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攏

杜氏淡淡一笑,目光在玉珮上溫柔的流連,忽然眼中閃過一線驚詫,就伸手將玉珮接過去細細的翻看,清瘦的手指覆在玉珮上,似乎有些用力,卻沒有立即說話,默然片刻,含笑溫言道,“聽說承禮今天出門了,想來是見到好看的東西就買了來送給妹妹,這也沒什麼,他是兄長,送個首飾給妹妹,也是應當。”

若胭恍惚覺得釋然,又隱約覺得杜氏的神色並不如話中那麼輕鬆,也不好問什麼,遂安慰自己,管他什麼來歷呢,反正自己只當哥哥送給妹妹的小玩意罷了,想到小玩意,又想起閔太太送的扇墜子,就大致說了在閔家的事,卻沒有提及梅映雪的幾次搶風頭和賈秀蓮的怪異。

杜氏只是溫和的笑了笑,並沒有多說,只是若胭講到閔太太單要她猜去齊家的用意時,杜氏微不可見的蹙了蹙眉頭,卻做隨意的笑問,“若胭莫不是上次在周府與齊府的女眷打過交道,閔太太今天去齊府時,齊府有人提起過你。”

若胭就努力回憶在周府當天的事,恍然憶起尋找慧姐兒之事,便與杜氏說了,杜氏聽罷,神色似有些怪異,卻也只是淡然笑道,“原來有這樣的事,興許今天雪菊姑娘在閔太太面前提了你的名字。”

若胭想想在理,便不再多想,又陪着杜氏說了會話,心裡惦記着章姨娘,起身辭了出來。

巧雲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相送,見若胭納悶,無奈的解釋,“太太是知道大少爺在外面的,卻不許奴婢出去,說感情強求不得,門自開着,出入自便,後來大少爺走了,到底沒有進來,太太心裡也是難受的。”

若胭點頭,果然如自己猜想,“太太心裡不僅難受,只怕也和大哥哥一樣不知如何面對呢,他們倆,終究骨血相連,心思都是一樣的。”

巧雲就苦笑,“二小姐說的極是,只是,這樣的心結,奴婢也解不開。”

若胭笑,“只怕旁人都解不開,終須他們倆自己解開纔好。”

猶豫片刻,到底不信杜氏的話,又問梅家恩是否來過。

巧雲一聽這話,就細眉豎起,忿忿氣道,“二小姐不起,奴婢險些給忘了,太太讓奴婢去請了大夫,這大夫是一向給太太診病的,信得過,可惜老太太和老爺信不過,這也罷了,各人有各人的眼緣,只是,大夫剛走,老爺就來了東園,質問太太如何會熱心的爲妾室請醫,又問大夫是什麼身份,可說了什麼有損梅家聲譽的話,真真是氣人,太太卻只說了一句,你若信得過我,便不該說這樣的話,你既然信不過我,我又解釋什麼?”

這便是杜氏一向的倔強了,若胭也覺悲涼,夫妻半生,感情如斯,實在悲哀之極。

聽着巧雲的腳步聲返回,杜氏喚了她進屋,表情有些嚴肅,“巧雲,你出去一趟,往和晟寶莊去問問陳掌櫃,大少爺今天是否去過他那,還買了一個白玉鏤雕珮。”

巧雲一愣,“太太,您看出來大少爺送的二小姐的玉珮出自和晟寶莊?”

“和晟寶莊售出之物都有標識,我自然認得。”

巧雲不解,“太太,大少爺若是去過和晟寶莊,陳掌櫃不應該沒認出來,大少爺又買了這麼貴重的玉珮,陳掌櫃怎麼不派個人過來知會太太一聲?”

杜氏怔住,緩緩道,“你說的對,這事有些蹊蹺,承禮若真是自己親自去鋪子裡買東西,陳掌櫃不會認不出來,然而承禮應當是不可能知道我與和晟寶莊的關係,絕不會刻意隱蔽自己而指派他人去買,若玉珮不是承禮所買,他又是從何而來,那玉珮用料極好、做工精巧,價值昂貴,絕非普通人家買了又捨得丟棄或是隨意送人,巧雲,你還是去問問陳掌櫃,鋪子裡的各種白玉鏤雕珮都被誰買走了。”

巧雲應聲離去。

杜氏依舊心事重重,她沒有對巧雲說,那塊玉珮上雕刻的是蓮花並蒂,這種圖案通常只有男女傳情才用,承禮怎麼會送給親妹妹?

