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妾想給孝敏公主求情,能不能適當減少一些鞭數?”虞莫妍小心地說道,意在提示蕭燁還得打。
蕭燁攥緊着龍鞭,他再一鞭下去,她可能連命都會沒有。此刻的她,脆弱地不堪一擊,眼神卻還是一如往常地倔強。
虞莫盈給蕭燁的感覺,是跟宋嬈像又不像,這麼矛盾的印象,卻實實在在地存在着。
這種倔強讓他想起了腦海中的那個人,太像了......
赫連煜看着情況不佳的虞莫盈,心裡更加不安,他跟蕭燁回道:“此事,既然陛下覺得是因本王而起,那一切責任都該由本王來承擔。”
他說的話,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虞莫盈意識已經進入混沌狀態,勉強能聽清。她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的眼角有一顆晶瑩的淚珠滾落。
虞莫妍心中咬牙切齒,爲什麼這些柔情不是對她的。緊接着,她在蕭燁面前低聲道:“陛下......”
“噼啪”一聲,一鞭就抽打在了她的手臂上。
她避之不及,雙眼噙淚,脣瓣在不住抖動,蕭燁也沒看一眼。還是幾個宮女來把她請走,硬要帶她去上藥,她熬不過痛苦,才悶聲走的。
路過赫連煜和虞莫盈身邊時,她背對着別人,狠狠地斜視了他們一眼。
“傳太醫!”蕭燁竟不知道該怎麼跟這兩個人計較,只是讓人去把太醫叫過來。
赫連煜將虞莫盈放到榻上,一口回道:“不必,慕容三公子的醫術要高過太醫院所有人,可讓他來。”
“那就傳慕容風來。”蕭燁怒道。
接到傳令的慕容風快馬加鞭地趕到宮裡來。
掀袍進屋,蕭燁直接免了他的禮,開口就想問。赫連煜比他則更爲焦心。
“公主是中了剎那芳華蠱。”慕容風知道他們的疑惑,都沒去內室,就先回答問題。
剎那芳華蠱......這種毒只存在於傳說裡,蕭燁也沒真正見過。沒想到今天,卻是在虞莫盈身上有所體現。
赫連煜早已知她體內有劇毒存在,但還是第一次完整地聽到這種蠱毒的名字從別人的口中說出。
慕容風繼續道:“準確的來說,這是種蠱。一旦被種下了,會讓女子在風華最盛的時期離世,活不過五年。每每毒發時,也都會像被妖花一點點攫取生命,致身於冰寒兩重天中,我看公主本來是服過兩瓶解藥續命的,可龍鞭一下來,她的毒已再次惡化。”
再次惡化,蕭燁幾乎不能相信,虞莫盈原來一直都身中此蠱。自己還對她施了毒手。
他猛地把龍鞭扔下,“你知道得這麼清楚,那解蠱的方法也有了?”
赫連煜同樣是期待地看着慕容風。生死攸關之際,再強的權力也抵不過一雙能挽回生命的聖手。
慕容風沉默許久,臉上未有波動。
“沒有。”他說的很平靜,“我是因爲,上次公主被虞振遠刺傷,去爲她診治時,才發現的。此蠱來源於西域,創始人扁鵲子已去世,世上沒有人再能解。我只能儘量去緩解公主的痛苦。”
說完,他就由紅杏帶着,掀開簾子進內室爲虞莫盈施針。
赫連煜在外等候着,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還瞞了多少事?
蕭燁有點恍惚,突然覺得,自己對她抱了點歉意。按他以往的做法,是不可能會對任何人任何事感到愧疚的。除了宋嬈,雖然還沒去跟璃妃瞭解當年的事,可他纔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一輪銀針下來,虞莫盈算是緩和了過來。慕容風神色如常,只是對她微微點頭,讓她注意調息。
虞莫盈櫻脣翕動,招手讓紅杏過去。
“紅杏,他們是不是還在外面?”她在紅杏的耳邊低低問道。
她的氣息虛浮,指關節因爲剛纔的疼痛還擰得發白。紅杏看了,眼眶不由得泛紅。
“都在。可是,陛下做的太過了,他還對你下手這麼重。”
“我冒犯了他的威嚴,他是會這麼做的。”虞莫盈說的很輕鬆,好像這對她來說是常事。
蕭燁習慣了順從,若是有人敢違揹他的意願,那絕對是會以暴力方式解決。此外,他這個人心思莫測,有時候,連她都不能看透。
至於他剛剛對她說的話,她一個字都不信。
“公主,你當初要是答應渝王殿下的提親就好了。”紅杏想起來那件事,不免惋惜。
虞莫盈自嘲般地笑了笑,慕容風在外面對他們說的話,還油然迴盪在她的耳邊。她有什麼權利要求赫連煜守着她這個將死之人。
“紅杏,你出去,私下裡找個機會跟渝王殿下說......”她想了一會兒,說道:“就說,我是故意激怒陛下,讓他對我下狠手。藉機暴露出我身上的毒,趁他對我還沒有厭倦,先讓他心裡對我有所歉疚,以便我們之後的行事。剛剛的對話不過是我跟陛下的拌嘴。”
紅杏一聽,搖頭搖的越加兇猛,她知道要這樣跟赫連煜說,那他對虞莫盈的誤解就要更深。以後很可能就回不了頭。
“不行,我做不到。”
“你如果真爲了我好,就該這麼做!”虞莫盈厲聲道,這讓慕容風也聽到了少許她們之間的對話。
紅杏一怔,看她如此堅決,眼淚洶涌而下。而後才勉強答應。
“那陛下呢?”
