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遠黛這麼一說,蕭老太君明顯來了興致,不免笑道:“你倒是說幾樣來聽聽,若說得好,趕明兒我便使他們去尋些曇花來養着!”
遠黛微微偏頭,想了一想,才道:“老太太若果真想聽,那卻是要先說說這曇花了!”她說着,便又朝蕭呈嫺一笑,道:“蕭姐姐頗精醫術,想來該知道,其實曇花亦是一種藥材!”
蕭呈嫺沒料到遠黛會忽然問出這麼一句來,低頭想了一想,才笑道:“妹妹不說,我一時竟沒想起來,不錯,這曇花確是一種藥材,醫書上說它性微寒而味甘淡,可清肺止咳化痰!”她雖自幼學醫,但因身份原因,只是學了,卻並無用武之處,對於曇花這等非常用的藥材便也不甚熟悉,這一番話說的頗有些斷續,更時不時要俯首思忖一番。
蕭老太君聽得笑道:“莫怪人常道久病成醫,我們九丫頭,可不就是如此了!”
遠黛也不否認,只是抿了脣笑,過了一刻,才又道:“這曇花,可煨湯,可炒食,亦可加入銀耳、蓮子、燕窩等同燉,其味爽滑清香,皆遠勝平常,老太太嘗過便知道!”
老太君聽得連連點頭,頗有意動之色。凌遠萱則在一邊笑道:“九姐姐不說也還罷了,一說了起來時,卻讓我口水也要流了出來,這會兒竟餓了!老祖宗,先賞萱兒些點心吃吧!”
她這一番話略帶撒嬌的湊趣話兒說了來,卻讓老太君一時豁然大笑,便擡手指了凌遠萱道:“你這丫頭,倒是愈發的刁鑽了,虧得此處是你蕭姐姐在,換了旁人,怕不要以爲咱家竟窮成這樣,竟連小姐也吃不飽,只是要來我這裡打秋風!”
蕭呈嫺聽得便也笑了:“我如何敢笑十妹妹!說起來,我這會兒正覺得餓,也想問姑奶奶討些點心墊墊肚子,只是羞於開口,如今十妹妹既開了口,我說不得是要附驥的!”
蕭老太君聽了這話,便愈發笑得慈藹:“說來說去,卻還是九丫頭這張嘴太會說的緣故!莫說是你們,便是我老太太,今兒也覺得胃口大開呢!”
她正說着,纔要吩咐人準備點心,杜若卻偏在這會笑吟吟的提了食盒進來。蕭老太君一眼瞧見,不免指着杜若笑道:“你們幾個丫頭都來瞧瞧,這丫頭才真真是我肚中的蛔蟲!”
一時衆人都笑了出來,杜若笑着行了一禮,而後將食盒內的各色點心一一取出,整齊的碼放在一邊的桌上,卻是八碟點心,這才道:“九姑娘剛在說着如何以曇花入菜,我便瞧着老太太的食指已是蠢蠢欲動,又想着這會兒已是下午,幾位姑娘又是難得與老太太一聚,是該備些點心招待的,便悄悄兒去了,如今看來,我竟是料得準了!”
凌遠萱便笑道:“老祖宗已說了,你原是她肚裡的蛔蟲,又豈有料不準的理兒?”
衆人說笑一回,便在桌邊坐了,下頭早有丫鬟送了熱茶上來。一時用了點心,蕭老太君看看遠黛,一時想起,便問道:“聽說你那日晚間看花,受了些風,身子又不好起來了?”
遠黛應道:“是!早起時咳的甚是厲害,一早上連着吃了兩回藥,到這會已好了許多了!”
蕭呈嫺卻是知道她裝病一事的,此刻見她神色不變,應對如常,心中不禁暗笑。
蕭老太君沉思一刻,卻道:“若說起來,我這春暉園竟是府裡最暖和的,環翠閣雖好,卻也不及這裡。你既來了,便越性在沁芳齋多住些日子,待來年回暖了,再搬去環翠閣吧!”她說着,也不等遠黛答話,便向凌遠萱笑道:“十丫頭,我可是將你九姐姐交給你了!”
凌遠萱聽得大喜,忙一疊連聲的應着,倒讓遠黛不好再開口說什麼了。
辭了蕭老太君,三人出了老太君所住的延暉齋,順着白石小道一路慢慢往沁芳齋而去。凌遠萱心情大悅,畢竟笑道:“還是老太太疼我,知我最愛熱鬧,九姐姐可得多陪我些日子!”
遠黛還未言語,蕭呈嫺已笑道:“我看姑奶奶這意思,倒彷彿是不想妹妹住去環翠閣!”遠黛輕輕點頭,蕭老太君的意思她先前已從羅氏口中約略得知,因此卻是並不意外。只是不料蕭呈嫺只從今兒的幾句話中,便也聽出了蕭老太君的意思。
凌遠萱則笑道:“我娘早同我說過,老太太有意將九姐姐挪進春暉園,與我作伴兒。不過如今大伯母快了老太太一步,老太太又不好駁她面子,不過照今兒這樣兒看來,那環翠閣說不得是與九姐姐無緣的了!”她心直口快,這話竟是脫口就說了出來,讓蕭呈嫺一陣愕然。
遠黛對她也是頗感無奈,便忙岔開道:“住在哪兒,其實也無多大差別,總也住不長!”
