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不久,虞施又說道:“嗯。欽天監執羅盤占卜過了,五天後,是良辰吉日,陛下在那天特地爲你準備了公主冊封大典。大典之前,皇宮的車駕就會來府,讓你搬到宮中的繁音軒去。”
繁音軒,那是後宮中,離蕭燁最近的寢宮之一。
虞莫盈應道:“好,我這幾天好好收拾,到時候,我帶着紅杏一起去。”
紅杏驚訝,虞莫盈到了宮中,自然是不缺伺候的人,她竟這麼看重自己。
一個丫鬟而已,虞施忖度了片刻,便覺得可行。可是,他的眉心中間,還是有明顯的褶皺。
“還有一件事。你娘現在被你藏到哪去了?”
“父親這會是有什麼好事,終於惦念起我娘了麼?”虞莫盈沒有料到他會忽然間提到六姨娘,碰巧六姨娘在不久前,還因爲他,有了很大的情緒波動。
“上次把她送到雲翠山莊,我這個不孝女就頓時後悔了,想着留着這麼個不中用的娘,真的會拖累自己。所以,就默認母親佈下的殺手送完她最後一程。父親怕是見不得她了。”
“阿盈,我知道你娘還活得好好的。”虞施着急道:“太后還特別囑託,讓你的生母也去參加冊封大典。”
月太后想六姨娘也出席?虞莫盈想着,要是能爲她謀一個誥命夫人,那她以後就不用再過躲躲藏藏的日子了。
她一字一頓地對虞施說道:“那父親,你可要把我娘看好了,別讓她做出什麼上不了檯面的事。”
由戈弋先留下保護六姨娘,這幾天的安全,還是能保證的。
“我把府中最頂尖的高手全都派來護着你娘!”虞施不免惱怒道,他見跟虞莫盈協商地差不多了,便甩袖離去。
接下來幾天,虞莫盈都在爲入宮的事準備着。
前世,她也呆過。現在,又要去淌一趟渾水了。
那個金碧輝煌的牢籠裡,流淌過多少腥紅的血液。
虞莫妍比她提前一天被接入了宮中,入住朝陽宮。
虞莫盈入宮那天的陣仗,卻比虞莫妍還要氣派,皇家的車隊都排到了呈都的城門那裡。
虞府三位千金,一位是貴妃,一位是公主,一位是嬪。虞家所得的盛寵,達到了巔峰。一時之間,榮光無限。
沿途的百姓都圍觀着,紛紛議論,老天無眼,像虞施這樣的奸臣,居然都能混得風聲水起。
這些話被虞莫盈聽到,她心中也有所動。所謂,盛極必衰,虞家該下下坡路了。
冊封儀式那天,一列宮女早早地就進到繁音軒來爲虞莫盈梳妝打扮。
虞莫盈坐到荷葉鳳凰紋銅鏡前,任由她們折騰着。
一身累珠疊紗粉霞茜裙被穿到她的身上,裙尾拖地三尺,裙子上,繡着薔薇花的銀線隱隱約約地散發着光澤。
一個心靈手巧的宮女拿起月牙梳,爲她梳好髮髻,別上蜜花色水晶髮釵。
在佩戴好瓔珞之後,眉心墜又映上她的額間,襯得她的雙眸更是光彩斐然。
當虞莫盈雙手旋繞起一條柔軟的錦花棱披帛,款款走動時,紅杏已經移不開眼了,她的嘴裡還唸唸有詞,“小姐......不......公主真的好美啊,我是不是看到神女
下凡了。”
其它的宮女雖是低着頭,但目光也是不停地在虞莫盈身上打轉。
有這樣的一位公主,難怪這幾天,陛下一退朝,就常來繁音軒轉悠,即使公主多次藉口不見,他也還是堅持前來。只怕陛下對孝敏公主還存了不一樣的感情。
此時離大典還有幾個時辰,虞莫盈心情煩悶,她走出軒外,轉了一圈,想着先去御花園走走看。
她對這種大典一點興趣也沒有,不過是需要公主這個身份罷了。
紅杏則是緊緊相隨。
上午的御花園,倒是寧靜的很,只有數十名宮人在灑掃,給花澆水。
虞莫盈發現,這裡的牡丹全被除掉,改種芍藥、月季等花種。想必蕭燁對錦兒被種在虞府牡丹花叢的一幕,印象頗深吧。
她沒用目的性地晃着,就繞到了一座假山後面。
“噓......”
這裡居然還有人,虞莫盈警覺地低頭一看,有一個小孩子縮成一團,用食指抵在脣前,示意她不要大聲說話。
那個孩子,她見過幾次,是璃妃的兒子,小皇子蕭衍。
虞莫盈輕撩裙襬,蹲下身小聲問道:”你在這裡幹嘛?“
“看花,看鴿子飛。”小皇子撅了撅嘴回道。
虞莫盈心想,也許他是受不了那些沒有溫暖的居所和親人,只能來這裡跟花草動物溝通。
“那你就打算天天來看花和鴿子?”
