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千翠松柏長青斷骨枯
急匆匆地叫了一輛馬車,江嬤嬤出事的地點距離王府只有一個時辰的功夫。 `這裡是通往杜府的必經之路,卻並非是唯一的路。杜汀蘭記得自己叮囑過江嬤嬤,一定要行官道,而今她爲何會出現在這條小路上還遭此厄運?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飽經了滄桑,露出一條條的溝壑,脖頸上血漬已經乾涸,身上多處傷痕,大腿處皮肉連着筋,即將脫裂開來。杜汀蘭胸腔一痛,喊道:“嬤嬤,你醒醒……”
回答她的,是萬里無雲的山澗,和那淙淙的流水。
“他們說,嬤嬤是在回府的途中遭遇劫匪,誰料那些賊匪如此泯滅人性,劫了嬤嬤的錢財還不肯放人。要是早知道她會遭遇不測,當初我就不該讓她一人回去的……”綠影說着哭出了聲,見杜汀蘭失魂落魄的表情,忙道:“夫人,您要是難過就哭出來吧,別在心裡憋着,要是您再有個三長兩短,奴婢還怎麼活啊!”
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杜汀蘭強忍了悲痛,對綠影道:“綠影,嬤嬤是不是說過,等她有一天不在了,要把她埋在柏樹下?”
綠影聞言放聲大哭起來,那時候才把嬤嬤接過來王府不久,後院一個老嬤嬤犯了事,被蘇氏罰去廟堂,其實也沒有多大的事,大家一致認爲蘇氏懲罰得過分。 `綠影便負氣說要是自己就直接絞了頭做尼姑,江嬤嬤便道後山正好有座尼姑庵,讓杜汀蘭也把她埋在那背後。如今想來,竟然一語成讖。
叫了身邊的幾個小廝,將江嬤嬤的屍擡到那半山腰,又向周圍租借了鋤頭鐵鍬等物,杜汀蘭懷着無比悲痛的心情將江嬤嬤埋了,立了座簡易的小方碑。她咬破手指,在那石碑上豎寫下一行字:江氏嬤嬤之靈位。
她們主僕十幾載,竟然自始至終都不知道嬤嬤的名字。死死地捏緊了手中的海螺,如此深仇,因她而累,不能不報!
背轉了身。決絕地離開,嬤嬤,你放心,那些害你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綠影。你來,有幾句很重要的話,我要交代你。”回去的馬車上,杜汀蘭對綠影說道。
綠影眼睛腫的跟核桃一樣大,聞言還是乖巧地靠近杜汀蘭。 `
“你與阿文如今也是夫妻了,可有些事,我卻不得不告訴你。你知道你與阿文的親事,是如何得來的麼?”
綠影歪着腦袋道:“阿文好像是說,是侯夫人一力安排的。奴婢雖然不喜歡侯夫人,更不相信她會那麼好心。可是阿文的確待我很好。”
“是了,你看,就連你也這樣認爲,由此可見,阿文對她,是何等的感激。”
綠影連連擺手:“不會的,我們都是夫人的人,奴婢可以保證,回去就跟阿文說,讓他投靠夫人。”
杜汀蘭閉目:“現在說這些。還爲時尚早。我只是想告訴你,有些事情,你可以知曉,而不能讓阿文知曉。”
“阿文說。夫妻是同林鳥,不能有秘密的。”
杜汀蘭:“……”看來阿文灌得**湯藥量有些大,而旅遊已經病入膏肓。放在嘴邊的話又收了回去:“這樣吧,回府之後,你讓阿文過來一趟,就說我有事要找他。”
思雨遠嫁。綠影被矇蔽,旺財下落不明,江嬤嬤身死,身邊的人一個個地都走了,她還真是有些勢單力薄呢!杜雅蘭,我早該料到的,你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只擺出一局,就是在我們合力對付你的同時,你母親也出手對付了嬤嬤的吧!你要削減我的力量,要讓我身邊的人全部都離開我,死亡也好遠走也罷,只要我沒有與你抗衡的力量,你便以爲自己可以爲所欲爲了麼?原本我與你,也並無深仇大恨,我此前從未想過要把對你母親的報復加註在你身上,可是你爲什麼要步步緊逼?先是七姐姐然後是翠微,跟着是江嬤嬤,要不是侯爺出手,恐怕現在還有一個綠影也過得生不如死吧!你要剪除我的人,無非是不想讓我好過,可是要我痛苦就衝我來啊!爲什麼要連累無辜的人?
江嬤嬤根本不是被賊寇所殺,雖然身上多處刀傷,可脖子上的勒痕纔是致命的。賊寇都是窮途末路之人,就算要殺人也不會拿塊布條慢慢把人勒死,而是一刀斃命。那淤青也不夠平整,因此可以斷定並非男子所爲。再加上嬤嬤指甲縫裡的物體與她手中緊緊握着的海螺聯繫在一處,杜汀蘭可以斷定,這場“意外”是人爲。
多年以前,還是在她初回杜府的那一次,因爲犯錯被送到觀音廟抄寫經書,那時候有一位叫做刑嬤嬤的老嬤嬤,表面對她恭恭敬敬,實則是包藏禍心。當時杜汀蘭並不知道她是誰的人,後來卻與江嬤嬤合力將她捕捉,一路扣押着要帶回杜府。江嬤嬤曾建議說,此事不宜張揚,於是她便命江嬤嬤將刑嬤嬤暗中安置,卻不想何時被她逃脫。如今想來,她一早就脫離了江嬤嬤的鉗制,回到了袁氏身邊,默默地幫袁氏做事。誰都不會懷疑到一個已經“死了”的人身上,如若不是臨死前緊緊抓着的東西,想來這條線索也斷了。
不過也好,就在江嬤嬤躺着的外側,杜汀蘭見到了一條長長的劃痕,而那下面是一大塊石頭,再往下是一塊陡坡,坡下是一大片湖水,想來是與江嬤嬤搏鬥時,被江嬤嬤推下了湖中。按照那劃痕來看,也是九死一生了。
卻原來,她還是着了杜雅蘭的道,嬸母抱恙只是她們預先設下的陷阱,無論是思雨還是綠影,或是江嬤嬤,但凡其中一人回去,都難逃一死。原來杜雅蘭早就做了幾手準備,回去的是江嬤嬤,就對付思雨和綠影。回去的如果是思雨,那麼想來結局會更慘。
慢慢地揭開茶蓋,輕輕地吹了吹,小啜了幾口,不動聲色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阿文,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的功夫,也還沒叫起。阿文以爲娶了綠影,被側夫人叫過來也是交代幾句,沒想到一跪下來,側夫人就沒有叫他起來的意思,阿文是叫苦不迭,面上還不敢表現出來,乘着杜汀蘭低頭的縫隙,使勁對妻子使眼色。
綠影將頭偏到一旁,哼,夫人說了,丈夫可能是侯夫人那一邊的,是她們碧水軒的奸細,就算夫人不查問,她也不要放過他!
“阿文,你好大的膽子!”杜汀蘭忽然杏眼圓睜,拍案而起,直指向阿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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