凌遠萱一時沒會過意來,竟脫口道:“怎會住不長的?”這話才一出口,她自己卻已陡然想起緣由來,神態之間不覺也現出幾分迷茫來,悶悶的住口不再言語。
三人互視一眼,各有心思,卻都不再言語。一時回了沁芳齋,各自道別,遠黛便帶了翠衣進了西廂。沁芳齋如今是以凌遠萱爲主,兩邊廂房內,東廂住了蕭呈嫺,西廂自然便給她住了。略帶疲憊的在屋內坐下,遠黛這纔開口吩咐道:“翠衣,你過去告訴文屏,使她先擱下手中的事兒,先將我那些花送過來吧!”語氣寡淡,甚至帶些淡淡的無奈。
翠衣並不多問,聽了這話便答應着,很快退了下去。翠衣去後,屋內便只餘下了遠黛一人,輕舒一口氣,遠黛略帶厭倦的掃了一眼自己所在的這間屋子。
毫無疑問的,沁芳齋比之西院勝出的非止一籌,無論是其外部環境、抑或居室的寬敞程度、再或是屋內的擺設、器具用品。然而對於遠黛來說,她卻只覺得無奈。
她其實是頗有些認牀的,這一點,除卻沅真外,便是文屏,也並不知道。因爲認牀的毛病,所以錯非必要,她是極不願意搬來搬去的。從妙峰山搬回凌府,纔剛習慣了西廂的環境,卻又搬來了這裡,等習慣了這裡,卻又不知道要去向哪兒了。
遠黛有些失神的想着,許久許久,才輕輕嘆息了一聲。
上次妙峰山時,她曾同沅真就榜下選婿一事大略的談過幾句。時間過的說快不快,說慢也不甚慢,自己得儘快覷個機會同沅真見上一面,也好及早將事情敲定,免得橫生枝節。
她正默默想着,外頭卻已傳來一個丫鬟的聲音:“九小姐!”遠黛忙應了一聲,外頭這才走進一名年可十六七的俊俏丫鬟來:“九小姐,我們小姐使碧桃來請您過去呢!”
遠黛聞言,便起了身。碧桃倒也伶俐,眼見她身邊無人,便忙上前攙了她手。二人才剛走出門,卻見迎面蕭呈嫺正過來,瞧見遠黛正要出門,不禁笑道:“妹妹這是要去哪兒?”
遠黛便停步指着碧桃笑道:“十妹妹纔剛遣了碧桃來請我過去說話!”
蕭呈嫺倒不在意,便道:“我本是來請你過去我那裡,嚐嚐我新制的歲寒三友,也好指點指點。也罷,我們便一道去十妹妹那裡,也請她一併嚐嚐!”
遠黛聽得失笑道:“你我都是依方製茶,哪裡便談得上這指點二字了!不過姐姐親手製的茶,我卻是定要試試的!”二人說着話,便一道出了西廂,往凌遠萱那裡去了。
二人一路進了正房,遠黛擡眼一看,便不由的一怔,原來羅氏這會兒正在屋內。她正待上前行禮,羅氏卻已笑着攔住了她:“罷了,罷了,往後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這般多禮可怎麼使得!”遠黛聽她說的有禮,不免一笑,便起了身。
蕭呈嫺從前也曾見過羅氏,這會兒見了,自也上前見了。碧桃便也笑吟吟的侍立在一邊。侯遠黛與蕭呈嫺各自坐定了,羅氏目光一動,卻見碧桃穩穩立在一邊,不免笑罵道:“你這丫頭,瞧見二位小姐過來,怎麼卻還木頭一般戳在一邊,全沒了平時的機靈勁兒,快沏茶來!”
碧桃也不懼她,便笑道:“適才蕭小姐說,她新制了一種茶,要請九小姐與我們小姐都嚐嚐呢!我這會兒站着,可不正等着蕭小姐親手製的好茶呢!”這話一出,蕭呈嫺卻是不由的失笑了起來,當下回頭向自己的丫鬟巧蘭略一示意,巧蘭會意,忙自袖內取出一隻青瓷小瓶來交給碧桃,碧桃忙伸手接了,謝過蕭呈嫺,這才快步下去。
羅氏瞧着她離去的背影,不免搖頭笑道:“這些個丫頭,卻是我平日將她們給寵壞了,竟全沒個上下大小之分了!”她口中嗔怪,面上卻是全無怒色。
蕭呈嫺“噗哧”一聲便已笑了出來:“不瞞三嬸說,我娘也常在家這般抱怨呢!”
羅氏笑道:“可見你娘與我一般,也是個良善好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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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還有一章,時間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