若胭別過巧雲,回到小院,章姨娘已經醒來,春桃扶着靠在牀邊吃那醋煮雞蛋,秋分在一旁端着碗伺候着,一屋子的醋味。

“姨娘醒來,可覺得好些。”若胭心頭一鬆,急步上前。

章姨娘看到若胭,話未出口,淚就撲撲的往下掉,伸出無力的手,緊攥着若胭。

若胭見姨娘這般悽楚、受罪的模樣,心中也覺難受,衣袖幫她拭淚,寬慰道,“姨娘莫哭,先趁熱把這醋和雞蛋都吃了,一切總有女兒在呢。”

好不容易章姨娘收了淚,勉強吃了雞蛋,都將醋喝盡,這才又軟綿綿的躺下了。

若胭就問初夏去了哪裡,秋分答道,“奴婢摘了些馬齒莧,初夏姐姐拿着去廚房煮,纔去不久。”

若胭點點頭,問章姨娘身體感覺如何,章姨娘只有寬言,說是無妨了,若胭瞧着她那有氣無力的虛弱模樣,就知道她不過是寬自己的心,有心說她幾句不成器的話,到底是自己姨娘,不忍心叫她傷心,只好裝作相信,哄着她又睡下,叮囑兩人好生看着,纔回房換衣裳。

剛整理完畢,就見初夏進來,說是馬齒莧已經煮好,只是章姨娘又睡下了,便等醒了再喝。

若胭點點頭,初夏就說了廚房的事,“奴婢剛纔去廚房,見着姜婆子和佟媽媽在吵架,隱約聽着姜婆子罵佟媽媽白活了一把年紀,越發的不知道主子是誰了,仔細攆出去沒着落,佟媽媽低着頭不作聲,見奴婢去了姜婆子便不說話了,也不理奴婢就走了,奴婢就問佟媽媽爲的什麼吵起來,佟媽媽就說是春桃給了她荷包,不巧讓姜婆子瞧見了,荷包也給沒收了,”初夏看着若胭,遲疑了一下,道,“二小姐,奴婢自作主張,當即又賞了佟媽媽一個荷包,裡面放了一兩銀子。”

“做的很好!”

若胭興奮的笑起來,“初夏,你最是知我的心!既然姜婆子已經撕破了臉,想來佟媽媽也恨上姜婆子,她正需要一個靠山來對抗姜婆子,咱們現在給不了她往後多大的承諾,不過,總還給得起這幾兩銀子讓她安心,初夏,你慢慢再打聽着,姜婆子既說佟媽媽攆出去就沒着落,可是知道佟媽媽家裡什麼事。”

初夏就笑,“我已經問了佟媽媽,姜婆子說這話,是因爲佟媽媽家裡一個人也沒有,無依無靠的,要是離了梅家,估計就只能去姑子庵裡過餘生了。”

若胭也笑,“這樣倒也好,她沒了去處,咱們只要給她個好去處,她無不滿意的,回頭你找個機會告訴她,只要她在東園和咱這邊的飲食上上些心,以後我必定不忘她的好,、。”

初夏怔怔的看着若胭,並沒有高高興興的應答,若胭納悶的問,“怎麼,你莫不是覺得我將來會很慘,養不活她?”

初夏搖頭,咬了咬牙,輕聲道,“奴婢怎麼會這樣認爲,只是二小姐既然連佟媽媽都可以這樣承諾,是否奴婢也可以求二小姐一個承諾,以後不管二小姐嫁到哪裡,都要帶上奴婢。”

“噗——”若胭瞪着眼睛,然後忍不住笑出聲來,笑罵道,“你這丫頭,平白和佟媽媽比什麼?我要是不嫁人,便可以丟了你麼?”

初夏有些急,還要說什麼,若胭就斂了笑,認真的道,“在這府裡,除了姨娘和母親,就是你最親近了,你雖然名義上是我的丫頭,我心裡可沒有將你看低,你只管將心放穩了就是,只要你願意跟着我,不怕吃苦,我又怎麼會捨下你。”

初夏就哭着跪下,給若胭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頭,若胭拉也拉不起來,只好由着她去。

初夏磕完頭自己站起來,抹了抹淚,又說起另一件事,“奴婢聽佟媽媽說,大少爺失蹤這一天,南園的三個丫頭都遭了罰,各打了五板子,怕打重了不能伺候大少爺,倒沒多打,現在都被關在柴房裡,老太太發了話,這幾天就要將她們全都賣了去,再換新的來。”