小皇子歪着腦袋思考了一下,隨後搖搖頭,雙手握拳撐在肉嘟嘟的臉頰上。
“我想學鴿子飛走。”他的食指所指的,是從上方飛過的一羣白鴿,澄淨的眸中透露着嚮往。
虞莫盈心神一晃,小皇子的願望是逃出爾虞我詐的皇宮,可是,他的身份,註定了這隻能是一個奢望。
“不,鴿子是會被抓回來的。你應該學大雁飛走。”她垂眸道。
小皇子似懂非懂地點了下頭,便繼續呆望着天空。
紅杏在一旁看着兩人,心道,現在這般溫柔可人的模樣才應該是虞莫盈真實的樣子吧。
“小皇子,你在哪呀?”一羣宮女的呼叫聲由遠及近,“小皇子,奴婢們要是找不着你,成妃娘娘責罰奴婢們的。”
小皇子聽到聲音,眸中多了分不情願,但他擔心她們因他受罰,還是緩緩起身,準備從假山後走出去。
以前在璃妃宮中,他見過璃妃用來折磨人的各種酷刑,每見一次,就會做好幾天的惡夢。成貴妃雖沒有璃妃那麼狠,但也不是個會善待宮女的人。
走之前,他想到剛纔和虞莫盈說的事,也不知道她會不會說出去。
有一次,他也是忍不住把心裡類似的話告訴一個宮女,但那個宮女嘴上說不說出去,第二天就跟璃妃報告了,璃妃氣得把他關了兩天。
“我是你皇姑姑。”虞莫盈似是看出了小皇子的疑慮,承諾道:“我不會說出去的。”
小皇子愕然,怎麼之前,好像沒人和他說,他還有這位皇姑姑。
“那你跟我拉勾。”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想把心裡的話說出來,就覺得虞莫盈很親切。
虞莫盈輕輕地笑了聲,柔聲道:“好
,我們拉勾。”
小皇子猶豫着,可還是跟她小指勾小指拉了勾,當做約定。
他們三個人一起從假山後走了出來。
宮女們一見到小皇子和虞莫盈一道出來,忙行了一禮。
這時,一個柔和的聲音從前方飄蕩過來,“原來小皇子是跟孝敏公主在一起,本宮讓御膳房爲小皇子做了他最愛和的甜湯,孝敏公主要不要也嚐嚐?”
當了貴妃的虞莫妍,多了一份成熟高貴的風韻,流雲髻上斜插一根藍晶御蝶釵,一襲雲霏妝花緞織彩百花飛蝶像是爲她量身打造,照得她千嬌百媚。
藉着公主冊封大典,二夫人也有幸能入宮來探望女兒。體態發福的二夫人往虞莫妍身邊一站,更突顯了女兒的纖細身段。
此刻,她的臉上充滿了笑意,在外人看來,她和虞莫盈彷彿還是一對要好的姐妹花。
宮女們看到虞莫盈時,覺得她是天邊的一抹晚霞,風姿非凡,卻不好接近;而看到虞莫妍時,她們就覺得她像是明媚的陽光,陽光是能灑到自己身上的,因而,她們認爲虞莫妍更爲無害。
小皇子也興高采烈地跑到虞莫妍跟前去,“汐妃娘娘真好,天天給我送好吃的好玩的。我母妃和成貴妃,都不准我動這動那。”
“本宮很喜歡你嘛,御膳房新來了一位擅於做糕點的御廚,以後你又有口福了。”虞莫妍雙目含笑,領着小皇子往附近的暗香亭走去,一衆宮人跟隨在他們身後。
走到一半,她又想起了虞莫盈,便徐徐回頭道:“孝敏公主要一道麼?”
虞莫盈心裡冷笑道,虞莫妍這個萬年好人可不是白當的,進宮短短几日,就能籠絡了後宮大多數人的心。連小皇子也吃她那一套。
“娘娘美意,本公主當然不能拒絕。”
虞莫盈提起裙裾,快步跟了上去,和氣道:“娘娘只管像以前那樣叫我就好了,孝敏公主叫得反而生疏了。”
兩個女人站到一塊時,是最好的對比時間。宮女們在暗地裡比較着。
虞莫盈的美眸流轉,步履輕盈,風采蓋過了虞莫妍好幾分。
“好,阿盈,本宮和你雖入了宮,可畢竟還是好姐妹。”虞莫妍心裡不高興,但她面上仍笑得如一池春水,親熱地拉着虞莫盈和小皇子坐下,並示意宮女把甜湯盛上來。
“小皇子,阿盈,你們快嚐嚐,涼了就不好喝了。”
虞莫盈微笑着接過,舀了一勺,遞到嘴裡品嚐一下後,順勢誇獎了幾句。
“皇姑姑,這個好喝吧?汐妃娘娘,特地爲我做了很多次。”小皇子咧開嘴巴笑着。
他不要宮女喂他,連勺子不用,就想端起來喝。
只是,碗的邊緣還沒湊到嘴邊,碗便從他的手中落到地上,碗中的甜湯也全都被傾倒到了地上。
小皇子委屈地擡頭看那個不讓他喝湯的人,正是璃妃,就哇哇大哭起來,“母妃,你這麼久沒見我,怎麼連一碗甜湯都不讓我喝。”
璃妃聽到他的哭聲,顯得更加惱火。小皇子歸成貴妃撫養之後,她就很少見到他了。今天是聽說小皇子從太傅那裡,偷跑到了御花園,特地趕來與他相見的,誰知他跟兩個自己最不喜歡的人這樣親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