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秋一愣,伸手接過蕭四郎的外套掛起來,笑着道:“年年都有的生辰,妾身無所謂的。”
說完,又給他拿了一件家常的道袍換上,踮着腳給他系盤扣。
“不一樣。”蕭四郎抓住她的手,柔聲道:“……有我在!”
析秋紅了臉笑了起來,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四爺說的對,有您在便是不一樣。”
蕭四郎眼睛一亮,彎了腰摟住她,在她耳邊輕聲道:“真的?”
析秋點了點頭。
蕭四郎手臂一伸抓住了她的手,轉身就朝外走,析秋愣住問道:“四爺要去哪裡?”
“來人!”蕭四郎拉着她出了門,門外守着的春柳和碧槐走了過來,應道:“四爺!”蕭四郎看着她們道:“去給夫人收拾衣裳,明日一早我們去別院。”
春柳和碧槐愣住,雙雙朝析秋看來,析秋也是第一次聽到要去別院的消息,也是沒明白蕭四郎要做什麼。
“是!”兩人看出析秋的反應,知道這是四爺臨時起意,又想明日是夫人的生辰,四爺或許是想和夫人單獨過一個生辰也未可知,春柳立刻露出滿臉的笑容,點頭不迭的回道:“奴婢這就去收拾。”
女子出門就是繁瑣,平日用的東西便是如便桶也是要一起帶着,更何況衣裳首飾被褥蚊帳等一應的東西,收拾起來便和搬家一樣,所以但凡沒有大事,女子出門都不會過夜,實在太麻煩了。
蕭四郎一聲令下,春柳和碧槐便下去吩咐各處的丫頭婆子,一個院子裡的人立時就開始忙活起來。
析秋鬆開蕭四郎的手關了門,才問道:“四爺要做什麼?怎麼好好的要去別院?好歹也讓妾身安排一下家裡的事兒,娘那邊也沒有打招呼,還有敏哥兒和鑫哥兒,中饋的事兒也沒有交代……許多事怎麼能誰走就走呢。”
蕭四郎看着她滿臉憂心放不下的樣子,不由笑着道:“就待兩天便回來了,稍後我們便去和娘說,家裡的事情有娘在,又怎麼會亂。至於敏哥兒你若不放心我們帶着便是,鑫哥兒有娘也不會有事。”
這一刻他倒是想的周全的很。
析秋還是不放心,擰了眉頭道:“四爺,您若是想去,不如再等兩天吧,妾室把家裡安排我們再去不遲!”
蕭四郎顯然已經下了決心,攬住她吻了吻她的額頭,笑着道:“再等兩天,就不是你的生辰了。”
“四爺……”蕭四郎做事從來都是想好了再做,在某種意義上他們是同一種人,沒有完全的把握從來不會輕易去開口,今兒也算是特列,析秋想了想還是點頭道:“那妾身去和娘打個招呼,晚上把家裡的事兒安排一下。”
她知道,他是想要給她過一個特別的生辰。
蕭四郎很贊同的點了點頭。
析秋便讓人喊來敏哥兒,道:“明日我們去別院好不好?”敏哥兒一愣,看了看坐在一邊喝茶的蕭四郎,又想了想搖頭道:“母親和父親去吧,我在家裡看家。”
析秋一愣,看他問道:“家裡會留人,不用你看家。”
蕭四郎挑了挑,滿臉的滿意之色。
敏哥兒目光動了動,還是很堅決的拒絕了:“先生明日還有課要講,我不能缺席了。”又看了看蕭四郎搖頭道:“敏哥兒在家等父親和母親。”
析秋看着他的態度,只得點了點頭道:“那明天晚上你待在祖母那邊,母親後天就回來,你要乖乖的聽祖母話知道嗎?”
