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至

可是她收到忠武侯夫人給的私房錢的消息卻不脛而走,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梅府。

章姨娘是近水樓臺,聞聲就過來了,若胭縱然不像別的小女子受了屈辱要哭哭啼啼的申訴,到底不是件讓人喜悅的事,並沒有讓章姨娘看,只是笑道,“一件小首飾,也沒什麼特別的。”

章姨娘明顯不信,又不好堅持,就帶着疑惑離去了。

緊接着是張氏,大約是剛回到中園就打發人來請,詢問收到的是什麼,若胭依然這樣說辭。

張氏也不信,再三追問,若胭咬緊了牙關不改口。

張氏不甘心,讓若胭拿來瞧瞧,若胭就說,“隨手收了起來,也不知道放在哪裡了,老太太要是實在好奇、疑心,非看不可呢,哪天若胭找到了,一準親自送過來給老太太看。”

這話說的夠直白了吧,張氏再不死心,也只好怏怏罷休,“算了,我也不過是爲你高興,有什麼看不看的。”

第三人居然是杜氏,這讓若胭很吃驚,杜氏素來不問這些事的,以她的性格,就算是郡主的賞賜,也用不着大驚小怪,這一次,有些奇怪了。

若胭帶着疑惑,一路思索到東園就明白了,只說了一句,“女兒昨天說過的,但憑母親安排。”

杜氏輕輕的籲口氣,什麼也沒再問,若胭由是知道,敏銳如杜氏,已經猜出來郡主這件禮物必定與若胭的親事有關,只是猜反了而已。

接下來,梅映雪也來了,“二姐姐,那天在雲府,二夫人親口說要送一件禮物來給你,想不到果然守信,這麼快就送了來,是什麼東西啊,能否讓妹妹看一眼?我記得二夫人那天穿戴的很是華麗富貴,身上隨便摘個什麼下來,都是價值□□的,卻非要後來送上門,想必是什麼世間少見的寶貝了。”

若胭客氣的接待着,依舊那副說辭。

梅映雪俏臉一沉,惱怒之色立即浮上,“二姐姐未免太小氣了些,我不過是想看看而已,也不搶你的偷你的,你有什麼好藏着掖着的,難不成二夫人還給了你聘禮、地契、生辰八字不成?”

“三妹妹!”若胭蹙眉,這位三妹妹現在說話越發的沒規矩了,什麼話都敢說,也不怕被人笑話。

“既然不是這些見不得人的,那就拿出來讓我看看吧,自家姐妹還這樣小氣,虧你還是做姐姐的呢。”梅映雪步步緊逼,不肯罷休。

若胭冷冷的道,“你也知道我是姐姐嗎?我倒是不知道當妹妹的這樣大的架勢,敢在姐姐面前這樣氣勢洶洶?姐姐的東西,姐姐樂意讓你看就讓你看,不樂意讓你看,你就看不着,三妹妹請回吧。初夏,送三小姐出去。”說罷,理也不理她,徑直上牀躺着去了。

“三小姐,請吧。”初夏上前,不亢不卑的道。

梅映雪嘴一扁,哭着往外跑了,迎面過來一人,笑眯眯的行禮,“三小姐大喜,怎麼哭了。”

梅映雪正惱着,也不看來者何人,脫口就罵,“混帳東西,沒看見我難受嗎,有什麼好可喜的,你這是故意取笑我嗎?”

那人忙道,“三小姐先莫哭,您不認得奴婢嗎?小的是前院管茶水的李家的啊,那天,奴婢可是跟車隨您一起去的雲府啊。”

梅映雪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止了哭聲,將僕婦上下打量,搖頭,“我不記得你了,你既然是前院的,來後院做什麼,又說什麼大喜,我有什麼喜事?”

李家的見梅映雪問起來,越發的眉飛色舞,“回三小姐的話,前面來了媒婆,是官媒,可不是三小姐的喜事?”

“別瞎說。”梅映雪騰的滿臉通紅,心卻怦怦跳動快,“你快去回稟老太太吧,別再信口胡說了。”

扭頭就往北園走,心裡揣着小鹿一般,興奮的快按壓不住,自從雲府回來,自己時時刻刻的等着有媒婆來,也不知道這說的是哪家府上的那位公子?

