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莫盈擡頭望去,只見有虞莫瑤就站在石拱橋邊,背對着他們。
虞莫盈看得出來,虞莫瑤是想跑的,可是,虞莫瑤力不從心,她只能一瘸一拐地走。腳下的動作稍微一快,就會自己被自己絆倒。
虞莫盈心中暗道,看虞莫瑤這樣子,恢復的還算不錯了。原本她以爲,被霽月族的繩索捆過,起碼得治上幾年,才能稍有起色。
“三姐,你不用跑,我看見你了。”她似是無意地叫了一聲,還特地提高了音量,惹得路過的宮人們紛紛側目,用奇怪的眼神打探着虞莫瑤,“你跑這麼快,就不怕路滑嗎?”
這麼說來,近日最受寵的舞姬,和虞莫盈原來是一家人啊。
虞莫瑤感覺到周圍的人,都在用看猴子的眼光看着自己,就不自然地回過頭來,欠身行禮道:“璇璣參見渝王殿下。渝王殿下來此,我未能及時行禮,是我的錯。”
說着,她慢慢地把頭擡高,看赫連煜的眼神的崇敬,看虞莫盈的眼神則是像看一個陌生人。
“起身吧。”赫連煜在看到虞莫瑤的一瞬間,眼睛微眯,眸中卻沒有冷意,只是幽深的不見底。
虞莫瑤盤着流雲髻,碧色緞織暗花攢心菊長裙裹在她的身上。裙長不及地,足踝處的纏絲銀鐲仍然可見。
由於跛足的原因,虞莫瑤站得也不太自然,她的身子是往一邊傾斜的,隨時都可能摔倒。
但就是這樣一個患有腿疾的女人,竟然能用單腳跳舞。
當時,琳妃讓虞莫瑤給赫連羽煬跳祭舞,許多有幸目睹的宮人,都在止不住地感嘆。
可是,他們也不知道,那麼出色的祭舞卻赫連羽煬大發雷霆。大發雷霆也就算了,還沒有把人驅逐出宮,反而讓她留在皇宮裡。
這幾天,又聽說赫連羽煬讓琳妃去新排一出歌舞,點名讓虞莫瑤領舞。他們也看不明白,赫連羽煬對虞莫瑤是什麼想法了。
“璇璣?”虞莫盈玩味地嚼着這兩個字,心中嗤笑,這虞莫瑤的身份可真是一日一變,她“咦”了一聲道:“才幾個月不見,三姐就不認識我了嗎?”
虞莫瑤則面色如常,疑惑道:“璇璣不明白這位姑娘在說些什麼?”
她繼續裝傻充愣,赫連煜跟虞莫盈也沒打算接着和她兜圈子。
只見赫連煜轉頭,親暱地跟虞莫盈說道:“阿盈,既然你的三姐忘了你,也不好敘舊。你還是跟本王先回去吧。”
虞莫盈“噗嗤”地笑了一聲,以手掩鼻,眼光似若無意地在虞莫瑤身上掃過。
“沒關係,不認識就不認識,遲早有一天,你會記起來的。我能保證絕對讓你印象深刻。”
話落,虞莫盈是頭也不回地和赫連煜一同離去。
末了,她的腳步頓了一頓,背對着虞莫瑤提醒道:“三姐,你跑的時候,要小心路滑哦。”
看着他們兩個人像神仙眷侶一般,刺痛着自己的眼睛。虞莫瑤恨不得掀了整座御花園,如果她有那個能力的話。
本來獨孤昀回來,極力遊說各個朝臣,會能
打破虞莫盈嫁入渝王府的美夢。
赫連羽煬露宿在她那裡的這幾天,她也極力地盡枕邊風,以爲赫連羽煬多少會聽進去,讓虞莫盈遭殃的。
她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虞莫盈傷心落淚,就偷偷地跑來,在涼亭外面偷聽。可她沒有想到,虞莫盈竟然敢頂撞赫連羽煬,而且後來,赫連羽煬的語氣也出乎意料地亂了下來。
虞莫瑤都要記得跳腳中,這個時候,她的眼眸中都是怨毒的光。她下定了決心,非要把赫連羽煬迷住不可。
到時,只要她在赫連羽煬心中的分量夠重,他就真的會把她的話聽進去。她也可以藉機擺脫那個令她每晚都做惡夢的獨孤昀。
渝王府中,薔薇花架下的一張桌子上,擺放着一副玲瓏棋盤。原來被虞莫盈收養的那隻雪狐在棋盤邊緩慢爬動,時不時地叼起棋鉢中的棋子玩玩,由於待遇尤佳的伙食,明顯是被喂胖了不少。
棋盤上泛着剔透的光澤,上頭的棋子黑白分明。
“阿盈,你不專心。”赫連煜輕撩身上的玄色鑲邊寶藍撒花緞面圓領袍,似是嗔怪道:“跟本王下盤棋,難道你還要想別的事?”
旋即,虞莫盈從棋鉢中,拿起一顆黑子猛地擱下。
“嗯,我在想,今日在皇宮中,看到我三姐了。”她大大方方地承認了,等赫連煜挑了一顆白棋放在棋盤上後,她放完自己的黑棋,擡眸微笑道:“難不成,殿下就沒有在想別的事?”