“不用管他。”虞莫盈想都沒想就回道。
紅杏帶着異常沉重的心情從內室走出,她儘量讓自己看上去自然些。走在她前面的慕容風倒仍是一派淡然。
“公主暫時沒有大礙。”
他說的這句話讓蕭燁和赫連煜都先放下了心來。
蕭燁還想進去看看,卻被紅杏攔住。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紅杏竟膽大地說道:“公主現在在調養,再加上傷心過度。陛下進去不太方便。”
她的神情決然,倒有幾分虞莫盈的風格。
不知不覺中,蕭燁的眸中居然浮現出一抹哀傷的神色,他一揚袖,真的離開了這裡。
傷心過度?赫連煜猜想着,是被蕭燁傷的心嗎?
“渝王殿下,公主有話讓我轉告你。”紅杏強自鎮定道。
然後,她把虞莫盈要她說的話,都轉達了一遍。
赫連煜聽後,擰眉深思。虞莫盈在他腦海中的印象既明晰又模糊,這個時候,卻跟他說這樣的話。
“本王要去見她!”他不顧紅杏的阻攔,想進去把話問個明白。
“殿下!”紅杏猶豫了一下,繼續道:“公主說了,你們的關係僅僅是
合作。這早就是定好的。其它的,你就不要想太多了。”
早就定好的合作關係。他又不是不知道。
他爲了保住她的命,向月太后要解藥。她卻偏偏想要留在一個要奪她命的人身邊。
赫連煜握緊了拳頭,俊容上是面若冰霜般的寒冷。慕容風見狀,過來勸道:“殿下,還是尊重一下公主的意思吧。”
他們三個人在僵持着。在站定了良久之後,赫連煜轉身離開。
也許虞莫盈跟他說的是實話,她從來沒有表現出對他有心意,只是曾經模模糊糊地表達過一點。難道連那一點都是假意麼。
他們幾個人說的話,虞莫盈全都在認真地聽。
她臉上留着的只是淡淡的笑容,什麼後果由她承擔就好。
在幾次事件過後,月太后更加不喜歡虞莫盈,蕭燁還多次來要跟她說,給虞莫盈和宮少垠退婚,惹得她很不高興。這一次,紫宸殿裡發生了什麼,她也明白,但她選擇了充耳不聞。
一個棋子不能被利用,那還是廢了好。
虞莫盈養了一天的傷,第二天,就出宮去宮家弔唁。宮家是貴族,身爲公主和宮少垠的“未婚妻”,她理應去一趟。
宮府門裡門外全都掛上了白幡,哭喪婦的聲音能讓人渾身上下都起雞皮疙瘩。
靈堂是爲宮夷設的,他的棺槨停放在靈堂中央。數十個僧人圍在棺槨旁爲他誦經超度。
由於宮少卿名義上是私逃出獄的罪犯,死不足惜。宮家不能堂而皇之地爲他發喪。宮少垠只好將他的肉片收集起來,私下裡在野外爲他立個個無名墓,並在墓前跪了一夜。
虞莫盈穿了一身素白的喪服來弔唁,宮家的人一見到她,就一律露出仇恨的表情。他們認爲,宮少卿是宮少垠殺的,但宮少垠是被騙的,他也是受害者。
“五丫頭。”老夫人朝她喚道。等她聞聲轉過來,老夫人的臉上有了小小的詫異,“你的臉色怎麼這麼蒼白?”
雖說虞家和宮家已是斷交的狀態,但虞老夫人念在和宮老夫人有舊交的份上,還是會前來拜祭宮老侯爺,曾經威風凜凜的宮夷。
虞莫盈搖了搖頭,走過去攙扶老夫人,紅杏和幾個丫鬟自覺地走到後面去。
“就是昨夜沒有睡好。”
想來老夫人最近一直都在養病,她跟蕭燁,還有赫連煜的事,老夫人都還不知道。
“你正當妙齡,可要養好身子啊。”老夫人囑咐道。
兩人踏入了靈堂,宮少垠一身縞素,頭系孝帶,跪在靈前。宮少華瘋瘋癲癲,宮家人怕他驚擾了亡靈,已把他送到別處水苑安置了。宮家直系的只有宮少垠和宮如玥兩個人在這。
父親,母親,哥哥......女兒正在將一個個仇人送下去陪你們。虞莫盈望着宮夷的靈柩,目光裡彷彿有冰塊在凝結。
宮家當年就算再猖狂得意又當如何,終避免不了倒臺的命運。
“虞莫盈,你居然敢送上門來!”一個家丁提醒宮少垠以後,他憤然驚起。
白燭上,幽冷的燭火晃動,牌位前的靈幡飄搖。
握起一把劍,宮少垠眼看着就要把劍抵入虞莫盈的心口。他的眼神銳利,眸中是一團旺過一團的火焰。此刻,他的心裡只剩下恨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