趙氏得知,將梅映雪摟過,哈哈大笑,“果然來了媒婆,這便好了,淑芬,你快去親自看看。”

鄭姨娘一臉喜氣,卻笑着嗔道,“娘這是高興糊塗了,這樣的事,我哪能去看呢,想來連太太都不知情,只是老太太一個人去見,我一個妾,憑什麼身份過去,再說了,那男子也不過來,不過是媒婆幾句話,有什麼好聽的,只管等老太太回來問就行了。”

趙氏急道,“你是個傻的,這樣的大事,怎麼能只聽老太太的?自然要你自己看好了,女婿雖然沒來,聽聽媒婆的介紹也是好的,多聽幾家,心裡就有比較了,你也不必再廳前站着,只偷偷的去屏風後聽一聽,又怕什麼。”

鄭淑芳也贊同,“大姐你還是去吧,我也覺得娘說的在理,老太太雖然說了要給映雪找個好的,究竟哪個好,卻聽不得老太太的,她能有什麼見識?還是你覺得好才叫好,再說了,大姑太太也在呢,聽說老太太可是許諾了,趁着給映雪訂親,也給表小姐找個好人家,你要是不去,難保好的不被大姑太太挑了去,再將她瞧不上眼的說的天花亂墜,那不是害了映雪。”

鄭姨娘連聲應是,“還是妹妹考慮仔細。”也顧不得塗脂抹粉,匆匆換了衣裳就衝出去了,垂花門前正撞着梅順娘。

兩人相視一愣,梅順娘就耷了臉,“鄭姨娘不在園子裡呆着,跑到前院來做什麼?這可不是一個姨娘該來的地方。”

鄭姨娘紅了臉,進退踟躕,爲了映雪,咬了咬牙,陪笑道,“妾給大姑太太請安了,妾有事找老太太,聽聞老太太去了前院,就跟了過來,老爺這時候不在府上,前院沒有外人……”

梅順娘哈哈笑起來,“少在我面前裝蒜,你平時只管在老三面前撒嬌擺譜,我也不管,心裡可明白了呢,你是不是也聽說來了媒婆,想過去看看?”

被人一語揭破謊言,鄭姨娘只好認了,笑道,“大姑太太好眼力,妾這點小心思可瞞不過大姑太太,大姑太太可憐可憐我這做姨娘的一片心,不過也是爲了三小姐好。”

“別唧唧歪歪了,你跟我來,我也是去聽的,只是一點,我看上的,你可不許搶。”

梅順娘張狂的瞪了一眼梅順娘,昂首前行,鄭姨娘嬌聲應下,亦步亦趨。

方媽媽從庫裡出來,將鑰匙往懷裡塞,拍了拍胸口,鼻孔朝天的往南園去,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迎面匆匆而來,“雪妞,你怎麼來了。”一把將她拉到樹後,左右環顧不見人,輕叱道,“不是說好了,這幾天別露面嗎,你怎麼又過來了?”

雪妞氣道,“這都多久了,也不見你遞個消息來,我現在亂成一團了,哪裡還等的下去,娘,您這邊怎麼啦,不是說你回來那天就辦了嘛,現在怎麼樣,是不是還活着?”

“你當這是怎麼好事呢,我不得找機會嗎,前兩天她們要去雲府做客,老太太還指着她給府里長臉呢,我哪裡敢下手?後來又出了一樁事,本想着除去她身邊的丫頭,沒想到她倒是狠,反把姜婆子弄倒了。”方媽媽惱恨不已,低聲切齒。

“什麼,姜婆子怎麼了?不管廚房了嗎?要沒有姜婆子幫忙,咱們怎麼辦?”雪妞急得直跳腳。

方媽媽瞪眼,“都罰到後面打雜去了,還管什麼廚房?現在廚房是佟媽媽管着,佟媽媽就是她的人,得了她不少好處,又是個膽小怕事的,只怕事情不好辦。”

雪妞就哭了起來,“算了算了,她也撿了一條命,我也不怕她了,反正都活不了了,還管她說不說出去呢。”說着,撲在方媽媽身上,“娘,我男人已經知道我和王郎的事了,非要休了我,村裡人都來看熱鬧,我也過不下去了。”

方媽媽駭了一跳,連聲道,“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都是你這害人的東西,怎麼就管不住自己,當初就不該做錯事,現在事情敗露,可不就被人戳脊梁骨啊!你不要臉,我這張老臉都被你丟光了,要是你男人跑到梅家來,老太太還把我也趕出去?”