“嗯。知道了。”敏哥兒很乖巧的點了點頭。
蕭四郎低頭去喝茶,擡頭看着析秋道:“有二銓在,我將天敬留下來給他。”
言下之意,有這麼多人守着,一天的時間而已,他不會有事的。
可析秋還是不放心,自從敏哥兒搬過來後她還沒離開他這麼長時間,可又不想冷了蕭四郎的興致,只得點頭同意。
一家人去太夫人那邊說起明天去別院的事,太夫人聽着就一副瞭然的表情,笑眯眯的點頭道:“……去吧,家裡有我在,也不過一天的時間,這點事我還是能做的,反而是你們,來回的跑有些辛苦。”一頓又道:“不過難得出去,多待兩天也無妨,不着急回來。”
蕭四郎看了析秋一眼沒有說話,析秋被太夫人的表情弄的有些不好意思,彷彿很有深意的樣子,她忍不住紅了臉:“家裡頭還有這麼多事,怎麼能全部丟給您……我們後日就回來。”
太夫人就呵呵笑着沒有再說話。
鑫哥兒和晟哥兒從裡面跑出來,鑫哥兒更是抱着析秋撒嬌道:“四嬸嬸,您和四叔要去幾日?”析秋道:“一天就回來了,鑫哥兒乖乖的。”
“一天。”鑫哥兒垂了頭彷彿在想什麼事兒,隨後又擡頭道:“那明天晚上不回來了是麼?”
析秋就點了點頭,鑫哥兒皺了淡淡的眉頭沒有說話,晟哥兒就拉着他到一邊,兩個人又嘰嘰咕咕去說話,太夫人就指着神神秘秘的兩個人笑着道:“又不知道在密謀什麼。”又去看敏哥兒:“敏哥兒今晚就睡在祖母這裡吧,你母親晚上要收拾東西,你回去也讓她分心。”
敏哥兒想了想,就撲倒太夫人身上,點頭道:“好!”說完又好奇的去看鑫哥兒和晟哥兒。
既然敏哥兒留在太夫人房裡,析秋和蕭四郎就索性在太夫人這邊吃晚飯,蕭延亦也恰好從外面回來,見一屋子的人樂呵呵的樣子,不由笑着問道:“什麼事,這樣高興。”
太夫人就將蕭四郎和析秋要去別院住一夜的事兒和蕭延亦說了,又道:“……我這裡也能熱鬧兩個晚上了。”
蕭延亦聽着身體一怔,目光在析秋淺笑着的臉上劃過,又迅速轉開,躲閃着似的點了點頭,回道:“別院夜裡涼,多帶些衣裳。”便沒了話。
蕭四郎目光也動了動,點頭應了。
太夫人又將大夫人請來,一家人圍在一起吃了飯,飯後又喝了茶聊天,紫鵑就在門外求吳媽媽:“二夫人房裡的血燕沒有了,想找四夫人領了牌子。”
這些事情上,不論是太夫人還是析秋從來不會去剋扣,吳媽媽便點頭道:“四夫人正和太夫人在說話,你不如直接去找春柳姑娘吧。”
紫鵑垂着頭應是:“打擾吳媽媽了。”隨後轉身出了院子,吳媽媽看着紫鵑的背影就搖了搖頭,輕輕嘆了一聲。
紫鵑去了四房,看到院子裡丫頭們忙的熱火朝天,春柳指揮着衆人將東西收進箱籠裡,清點好又打了包:“衣裳帶六套,山裡涼將夫人那件姑戎邊鵝黃披風帶上,鞋子帶四雙,旁的用不上就不要拿了。”
小丫頭們垂着頭應是。
紫鵑遠遠看着,想到當初她和紫檀在二夫人房裡也是如此,可如今……
便是一點吃食,也要來求四房。
二夫人呢,如今躺在牀上沒有人管,四夫人卻是日日在府裡走動,彷彿當初屬於二夫人的光環,屬於二房的光環悉數到了四夫人,四房這邊……便是昔日見了她們就點頭哈腰急着巴結的婆子們,見了她也愛理不理。
心裡想着,紫鵑的眼圈就紅了,她如今還不如紫檀,紫檀雖落了一身的疤,可現在被四夫人送去莊子裡,雖不如府裡錦衣玉食可日子卻過的安穩,不像她,還不知道自己的將來在哪裡……
抹了眼淚,她便進了門,朝春柳蹲了蹲身子道:“春柳姐姐,我來拿對牌去庫房給二夫人領些血燕。”
“紫鵑來了。”春柳笑着走了出來,聽到她說的話便點了點頭:“你稍等等,我去拿。”說着轉身進了房裡,碧槐問她道:“是紫鵑來了?”