若胭這纔想起那三個丫頭來,不禁又責備梅承禮做事欠思慮,連累下人,又恍然初夏剛纔一番舉動,只怕也有以人度己的擔憂,便安下她的心,“你且放心就是,我往後去了哪裡,必定會告訴你,不叫你擔心受累。”

中園。

張氏的目光冷冷的在方媽媽臉上掃來掃去,“你在我身邊幾十年了,也不必再挖空心思說什麼慌,我自然是知道,西角那邊的事是你弄出來的,不過是想維護你的臉面,才壓着大夫說是痢疾,你自己說吧,怎麼回事。”

自從若胭的小院從西跨院一牆隔開,張氏就用“西角”代稱了。

方媽媽跪在地上,先咚咚咚磕了一串響頭,這才垂着頭抹淚,哭聲道,“奴婢但有半點心思都瞞不過老太太的法眼,又怎麼敢在老太太面前說謊,老太太肯護着奴婢這張老臉不被唾罵,奴婢感激不盡,這件事的確是奴婢做的,奴婢在早飯里加了點瀉藥,不過,奴婢都是爲老太太不平啊,奴婢聽到章姨娘和二小姐辱罵老太太,言語惡毒之極,奴婢都說不出口啊,奴婢實在氣不過,這才……老太太,奴婢雖然做了害人的事,卻不後悔,老太太只管處罰奴婢就是,奴婢沒有怨言。”

張氏眼底厲芒一閃,冷笑,“你既說是她們倆罵我,怎麼只叫她一人腹瀉?”

方媽媽道,“奴婢先前也覺得奇怪,中午奴婢去找姜婆子打聽,姜婆子想了想,說是想起來,聽春桃那丫頭聽過一句,二小姐從來不吃醬黃瓜,倒是叫她幸運躲過了。”

“胡鬧!”

張氏生了氣,“你說她幸運,卻不知道是梅家幸運,是你幸運,二小姐今天要去閔府做客,要是在閔府做客時腹瀉不止,被查了出來,梅家顏面何在?你就是死也彌補不了梅家的名聲,你跟着我一輩子了,老了老了卻做出這樣上不了檯面的事,好在我把大夫趕走了,老爺也沒有疑心,總算護着了你。”

方媽媽只是哭的說“該死,知罪”,心裡卻想,你哪裡是護着我,不過是護着你自己而已,任誰不知道我是你的心腹,你這一輩子做的多少見不得光的事都是經我的手做的、多少殺人的話是經我的口說的,自己卻堂而皇之的做盡了菩薩好人,這件事若是追查下去,查到我的頭上,自然也就算是查到你頭上了,就算與你無關,只怕在旁人眼裡,也與你脫不了關係。

張氏不耐煩的擺擺手,止了她哭,又問,“你那瀉藥從哪來的,莫不是早就備好了?”

方媽媽猶豫了一下,垂首道,“前些日子奴婢一直不太通順,上次雪妞來,奴婢就跟她提了句,這次雪妞就帶了些通腸的藥來,奴婢還沒來得及吃,因心裡不滿章姨娘和二小姐,就一氣之下將藥全投了進去。”

什麼通腸的藥這麼猛?張氏暗暗皺眉,卻沒有追問,不論方媽媽說的“兩人辱罵”的話是真是假,她都不在乎讓她們倆受點苦頭,只是,“這事兒姜婆子都知道?”

方媽媽心一動,連聲道,“自然知道,章姨娘最愛吃醬黃瓜就是她告訴奴婢的,姜婆子還說,做奴婢的就應該時刻維護主子,主子受了辱罵,奴婢就應該代主子報了仇,不叫主子煩心。”

張氏若有所思,方媽媽還想再鼓動些話,就聽外面亂哄哄的,有個聲音說是“大少爺回來了”,張氏聞聲早騰的站起身來,揚聲喊“快進來”,又想起地上跪着的方媽媽,連連揮手讓她迴避,方媽媽心有不悅,以往大少爺有什麼事都不避着她的,今天卻叫她走開,不滿的望了張氏一眼,匆匆轉入後房。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今天更新晚了,幫朋友玩劍三升級了。

劍三是個坑,和寫故事一樣,讓我欲罷不能。

妖瑜今天情緒有些激盪,在遊戲裡遇到一個陌生人,很像一個老朋友,可惜我問了又問,對方不是。

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