雪妞只是哭,“娘,您只是罵我做什麼,當初你非要我嫁給那麼窩囊廢,就該想到我不甘心跟他過一輩子,他連王郎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王郎溫柔多情,哪個女人不喜歡。”

方媽媽見她死不悔改,恨得一耳光摔她臉上,跺腳道,“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丟人現眼的,你去,你現在就去找你那王郎,他不是溫柔多情嗎,你讓他趕緊娶了你,也算你沒看錯人,比我眼力好。”

“去就去,反正我是不想再回去了,我男人在家天天罵罵咧咧的,村子裡的人也都圍着看熱鬧,我寧願死在王郎家,也不回去。”說着,哭哭啼啼的走。

張氏正好往這邊走,遠遠的看着雪妞又哭又鬧,臉就繃了起來,到跟前卻笑得春風拂面,“雪妞來了,快進來,這又有些日子沒見了,倒叫我怪想的,怎麼哭了起來,是不是跟家裡男人鬧架了?”

雪妞正哭得興起,悲痛欲絕,哪裡還管她是誰呢,垂着頭,徑直從張氏身邊衝了過去,張氏的笑容瞬間凍結,陰暗冰涼。

方媽媽暗叫不好,急步過來代女請罪,“老太太喜怒,雪妞這孩子自幼在老太太身邊長大,被老太太慣的,越發沒了規矩,老奴該死,這也是老奴教女無方,老奴這就去把她追回來,給老太太請罪。”

“去吧,去看看怎麼回事,請罪就算了,只是,這府裡有府裡的規矩,進進出出的該通報就通報,說話走路誰不是輕聲細語、穩穩當當的?上上下下多少雙眼睛盯着,還是注意些好。”張氏目無表情,語氣清涼。

方媽媽聽了心裡如澆冰水,通體透涼,她在張氏身邊數十年,怎麼會不知道張氏一貫的態度,再生氣再痛恨,也只是關起門來發泄,在公衆場合絕對從頭髮絲到腳尖都是一副觀音菩薩降世的面孔,此刻雖然沒有第三人在場,可是這句話,字字點明雪妞不是梅家的人,卻在梅家這樣放肆,以後要自重些,更是連請罪都免了,這已經重重的打了她的臉。

方媽媽羞愧難當,更是惱怒於心,她豈能不知道張氏剛去前院接待了媒婆,雖不知道提的什麼人家,不過看她的神氣,應該門第不差,想必是認定貴婿,自感身份又漲上幾分,才得意之下襬起架子,忍着一肚子的憋屈咬咬牙,快步走了。

剛出穿堂,就見梅順娘和鄭姨娘在前面說話,鄭姨娘不知說了什麼,轉身就走了。

梅順娘只看着她的背影冷笑,“這事,我要是不鬆口,你再喜歡也沒用,我家秀蓮可不比映雪差。”

方媽媽一邊琢磨着這話,一邊惦念着雪妞,沒有心思打探內情。

梅順娘卻是個大嘴巴,瞧着方媽媽一臉灰敗的過來,甩着一腕的金鐲子招手,“喲,方媽媽,您這是往哪裡去啊?”

方媽媽只好硬着頭皮回答,“回大姑太太的話,剛纔雪妞走的急,我有句話忘了叮囑。”

梅順娘哈哈笑,“喲,雪妞剛出去了嗎,我可沒注意,方媽媽快去快回,回來聽好事,中散大夫李大人家託媒來提親了,你給幫着我和老太太算計算計。”

“這是天大的喜事,老奴可插不上嘴,自然都是老太太和老爺說了算。”

“哼,還得我說了算纔是呢。”梅順娘見她沒提自己,不太高興。

方媽媽連連陪笑着往外走,走出兩步,忽又回頭道,“大姑太太,別怪老奴多嘴,老太太就是再疼表小姐,那也比不上疼三小姐啊,手心手背都是肉,這話是說的好聽,可是誰不知道,這孫女和外孫女就是不一樣呢,多一個‘外’字,可就差了遠了,三小姐姓梅,表小姐可是姓賈啊,在老太太心裡,誰是手心,誰是手背,大姑太太會不明白?若不明白,只管往前想想,表小姐和大少爺的親事是怎麼沒了就知道了,再說了,鄭姨娘最是得老爺歡心,這男人啊,在外面不管怎麼樣說一不二,都抵不過枕頭風一吹,鄭姨娘不管看上哪家,只要哄得老爺高興了,自然就是三小姐的,只有三小姐看不上的,纔會想到表小姐吧,現如今,鄭家老太太和兄妹又都在府上住着,老太太偏着誰,大姑太太又何必自欺欺人呢。”說罷,笑呵呵的走遠,頓覺剛纔憋得一口惡氣出了大半。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各位!昨天沒有更新,今天估計也沒有時間雙更,明天會雙更補上,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