“是,說是房裡沒了血燕,來領對牌。”說着,從匣子拿了紅頭的對牌來,碧槐沉吟了片刻,回道:“讓岑媽媽陪着她去。”
春柳一愣,碧槐就小聲解釋道:“不是心疼那點東西,可二夫人的手段你我可都是知道的,她如今的身體明明好了,可還說惡露未停請太醫把脈,這其中的事兒你我都清楚,她不過是在等太后娘娘回來,有了太醫在中間走動,即便太夫人不讓她出門,她也能將話帶出去……現在誰知道她心裡如何想的,我們防着總不不防好。”
春柳覺得有道理,出了門就讓岑媽媽陪着紫鵑去庫房。
這邊析秋和蕭四郎和太夫人告辭,蕭延亦也起身出了門,一路在花園走着,淡淡的身影在幽暗的月光下越加顯得冷清,他在樺樹林邊的亭子裡落定,湖面的溼溼的風吹在臉上,此刻他才透了口氣,心中的煩悶略輕了些。
他吩咐身邊常隨回凌波館裡取了酒來,獨自一人坐在亭子了自斟自飲,常隨遠遠守着也皆是嘆氣,侯爺這些日子但凡有空都會一個人喝悶酒,一喝便是一夜……
有人打着燈籠提着食盒款步走來,常隨一看來人便道:“連翹姑娘!”
“侯爺晚上沒吃什麼東西,太夫人讓奴婢給侯爺送些吃食。”連翹穿着茜紅的比甲,頭上戴着兩朵粉紅的珠花,一隻點翠簪子茵茵翠綠,亭亭玉立的模樣在月光下頗有幾分姿色。
是太夫人的吩咐,連翹又是鑫爺身邊的丫頭,常隨開了食盒看了一眼,道:“侯爺在亭子裡,去吧!”
連翹蓮步移了上去,將食盒放在石桌上,道:“侯爺,夜裡涼!”說着拿了披風搭在蕭延亦的肩上,又將食盒裡的下酒菜一一擺在桌上。
蕭延亦目光微動,微醺的臉上愈顯得溫潤,眼底有着淡淡的迷離,她看着連翹便想到另外一個影子,兩個影子漸漸重疊在一起……
太夫人這邊,送走蕭四郎和析秋幾人,大夫人也告了辭,她哄了幾個孩子睡覺,便和吳媽媽在房裡說話:“……你今晚就睡這邊,我們也說說話。”
“是!”吳媽媽應是,出門將自己的被褥抱來鋪在牀邊的腳踏上,合衣坐着道:“您睡不着,可是在想着四爺和四夫人的事?”
“是啊,兩個人說要去別院住一晚,我心裡也高興。”太夫人笑着道:“我沒記錯的話,明天就是析秋的生辰吧!”
吳媽媽笑着點頭:“太夫人好記性。明天可不就是四夫人的生辰。”說着頓了頓,滿眼的笑意:“許是四爺想單獨給四夫人過個生辰吧。”
太夫人笑眯眯的點了點頭,兒子兒媳感情好她自是高興的。
“說不定,您又要抱孫子了,四房添人進口呢。”吳媽媽笑着道。
太夫人立刻點頭應道:“若是能那是再好不過的,析秋嫁進來也有半年多了,太醫說她身子雖虛了些,可也沒有什麼大毛病,也該有了。”又嘆了口氣:“便是沒有也不急,我現在啊,也算看開了,也明白了這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的道理。”
吳媽媽輕輕去給太夫人捏腿,笑着道:“您是有福的人,四夫人也是有福的人,定會有的!”
太夫人還是沒有高興起來,想到蕭延亦形單影隻的樣子,她道:“我挑的幾個丫頭,規矩你都教好了?”吳媽媽點頭應是:“都教好了,奴婢瞧着再過幾日就能送過去了。”
太夫人滿意的點了點頭,又想到房裡關着的二夫人,心裡又是不痛快……
一前一後掉了兩胎,藤秋娘又沒了,接二連三的事兒也不消停,她眉頭緊緊蹙了起來,想到藤秋娘的死,那上面的筆記……她問吳媽媽道:“當初鑫哥兒明明醒了,你怎麼會聽了析秋的話連我也一起瞞着?”
