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你喜歡的女孩也喜歡他?”我不禁拿父親取樂,總覺得父親的那種笑容裡透着別樣的情愫。
父親愛憐地摸了摸我的頭,卻並沒有否認我的話,意味深長地說:“那樣的女孩兒,沒人會不喜歡吧……”
我沒想到父親居然並沒有否認,不禁滿心地好奇起來。在我的一再催促下,父親終於不再賣關子,把故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我。
看來無論在哪個年代哪個年級,都會有那麼一兩個無論模樣、成績還是人品都拔尖的男女,都會有那麼一兩個成爲全校師生關注的焦點人物。
我爸那個年代也有,那個姑娘的名字叫做阿嬌。那姑娘的眼睛會說話,是父親至今見過的最勾魂攝魄的一雙眼睛。父親說,那時候小還不明白,只覺得那姑娘的眼睛像是帶勾子一樣的,只要她望向你,你就會立馬神魂顛倒。
情竇初開的小男生們幾乎無一不暗地裡喜歡阿嬌,只是偏偏那時候的思想還沒有如今這麼開化,再加上剛剛青春期的年紀,每一個男生都把自己對阿嬌的喜歡當做羞恥,所以阿嬌非但沒有被男生們擁護,反而變成了大家拼命取笑和嘲諷的對象。
一向老實本分的父親那時候只敢背地裡默默地幫阿嬌做一些小事,因爲害怕大家的嘲諷,父親從不敢靠近阿嬌,生怕成爲所有人的“公敵”。可憐的阿嬌,居然因爲太美太被待見,被所有的男生女生一起莫名其妙的“孤立”了。
龍川的父親是第一個跳出來保護阿嬌的男生,也是唯一一個。因爲龍川父親袒護阿嬌的緣故,那時候全校都在傳他們戀愛的消息,後來連校長都知道了,也把他們雙方的父母叫來談話了。
那之後,阿嬌就轉學去了外地。而龍川的父親大概是心灰意冷,所以乾脆直接輟了學,直接走上了社會。
父親說到這裡的時候,悠悠地嘆了口氣,又說:“龍川他爸離開學校那天還來找過我,遞給我一張紙條,讓我好好讀書。他說他要出人頭地,以後無論天涯海角都要找到阿嬌,娶阿嬌做他的老婆。那之後,我們就失去了聯繫。後來我初中畢業後又接着讀了師範,從此走上了教師的道路,和他之間的聯繫就完全斷了……”
“那後來他真的娶了阿嬌嗎?”我不禁問道,突然隱隱覺得這個阿嬌一定與龍川父親後來的生活有所關聯。
“那就不知道了,人家後來發家了,和我們這些泛泛之輩也沒什麼聯繫。不過聽以前的同學說,他好像好像找到了阿嬌,還爲了她離婚了,不過兩人究竟有沒有在一起我就不知道了,你也知道你爸爸不愛去打聽那些八卦,何況都是道聽途說的。我們的生活畢竟離得太遠,倒是你和龍川有這樣的緣分,是我沒有想到的……”父親悠悠地說道,見念念已經走到了紅地毯的外沿,連忙奔了過去把念念一把抱了起來。
我從父親的敘述中感覺到了一種惆悵的味道,操場起風了,有些冷,我把身上的外套裹緊了,父親說:“我們回去吧,念念凍得流鼻涕了……”
我點點頭,跟在父親的身後,緩緩地朝那棟已經斑駁地露出牆根的老房子走去。走着走着,父親突然停了下來,轉過頭對我說:“孩子的事情不要有壓力,爸爸還在呢,你不要有太多顧慮。”
一句話差點兒讓我淚奔,突然覺得自己好不孝,這麼大了還要讓父親擔憂。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轉過頭望向天邊。夕陽已經落山了,晚霞呈現出一片灰白的顏色,和印象中的晚霞大爲不同,讓我的心裡陡然又沉重了一分。
念念已經趴在父親的肩頭睡着了,我隨着父親上了樓,剛走到門口電話就響了,是林可欣打來的。她從來沒有打過我的電話,我有些詫異,但還是接了起來。
“可欣,有事嗎?”我在樓梯口站定,平靜地問道。
“伊北你晚上有空嗎?我請你吃飯。”林可欣的聲音聽起來也格外的平靜。
我正好沒有吃晚飯,心想她或許找我有事,於是便答應了,回家換了身衣服,想化妝來着,突然想到了肚子裡的……於是作罷,抹了點護膚品便拎着包出了門。
剛走到車裡準備開車呢,龍川的電話打過來了,我剛接起,他就焦急地說:“伊北,林可欣找你了嗎?不管她找你做什麼你都不要去!”
