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蓉蓉說話向來言簡意賅,也容不得你去揣測什麼,她說什麼,你執行就是了。
我連忙說了句“是”,忙走出來,馬不停蹄地往家裡趕,回到家中匆匆把壓在衣櫃裡的禮服拿出來,挑選了半天,最後還是選了一件保守的寶藍色無袖縮腰裙襬較寬的禮服,穿在身上比了比,看到鏡子裡穿裙子的自己,都有點兒覺得陌生。
至於化妝則更是生疏了,幾個月不化,眼線都化花了,折騰了好幾次才終於化好妝,就這樣拎着包出了門。一出門才發現腳上穿的是球鞋手上拿的是運動包,頓時覺得自己真的腦抽了,再次折回家裡換上了一款白色的信封包和一雙裸色高跟鞋,這才又出了門。
走到街上剛準備打車的時候,突然記起來馬蓉蓉交待說要做個髮型,還說可以報銷。心裡頓時一喜,是時候去理髮店折騰下我這個雞窩頭了,反正可以報銷,何樂而不爲呢?
於是,我直接拐進了理髮店,一邊走一邊感慨自己如今怎麼會如此墮落,居然爲可以報銷這種小事兒如此竊喜,真是逼格大大地降低了,想當初,我可是花一兩萬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主兒!到底從前花的是別人的錢,現在花的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掙的血汗錢,就是不一樣些!
去了理髮店,理髮師見我這身打扮,建議我弄個成熟點的捲髮。我心裡一琢磨,想燙髮是時間不夠了,而且燙了以後上班也不好打理,現在每天哪有那麼多精力折騰自己的妝容,於是叫理髮師做了個一次性的捲髮髮型,剛好頭髮也長長了不少,所以做出來的效果還算不錯。
當我以全新的打扮去公司的時候,一幫90後的同事們都看呆了。習慣了我平時一副休閒的打扮,突然一下如此隆重起來,大家不驚呆纔怪!
陳沖更是愣神,差點兒都沒認出來是我,他一說話就露出了農村娃子的淳樸:“鞋跟那麼高,走路可要當心喔!臉刷得那麼白,像塗了石灰一樣!”
我頓時笑噴了,一幫女孩子圍過來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我一一給這幫不怎麼化妝的姑娘們科普我的妝是怎麼化好的,正討論得激烈呢,突然陳沖猛地咳嗽了一聲,大家頓時條件反射地往門口望去,一見馬蓉蓉站在門口,大家紛紛緊緊並着雙腿站得筆直,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馬蓉蓉先是嚴肅地掃了一眼大家,然後說:“辦公室就要有辦公室的樣子!吵吵嚷嚷的像是什麼話!陳沖!需要我教你怎麼帶領一個團隊嘛!”
“馬總,是我沒有做好份內的工作!大家還愣着幹嘛!趕緊的!工作工作了!”陳沖連忙喊道,頓時大家都紛紛坐回了原位。
我站在原地,對着馬蓉蓉訕訕地笑着,不知道此刻究竟該做什麼。她走到了我身邊,突然笑眯眯起來,我頓時汗毛直豎,沒想到,她居然說:“伊北,你過來我辦公室,幫我也化個妝!”
我完全沒有想到她居然會有如此反應,先愣了一下,連忙跟了上去。她好像剛出去買衣服了,手裡提着兩個高檔服裝袋,一走路便窸窸窣窣地響。
到了她辦公室,她讓我關上門,把兩個袋子裡的衣服抖了出來平鋪在沙發上,問我:“你幫我看看,我穿哪套更合適?”
讓我啞然失笑的是,兩套衣服都是保守得不能再保守的款式,而且款式幾乎一樣,只不過一件是灰色的,一件是黑色的,都是裙裝,不用穿在她身上我便知道,以她的身材穿起來肯定像非洲女人一樣從頭包到腳。
她見我的表情頓時就知道了我的反應,不過她倒是沒有生氣,她說:“我很少買衣服,也不知道穿什麼樣的衣服好。伊北,要麼,你幫我挑挑看?”
“蓉姐,你想聽實話嗎?”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嗯,晚上我們去的是比較高端的場合,我想把公司的市場開拓開拓,所以我很重視。要是平時的一般場合,我也就隨便穿穿就好。”她說。
我聽她這麼說,當機立斷地說:“那趁現在時間還來得及,我們先去把這兩套衣服退了,然後我幫你選一套。”
憑藉我多年穿衣打扮的經驗,我別的沒有信心,這方面還是很有信心的。她聽我這麼說,疑慮了一下,問我:“這兩套都不行嗎?”