吳媽媽想了想,就輕聲道:“說起來,奴婢還沒跟你認錯,奴婢不該瞞着您,看着您抱着鑫爺難過,奴婢心裡跟刀割似的,可又不得不忍住。”她頓了頓又道:“當時鑫爺醒來,也是昏昏沉沉的,當是房裡只有張醫女我們三個人,奴婢原是打算歇會兒閉着眼睛,四夫人也不知怎麼就知道奴婢沒有睡着,來和奴婢說,如果奴婢想要鑫爺好好的,就不要說出去。”
“奴婢當時也想不明白,四夫人就說她心裡有數,只要奴婢什麼人也不說,就可以了。”
“所以你連我也沒有道破是嗎?”太夫人問道。
吳媽媽就點了點頭回道:“奴婢心裡也猶豫不定的,可一想到鑫爺受的罪……”說着停了停嘆了口氣:“……沒想到最後查出來卻是……”
“你啊……”太夫人指了指吳媽媽:“有時候到也不糊塗。”
吳媽媽想笑卻又笑不起來,畢竟這個結果大家都不想看到:“奴婢知道您那時候對四夫人心生了懷疑,心裡其實也不敢和您說。”
太夫人聽着就漸漸沉了臉,想到當初那張字條……
依舊是個不大不小的疙瘩。
“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吳媽媽手下輕輕的捏着,說話的聲音比方纔越加的輕了些,太夫人看着她就點了點頭道:“你隨我幾十年,我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吳媽媽就笑着道:“這兩個月,府裡頭裡裡外外的事都是四夫人在操持,奴婢也看出來您雖是沒說,可心裡頭對四夫人比起從前要歡喜了幾分,畢竟她對鑫爺還是敏爺甚至是晟爺也都是精心照顧的,都不是她生的,她卻是這樣細心照料,這樣的事擱在誰身上都不定能做得到,府裡頭來來往往的夫人小姐們,出去誰私下裡不誇四夫人賢惠有能力,四夫人這樣的雖是出身低了些,可別的方面卻半點不比旁的人差,依奴婢看便是有些高門出身的小姐也比不上……”
太夫人聽着淡淡點了點頭,對吳媽媽的話沒有否認,吳媽媽又道:“奴婢的意思……您就放寬了心,便是有些疙瘩,這麼長時間四夫人什麼樣的人,我們也看在眼裡,落在心裡頭,那樣好脾氣好德行的,打着燈籠也難找,奴婢說句不怕您生氣的話,四爺的眼光可比您要好呢。”
太夫人被她說的笑了起來,點了吳媽媽的額頭道:“到你的嘴裡,我倒是成了睜眼瞎子了。”
“奴婢不敢!”吳媽媽笑着道:“當初侯爺生病,府裡頭若不是您撐着,大爺又怎麼能在外面打拼,您的能力有目共睹的,到如今誰提到不還誇您是巾幗英雄,幾個女人能隨男人上戰場殺敵的……奴婢的意思是,四爺看四夫人是用心看,我們呢……”她指了指眼睛:“用這裡看,自然不如用心看更加的準確。”
太夫人沒有說話,嘆了口氣靠在迎枕上,揉着額頭道:“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哪是奴婢說的有道理,而是您當局者迷罷了。”吳媽媽笑着說完,問太夫人道:“奴婢給您溫的紅棗茶,您喝了睡?”
太夫人點了點頭:“睡吧,明兒一早他們出了府,家裡頭可就剩我們幾個了。”
吳媽媽笑而不語,服侍太夫人喝了茶,掖了被角將牆角的宮燈熄了兩根芯,又將茶水溫在外面的爐子上,關了門便躺在腳踏上,主僕二人歇下。
第二日一早,太夫人帶着幾個孩子送走蕭四郎和析秋,又將幾個孩子送去學館裡,吳媽媽就匆匆從外面進來,臉色有些奇怪,挨在太夫人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太夫人聞言便是一愣,問道:“……果真如此?”
吳媽媽就點了點頭,太夫人擰了眉頭問道:“老二呢,在哪裡?”
“一早上就走了,說是讓身邊的人來和您說一聲。”吳媽媽低聲問道:“那您看……”
太夫人沉吟了片刻,長長的嘆了口氣,道:“隨他去吧,難得他主動要個人。”說着停了停又道:“你讓人給她備兩桌席面,找她平日裡玩的好的聚一聚,回頭讓沈姨娘幫着收拾個院子出來,今天就搬過去吧。”
吳媽媽應是,正說着連翹從外面走了進來,面頰紅紅的依舊是穿着昨晚的衣裳,粉面含春的樣子,一進來便在太夫人面前跪了下來:“太夫人!”