“怎麼了?爲什麼?”我頓時一頭霧水。
“三言兩語解釋不清楚,總之你別去就是了,聽我的。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接你。”他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着急,讓我不禁疑慮萬分。
“她就約我吃個飯,一會兒就回來了。我已經在路上了,你別來了。”我感覺出了貓膩,於是說道。
“伊北!你別去了!聽話,她現在就是個瘋子。”龍川氣急敗壞地說道。
“怎麼了這是?她挺好的啊,說話也很平靜。”我便開着車往約定的飯店走,邊笑着說道。
“你別去行嗎?”龍川突然聲音軟了下來,語氣裡似乎有一些哀求的意味,聽在我耳裡感覺格外地刺耳。
“我已經到了,可欣已經看到我的車了。哎呀沒事的,你兩要沒什麼事你這麼緊張幹嘛?我們吃個飯就好了。”我故作輕鬆地說道,心卻愈發發緊,握着方向盤的手都止不住地顫抖。
他沒有說話,於是我對着電話說:“我開車呢,太不安全了,一會兒說吧。”
說完,我直接掛掉了電話,開車飛速地往約定的飯店趕去。等我到達的時候,林可欣已經在等我了。
她穿得依舊青春靚麗,她似乎特別喜歡淺色系的衣服,今天穿的是淺紫色的中袖a字裙,外套脫下來放在了一邊,腳上是肉色絲襪加一雙白色高跟鞋,髮型依然是大波浪的長卷發,臉上化着濃濃的妝容。
“伊北,你來啦!”見我走過去,她站了起來,笑着迎接我。
“怎麼今天想起請我吃飯了?真是讓我意外呢。”我眼裡含笑地說道。
“想和你聊聊天,來這邊這麼久了,從沒和你好好聊過。”她也笑着,示意我坐下,我們點了餐,服務員把茶水端了上來,我們這纔開始了今天的正題。
龍川的反應讓我料定了林可欣一定是有事情找我談的,路上我也做好了十足的心理準備,沒想到,林可欣一開口,說的和我所想的卻完全不一樣,她說:“伊北,你得阻止一下龍川,我覺得他最近越玩越大了,這樣下去肯定不行。”
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也讓我不由得對林可欣更加迷惑起來。
我連忙問怎麼了,林可欣喝了一大口水,這才說:“現在集團的資金鍊已經很緊張了,龍川還準備繼續向銀行貸款,而且數目不是小數目。你知道的,民間借貸只要按月支付利息,一般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但是向銀行貸款,一旦不能按時還款,到時候肯定後患無窮。我已經勸過他了,可是他並不聽我的,他還是執意向銀行貸款,想開始炒地皮。我希望你能勸勸他,風險這麼大,一旦中間哪個環節出現問題,後果不堪設想。”
“你們現在究竟是怎樣一個打算?一會兒期貨一會兒炒房,一會兒寫字樓一會兒又地皮,你能跟我詳細說說嗎?他現在在做什麼我根本不知道,他也總說讓我不要擔心。”我一聽林可欣這麼說也立馬急了。
如今我肚子裡有着龍川的孩子,我想以我們現在的情況訂婚結婚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如果龍川此時還如此冒險,那我究竟該如何抉擇?
“一開始我在北京的時候,他告訴我他的目標就是通過資本運作把年初定的那個大型項目做起來,爭取到和征服的合作,往實業發展。但是自從他跟着青哥玩了期貨之後,他的目標就越來越大而且越來越不着邊際了。你知道他這個人很聰明的,很多事情一點就通。他如今已經明白這其中的規則了,膽子也越來越大了。其實現在的發展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當初的預期,但是隨之而來的風險也越來越大了,如果他執意這樣運作下去,我覺得風險係數太高了。”林可欣皺着眉頭說道,她分析得頭頭是道,讓我聽得也是不斷點頭。
沒想到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以爲她找我一定是因爲感情上的糾葛,沒想到卻是這樣一番真心實意的勸慰。一時間我覺得她的形象在我心裡不再那麼不堪,這一番發自肺腑的言論反倒帶給我一絲絲的感動。
“我試着勸勸他吧,不過我的話他未必聽得進去。你知道他認準的事情是一定要做的,別人攔也攔不住。”我說。
“我知道,不過作爲朋友,我真的不希望他冒那麼大的險。我身邊太多人因爲資金鍊斷裂一下傾家蕩產,現在國家政策也不明朗,我們更要謹慎。”林可欣苦口婆心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