赫連煜垂目默認,隨後,他脣角微勾,“本王想的,或許和你所想是同一件事。”
緊接着,他驀然將落下的白棋摁住,嘴裡吐出一個名字,“獨孤昀。”
虞莫盈會心一笑,要下的黑棋被她緊攥在手中。
上回,鄞州的瘟疫,是早在她還在華熙國的時候,蕭燁就着手佈置的。獨孤昀和琳妃都不過是他布在北溟國的棋子。那個虞莫瑤麼,那種只能供他人蠶食的人,可以忽略不論。
但是,獨孤昀在名義上,仍然是北溟國的天師,位高權重。
赫連煜如果直接殺了他,那外人對赫連煜的看法,就會覺得他是越過了赫連羽煬那一層。
對於赫連辰的死,那是地宮塌陷。而同樣的說,不適合在獨孤昀身上再用一次。
因而,在鄞州的城郊,赫連煜失去理智的那個片刻,她說什麼也不讓他去殺了獨孤昀。
況且,將獨孤昀放回京城,可以把琳妃也請進甕中來。
“我覺得,我還是想念我的三姐。”虞莫盈的面上,像是在微微嘆氣,眼中卻有狡黠的光芒在閃爍,“她估計認爲,只要纏住了陛下的心,就能萬事大吉了。”
虞莫瑤雖沒什麼價值,可把她做爲首當其衝的人,倒是不錯。
“你對你的三姐念念不忘,本王倒可以,把她送到你面前來。”赫連煜的劍眉上挑。
他的視線一對上坐在對面的虞莫盈,倏然就移不開了。
虞莫盈垂首,單肘撐在石桌上,衣袖滑落至她的手肘處。
這時,她素手拈棋,躊躇不下的
樣子,甚是勾魂。
赫連煜眸色微凝,頓時就想到了在鄞州城,她黏在自己身上的模樣。
“阿盈,今日在父皇面前,本王好像聽到你說,你喜歡本王?”他在忽然間起身湊過去,驚得虞莫盈差點把棋鉢打翻。
即使他清楚虞莫盈心中的想法,他也要聽她當着自己的面,親口說出來。
虞莫盈雙眉微蹙,一顆放心狂跳不已。
“你知道不就好了麼,還要我說什麼。”她忙得別過頭去,怕赫連煜在光天化日之下,又對她動手動腳。
額……她瞅了瞅天色,好像黃昏都要過了,不算光天化日了。不過,要是多讓府中的人看幾次不適合看到的畫面,她都不用出門了。
此刻,府中的僕人們,也在陸陸續續地過來,給薔薇花架旁邊掛上風燈。
趴在棋盤邊的雪狐看到兩人如此曖昧的姿勢,圓溜溜的眼睛半眯,尖嘴上銜着的棋子也掉了下去,砸到它的爪子上。
虞莫盈勉強平定心神,輕咳道:“殿下,我們繼續說獨孤昀,和我三姐的事。”
赫連煜不屑一顧道:“獨孤昀和琳妃那個老太婆,本王晚一兩天對付也不急。”
他的眼角,笑意澹澹。最令他着急的,還是虞莫盈。
月光下,風燈的映照下,赫連煜眼中的光在越發明亮,他將虞莫盈從頭看到腳。
他等不了了,他覺得今晚就得成事,這丫頭怎麼反抗也沒有用了,直接扛回房裡就行。
可就在他繞到虞莫盈身旁,手就要撈上她的腰身時。有人叫喚道:“殿下,宋將軍來了。”
宋楚天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赫連煜的臉色暗沉下去。
虞莫盈則是興高采烈道:“那快請他過來。”
她連蹦帶跳地脫離了赫連煜所掌控的範圍,去迎接宋楚天。
這下,赫連煜的臉色更加暗沉了。
他的眸中精光一閃,這丫頭看到宋楚天居然那麼開心,他記得,他們也沒有見過幾次面吧。
不行,他得看着點。
宋楚天來到薔薇花架下,自顧自地在石凳上坐好。
“來,渝王殿下,今日,能否賞個臉跟宋某喝一杯。”他提了一壺捂熱的酒,剛剛落座,就給赫連煜和他自己都倒斟滿。
當他擡起頭後,他纔看到虞莫盈和赫連煜兩個人那截然不同的態度。
宋楚天一時間就納悶了,他今天來,是道謝的,這提前就和赫連煜打好招呼的。
雖然恆親王還是沒有跟赫連羽煬提出,要收冷冰心爲義女的事,但是赫連羽煬已經把擬旨賜婚的事延後了。
中間留出的時間,足夠他們去應對。
可是,他看赫連煜好像不太歡迎自己。
不過,虞莫盈笑得跟花兒一樣的臉,倒讓他的疑慮消失。沒理由,赫連煜不歡迎自己,反倒是虞莫盈歡迎自己的啊。
“來,渝王殿下,今晚,我們不醉不歸。”宋楚天又是坦然道,接着,他就把酒樽移到赫連煜的面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