垂着頭咬着嘴脣。
太夫人看着連翹,打量了她片刻,才道:“旁的話也不用多說了,你的心思我多少也知道一些,事情已經是這樣了,那你今兒收拾收拾就搬過去吧,往後沒什麼事也不用到我這裡來伺候,你盡心伺候侯爺便是。”
“奴婢謝謝太夫人。”結結實實的磕了三個頭。
太夫人點了點頭,對吳媽媽道:“帶她去開了臉,讓針線房做幾套衣裳去。”又看着連翹:“你房裡缺什麼就去吳媽媽說。”
連翹磕頭又謝。
等連翹出去,正好大夫人來了,看到連翹的樣子不由納悶卻也只是放在心裡,等下午府裡頭幾個大丫頭以及紫薇幾人去給連翹慶祝她才知道,原來侯爺昨夜在亭子裡喝酒,連翹去送吃食……後來便留宿在凌波館裡,侯爺一早走和太夫人打了招呼,擡了連翹做姨娘。
唐媽媽站在大夫人身後,道:“連翹也是個機靈的,二夫人如今病着,沈姨娘那邊侯爺也不大去,她卻是趕上了好時候了。”
“人總想着更高更好的,等爬上來了就知道,到底何處纔是最自在的。”大夫人淡淡說了拿了修枝剪去修盆子裡的金桔,微笑道:“明兒將這盆金桔送回去給夫人,她最喜歡這些喜慶的。”
唐媽媽應是,道:“夫人見了定是會喜歡的。”
“老四和四夫人去箕尾山別院了?”大夫人淡淡的問道。唐媽媽應是回道:“這會兒該到了吧。”
大夫人露出了絲笑容,回道:“希望家裡頭能開支散葉添人進口!”
唐媽媽也笑了起來,想到四爺和四夫人……
鬱鬱蔥蔥的灌木叢中,探出析秋的頭來:“四爺,這裡真的有野菜。”她擡頭來卻不見蕭四郎,愣了一愣,提着裙子走出來,回頭去問碧槐:“四爺呢?”
碧槐笑着搖了搖頭道:“奴婢一直跟在您後頭,沒見着四爺。”她們下午便到了,四爺和夫人換了衣裳便來逛後山的林子,夫人很高興,竟然還聽了碧梧的話,說是聽到別院裡的婆子說起,山裡頭下過雨就會有許多野菜長出來,夫人竟真的潛在灌木中去找野菜。
碧槐看着夫人難得輕鬆,笑意滿面的樣子,也覺得很高興。
析秋四處看了看擰了眉頭,對碧槐和碧梧道:“算了,我們也別找了,還是回去吧。”說着扶了碧槐的手,幾個人在樹叢中慢慢往回走,周圍守着的隨從就自動的隱去了別處。
別院很大,至少比她想象中的要大,四方的格局,院中有個天井,中間是個很大的池子,池子裡種了睡蓮,山中氣溫低,此時水面上霧氣濛濛的……析秋進了後院,先入的是大廳,約莫侯府裡兩個花廳那麼大,五六十平米的樣子,四周是直入房樑的柱子,柱子頂上搭着天藍色的承塵,她忽然很好奇這樣的裝修模式是誰想出來,竟有些地中海的居家風格。
大廳裡空蕩蕩的,岑媽媽正帶着丫頭們收拾,原本院子裡就留了五六個婆子守着,每日打掃並沒有可收拾的地方,岑媽媽也只是鋪牀疊被將析秋用的一應東西歸置放好,析秋進了房,窗簾依舊是天藍的顏色,掛着的帷幔上繡着青綠的竹子,竹葉節節高升一直蔓延至屋頂,清風從窗戶中吹進來,竹葉便隨着風擺盪,有絲絲甜香飄散在空氣中。
進淨室換了衣裳,碧槐問道:“夫人,要不要讓人去找找四爺?”
