻子的罵名,值得嗎?
“那宇王爺怎麼樣?”
墨竹道,“聖上封賞了不少人,像是周國公家的周崢公子就被提拔到邊塞將軍的職位上,但孟氏皇族的人,倒是沒提過。”
桑未稍稍放心,秦衍還算是顧忌着她手中的遺詔,沒有對孟之宇怎麼樣,那麼她就要儘快想個法子,讓孟之宇全身而退了。
桑未百思不得其解,她望着屬於皇妃的服飾,怔了怔,盛寵是宮妃們羨慕不已的,可她要的是一心一意,就憑這一點,她就和秦衍無緣。
盛寵,從前的萬貴妃不就是盛寵?可她不也是獨自黯然神傷?
“萬太妃,你們看過她嗎?”桑未想起來萬柔,不知道秦衍打算將她怎麼辦。
墨竹墨蘭都面帶憂色,“太妃娘娘她,似乎不太好。”
桑未抿脣,“閒來無事,那就去看看太妃吧。”
桑未怎麼也沒想到,從前笑顏如花的萬柔竟然有這樣頹靡不堪的一刻,萬柔披頭散髮,安靜地靠在軟榻上,好像是沉睡的樣子,她的皮膚很是鬆弛,看起來很沒有精神。
可春喜哭着告訴桑未,萬柔昨夜裡就服毒死掉了,桑未心裡頗不是滋味。
蒼黎已經不姓孟,即使姓孟,只要不是蒼越帝,萬柔都沒有活路了,她還是追隨蒼越帝而去了,毅然決然。
那個嫣然嬌笑的萬貴妃,曾經就在這盛寵的萬春宮裡,叫她坐下,喝上一杯飛花雪融茶,那時萬柔真是美極了。
如今紅顏一夜凋零,這不就是深宮女人的命運嗎?
桑未命人好好葬了萬柔,心中那種想要逃離深宮的衝動越來越強烈,她真的想要安安靜靜地過完這一生,不想再重蹈覆轍,她折騰不起,真的身心俱疲。
從萬春宮出來,她的腳步就沉甸甸的,走回未名宮時,已經是黃昏日暮了。
“皇妃娘娘,聖上在等您。”宮女急匆匆地向剛進門的桑未稟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