侷促人侷促了狹隘之心
次日一大早,顏氏果吩咐下來,杜府老小繼續乘船趕路,所過之處,比之金陽城,無不喜歡的。只見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又見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
又過幾日,由水路改換成陸路,如此反覆交替了約莫十日,便來到萬聖王朝的都城—汴都。
才只到了城門口,杜汀蘭便迫不及待掀開簾子,要瞧瞧這繁華盛景。只見城市兩側高樓林立,酒旗飛舞,酒肆、茶寮、藥鋪、胭脂水粉鋪、綢緞莊鱗次櫛比,全都坐落在這片寧風淨土之上。正是:“自古帝王州,鬱鬱蔥蔥佳氣浮”。
馬車在城中縈繞半日,逐漸遠離最爲喧鬧的地界,緩緩駛過城中心,來到一處僻靜之地,早有下人在一邊眼巴巴望着,見有馬車停下來,那門口的小廝便笑嘻嘻地上前來,道:“可算是盼來了呢。”
那小廝是二老爺身邊的,府裡各院的小廝哪個他不認得?因而先來到顏氏跟前,打了個千兒,道:“老夫人,二老爺上朝未回,知道老夫人並夫人們是這兩天到,叫小的先在這等着,主子們都累了吧,院子裡備好了乾淨的熱水還有茶點,就盼着主子們到呢。”
顏氏仰起頭才能看得清門上兩個鎏金大字:杜府。她一時感慨萬千,反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默默點了點頭,眼裡噙滿淚水,這淚水是喜悅的淚水,也是老懷安慰的淚水,更是滿足的淚水。
袁氏扶着顏氏顫巍巍的身子,溫言道:“婆婆,進去吧,二弟也真是有心了,兒媳瞧着這佈局。竟跟咱們金陽那邊有幾分相似呢。”
小廝笑道:“大夫人好眼力,二老爺怕老夫人念家,所以叫人買了這宅子,重新休整了一番。那佈局可是跟金陽的杜府如出一轍。”
顏氏笑了笑,此刻袁氏挽着的手臂溫熱的,顏氏擔心大兒媳多心,便道:“老大呢,這宅子上上下下出力最多的可是他。”
小廝道:“大老爺也辦公去了。老夫人請進吧。”
“罷了。”顏氏擺擺手,拒絕兒媳扶她回房的好意,道:“一路長遠,你們也都累了,就讓下人們服侍你們都先歇息會,晚膳的時候也各自用些就是了,不必湊在一處。有什麼,明個再來。”
衆人無不歡呼喜悅,只有主子早休息了下人才能休息,因此大家都高高興興地各就其位。因爲佈局與金陽那邊一模一樣,各院的匾額上也是掛的金陽那邊的牌子,所以也不難找。臨行前,顏氏刻意拉着袁氏的手,說道:“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也累得夠嗆。若是忙不過來的話……”她看了看顧氏,見她神色飄忽,便道:“青嵐體弱,我這婆婆也不想她勞累,若是你忙不過來。想找個人搭把手,玉釧倒是正合適的。”
王玉釧咯咯笑道:“承蒙婆婆厚愛,可是媳婦雖然過門兩年了,但還是沒能給杜家生下子嗣。因爲兒媳過門不到半年老爺就遠上汴都就任了,但是現在一家團圓,正是兒媳爲杜家延續香火的大好時機。所以兒媳認爲,這府裡的事情,還是交給大嫂的好。婆婆您認爲呢?”
幾句話說得顏氏心念大動,不得不說王玉釧是個極爲奇異的女子。試問有哪個婦人嫁到婆家不願意管家的?只有手中有權,才能遊刃有餘,她卻把到手的機會往外推,一點都不拖沓。但這些話合顏氏的心,句句都在她心坎上,因此顏氏也不再強求,回頭對袁氏道:“既然這樣,你還是再辛苦些,這府裡的格局雖然還是一樣,可到底是在京師了。你孃家也搬來有快兩年了吧?平日多抽出些時間去那邊走動走動。”
袁氏低着頭,顏氏只能看到她抿起的嘴角,於是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說起來我最得力的兒媳就是你了,可是,誰讓你是咱們杜府的長媳呢。”
如此意味深長的話,顏氏的本意是要安慰袁氏,間接告訴她即使小兒子官居高位,但是杜家還是注重長幼的。而且剛搬來汴都,諸事繁瑣,需要學習的地方實在太多,顏氏是真的擔心袁氏忙不過來,纔有意找人相助的。而且小兒子如今足足高出大兒子幾個品級,顏氏也心疼日後這個不按章法出牌的小兒子會硬了翅膀不聽她的話,大房那邊仰仗的還得是自己人,袁氏孃家不是也有權勢麼?顏氏是巴不得這個兒媳婦多去孃家走動走動,按照她的想法來說,即使是小兒子官位再高,在家裡也不能越過自己的兄長去,俗語也雲,長兄如父。顏氏是慣於做兩手準備的,何況是牽涉到家族興衰這樣的大事。
她相信以袁氏的聰明,一定會明白她的良苦用心。但是顏氏這一回如意算盤打過了,打過的結果只有一個—適得其反。
茹古院裡袁氏一回到屋子就摔了幾個茶盞,這是徐嬤嬤第二次見自家小姐發這麼大的火,頭一回是在十幾年前顧氏嫁進來的那一次。袁大家的也聽見了,忙來勸道:“夫人何必生這樣大的氣呢,氣着自個身子,難受的不還是夫人麼。”
本來是勸人的話,聽着就那麼叫人添堵,彆扭得很,徐嬤嬤使了眼色,袁大家的不情不願地閉了嘴,袁氏冷笑道:“這纔回來頭一天呢,就給了我一個下馬威,還想奪了我的管家之權,這心眼可不是偏到一星半點了。”
徐嬤嬤道:“或許老夫人是真的心疼夫人呢。”她只能往好的勸,徐嬤嬤深知,以袁氏的性子,再說些其他的,只會火上澆油。雖然夫人孃家得勢,可畢竟是嫁出去的女兒,而且姑爺在袁府那邊其實不怎麼受待見,這時候鬧起來,無異於雞蛋碰石頭。要知道,即使再強悍的兒媳婦,也不能明面上跟婆婆叫板,婆婆要治你,隨便編排個理由就能讓你受罪!這也是這些年來,徐嬤嬤一直規勸的原因。
“夫人不必放在心上,想想五小姐,老夫人對她可是真心的疼愛。即便老夫人有多少不是,單憑這一點,夫人也不可貿然與老夫人爲敵。”
一聽到女兒,袁氏的火氣果然消了大半,道:“還是你冷靜,我都差點忘記了,雅蘭纔是正經嫡出,只要她在,我就不會倒下。”
袁大家的道:“不是還有個玉夫人麼?她可還年輕着呢。”
袁氏瞪了袁大家的一眼,要不是看在袁大當年對她忠心耿耿的份上,這麼沒頭腦又愛渾說的人,袁氏早收拾她了,冷冷說道:“先不說她懷不懷得上,就是懷上了,也未必能夠生下來!”
“夫人難道是想……”
袁氏嘴角勾起笑意:“二房的事輪不到我們,不過,我不出手,還是會有別人出手的。”
對於這一點,袁氏篤定得很。
PS: 接下來就是姐妹、妯娌互撕了,有點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