析秋擺了擺手,道:“許是有事去處理,我們自己逛逛吧。”說着三個人往外走,她對碧槐吩咐道:“不用的東西就不用拿出來了,回頭明兒又要收拾,你讓岑媽媽去備飯吧,今兒大家都忙了一天,不要在山裡亂走,都早些去歇着。”
碧槐應是回道:“奴婢去瞧過了,廚房裡頭原本就留了兩個婆子,岑媽媽帶的鍋碗瓢盆一應用具我看也用不上,就沒讓她拿出來,就現成用這裡的,兩個婆子人也老實……不過晚飯還是讓岑媽媽親自去料理。”
析秋點了點頭,三人出了門站在天井中說話,碧梧小聲的問道:“夫人,奴婢沒什麼事,不如讓奴婢帶着兩個婆子去採野菜吧,聽說用香油拌了格外的香,也給您開開胃口。”
析秋笑看着她,點頭道:“你去吧,帶幾個侍衛跟着,要小心一些,山裡不比家裡。”碧梧笑眯眯的應是,點了兩個守着院子的婆子,提着籃子就去了後山。
箕尾山很大,幾乎半個圓將京城圍了過來,山上面植被很茂盛,但好在經常有人出入,動物倒並不算多。
析秋在池子邊的石墩上坐了下來,屋檐上的溼氣凝成了露珠滴在水池裡,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四方天井裡迴盪,回聲悠長……析秋伸手去摸池裡的水,只覺得清涼怡人,卻又不那麼涼入了心,格外的舒爽。
約莫等了半刻鐘,蕭四郎大步從外面進來,析秋站起來迎過去,當着下人的面她不好去問,便道:“四爺回來了!”
“嗯,在後山轉了轉,回頭時卻沒見着你……”他穿着析秋剛剛做成的連青色夏衫直綴,衣襬的四角上繡着銀邊暗紋,比平日裡常穿的深色顯的柔和了不少,析秋忽然笑了起來,她這些日子有意無意的給他做一些淺色衣裳,或許下意識的就想讓他看起來不那麼冷峻吧。
蕭四郎牽了她的手笑着道:“剛剛去了後山,我陪你去前面轉轉。”析秋點頭應是,兩個人遣了隨行的丫頭婆子,便一路漫步去後山,析秋跟着蕭四郎身後,踩着他的腳印,手握在他的手心中格外的溫暖,蕭四郎彷彿覺察到什麼,便故意邁小步子走的慢了許多,回頭看着她道:“趕了半日的路,累不累?”
“不累。”析秋笑着道:“常聽人說箕尾山很美,今兒算是託了四爺的福見到了。”
蕭四郎停了腳步,伸手攬住她的腰,笑道:“你即是喜歡,那我們便多住幾日吧。”析秋聽着搖頭道:“妾身惦記着家裡的事,四爺衙門裡也還有事,哪能日日待在這裡。”
蕭四郎輕聲笑了起來,析秋便動了動推開他的手,四處去看:“……四周都跟着人呢。”
蕭四郎看着她笑的越發的歡快,低聲道:“我遣了他們便是。”
析秋嗔瞪了他一樣,決定不再和他繼續這個話題,誰能想得到平日裡冷峻寡言的蕭大都督,私下裡是這般無賴的樣子。
兩人又沿着鵝卵石鋪就的路一走往下走,析秋便愣在哪裡,就見山腰處是一整片奼紫嫣紅的山茶,她側目看向蕭四郎嘆道:“……怎麼會……”
蕭四郎卻瞧不出她看到這麼一片花爲什麼這樣激動,但看着她高興他也不由愉悅了幾分,笑道:“這片的山應是租給了果農,再往下去還有片橘樹林子。”
析秋還依舊停留在驚詫中,點頭道:“沒想到這裡別有洞天。”還是很高興的樣子。
兩人互相依偎站了會兒,忽然蕭四郎自身後拿了個匣子出來,析秋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烏木匣子上,隨即一愣看向蕭四郎,蕭四郎便道:“生辰禮。”
析秋不由想到當初在普濟寺的後山蓮花池旁,他送她匣子時的情景,依舊是烏木做的,依舊是雙排銅釦,她挑了眉打開,裡面果然躺着一隻和上一次一摸一樣的白玉髮簪,不同的是這一次卻是刻了花紋,零零碎碎的像是蓮花的樣子……