我點了點頭,很爲難地說:“這樣的顏色太莊重了,去參加葬禮還差不多。”
我這人說話比較直,說出來之後我才意識自己的話可能會惹怒她。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她並沒有生氣,反而真懷疑起自己的眼光來,很不好意思地說:“嘿嘿,我選衣服也選不來,行吧行吧,那你去陪我一起挑一套好了。”
沒想到,強勢如馬蓉蓉,也有如此不自信的時候。我心裡頓時更有了底氣,忙把兩套衣服疊好放入服裝袋中,和她一起出了門去附近的商場,重新爲她挑選了一套墨綠色的套裙,她一開始擔心顏色太過明亮,穿上之後才驚覺的確比剛纔兩套好看的多,而且亮眼的多,並且由於款式保守的緣故,穿在她身上也不會顯得突兀。
我見她神色還是稍有疑慮,便又勸道:“這個顏色在人羣裡不會太扎眼,但也不會顯得過於嚴肅,比黑色和灰色好,和您的膚色也很配。”
她最後在我的勸告下換上了這一身服裝,我們簡單吃了一點東西先墊墊肚子,於晚上6點的樣子開車去了一家酒店的會議廳。
等我們到達的時候,會場裡已經滿滿的都是人了。馬蓉蓉之前雖然在職場混了多年,但還是第一次以企業法人的身份參加這樣的酒會,所以顯得有些拘謹,我於是緊跟在她身邊,當她說話卡殼的時候我及時補充一兩句,我們默契地配合着,一切進行得還算順利。
後來,馬蓉蓉遇到了自己從前的老總以及從前的客戶老總,他們相見甚歡坐在一起談論了起來。我見她漸漸打開了局面不會像剛開始那樣拘謹了,於是我便抽空溜到了一邊,想去茶歇區拿一些點心吃。
沒想到,當我到達甜品區的時候,居然看到龍川和林可欣也在酒會現場,而且就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正有說有笑地和幾個女人站在一起聊着什麼。
我本能地頭皮發麻,扭頭便走,卻沒想到林可欣剛好看向我這個方向,她大喊了一聲:“柚子!龍川,是柚子!”
當時我的心整個凌亂了,我混亂了三秒鐘突然意識到我現在是伊北了,我於是沒有回頭,假裝什麼都沒有聽到繼續往前走去,突然,我的胳膊被人掰了一下,我本能地扭頭,事先有所準備地消除了眼神裡所有的訊息,此刻我的眼神裡只有驚愕和疑惑!
是龍川,他看着我,眼神裡有着千百種含義。
我裝作十分陌生地問道:“有事嗎?”
龍川怔怔地望了我好幾秒,然後帶着些許疑問地回答道:“可能是我認錯人了。”
我微微抿着嘴脣笑了一下,我說:“你好像我的一個高中同學。”
他頓時也愣了。
“你……是伊北?”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問我。
當我是柚子的時候,我的聲線本能地太高,變得比較尖細,因爲從前在大學的時候做過一小段時間的配音,對於聲線的處理我略懂一些。而西現在我是伊北,發聲比較偏北方人的濃厚,也沒有了南方女生的那種嬌滴滴的腔調。所以他應該覺察不出我就是曾經的柚子。
“看來你真是龍川。怪不得我覺得眼熟。”我笑了一下,從口袋裡拿出了我的名片,遞給他,我說:“好久不見,老同學,沒想到在這裡能遇到你。”
“是啊。”他顯然驚魂未定。不過,出於禮貌,他也從口袋裡拿出了他的名片遞給我,他說:“這是我的,沒想到你還在北京,之前聽同學說你回老家了。”
“嗯,之前回老家一段時間,現在又回來了。你呢,一直在北京嗎?”我裝作從未認識他的樣子,和他寒暄起來。
“沒有,北京浙江兩地跑,兩邊都要顧及。”他的語氣裡聽不出來什麼,有些疏離,有些意外,有些失落。
難道……他期望我是柚子嗎?
此時,林可欣也走到了我們這邊,她一臉笑意地望着我說:“柚子,你化妝了好美,我都不敢認,還以爲認錯人了。”
“你是認錯人了,她不是柚子,是我高中同學,她叫伊北。”龍川看來已經相信了我的話,爲我辯解道。
“是嗎?不會吧?也太像了一點。她就是你那位高中同學……?”林可欣提起我的語氣,居然像是事先知道一樣,這真令我意外。
龍川連忙咳嗽了一聲,林可欣便沒有再說下去。我見氣氛比較尷尬,於是笑着和他們說了“再會”,然後便回去找馬蓉蓉去了。
其實我心虛着,生怕他們認出來是我,所以,我走路的時候也故意扭着貓步,爲的就是不讓他們看出來我原來走路時的樣子,但我的心裡卻埋怨自己,哎,當初就不應該因爲一時好奇招惹了龍川,現在一旦謊言被戳穿,我得有多難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