“謝謝四爺。”析秋笑着將匣子收了,若是她沒有記錯她房裡頭同樣的匣子,這是第四個了。
蕭四郎嗯了一聲,牽了她的手往回走,邊走邊道:“回去吧,夜裡涼。”
析秋被他牽着兩人就往回走,她看着手中的匣子,再去看滿臉淡然的蕭四郎,嘴角微微勾了起來。
析秋要回去換衣裳,剛剛一路在林中走,兩人的衣襬上都沾了許多露水,蕭四郎卻說等吃了飯再回去,析秋見他執意便沒再強求,吃飯時就剩他們兩人和幾個婆子,卻不見碧槐和碧梧,就連岑媽媽也不見了蹤影。
她不由狐疑去看蕭四郎,可他卻是一臉毫不知情的樣子。
等吃了飯喝了茶,又在天井裡坐了會兒,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析秋遠遠的就看到碧槐和碧梧以及岑媽媽從側門裡出來,隨即蕭四郎目光一動便牽了她的手道:“我們回去吧。”
析秋隨着他進了正廳,牆角上已經掌了宮燈,靜悄悄的沒有半個人影……
等蕭四郎掀開天藍色的帷幔,看到眼前的情景,她才突然明白剛剛他“鬼鬼祟祟”的到底是爲了什麼。
幽幽暗暗的房間中,滿室的粉紅色山茶花瓣,落在每一處,仿若置身一片花海一般,讓人心醉神迷,撲面而來的香味也讓她眼前變的模糊,朦朧中蕭四郎從簾後走了出來,淺笑着朝她伸出手來,析秋亦將手放在他手心中握着,蕭四郎道:“太過匆忙,只得這些!”臉上竟露出無奈的樣子。
析秋笑了起來,嗔道:“四爺若是尋的多了,恐怕花農便要去報官了。”
蕭四郎卻是摟着她,在她發間親了親,回道:“便是報官也無妨,爲博夫人一笑,當值。”析秋偎在他的胸口,聽到他說的話,不由笑着道:“四爺何時學了周幽王了。”
蕭四郎聽着低聲笑了起來,忽然彎腰將她抱了起來,在她耳邊道:“還有一處,也求夫人一笑。”析秋摟着他的脖子,挑眉看着他。
蕭四郎抱着她,三兩步拐去了臥室的另外一邊,原本掛在牆上的美人攬鏡圖就自己動了起來,析秋一怔,才發現這幅畫後面竟然是一處暗門,她驚訝道:“這裡竟還藏着機關?”
蕭四郎抱着她往裡走,過了一個約莫兩丈左右的長廊,道:“此處原本是端王的別院,後來端王謀亂,建文帝收了此處就給了當時的蕭皇后,她在承宗三年時轉贈給了父親,端王生性貪逸他的別館自是與別處不同。”
析秋若有所悟點了點頭,蕭四郎已經出了長廊,隨即眼前就看到一處熱氣氤氳的水池,四周用大理石砌着,有空心的文竹自上一直延伸道池子裡,很顯然這裡的溫泉並非天然生成,而是通過人工引過來的。
她從蕭四郎身上下來,嘖嘖嘆道:“這樣的工程,恐怕也只有端王纔有實力。”
蕭四郎笑着搖頭,回道:“這裡到並非是他的傑作。”說着笑着道:“他當初不過挖了個池子,還未等到水渠建成他就已經被建文帝圈禁,這裡的水渠是後來建的。”
析秋愣了一愣,回頭看着他問道:“那是蕭皇后所建?”
蕭四郎看着析秋搖了搖頭,負手看着那滴滴答答流着的水渠,聲音淡淡的回道:“是三哥的手筆。”
這是析秋第一次正面接觸到有關蕭府三爺的事情,她很想仔細去問一問,卻見蕭四郎已經蹲下去去試水溫,後又擡頭道:“水溫很好,夫人試試?”
析秋的思緒被他打斷,紅了臉四處去看,畢竟是露天之中,蕭四郎走過來牽了她的手道:“這裡不會有人來。”
“四爺……”析秋牽住衣襟,蕭四郎卻已經解開她的盤扣,溼溼熱熱的氣息在她面頰上噴灑,柔柔的脣瓣落在她的脖頸上,析秋軟軟的靠在他的懷裡迴應着他的吻。
不過眨眼功夫她已經未餘存縷……
水溫果然如蕭四郎所言,析秋站在水裡蕭四郎環手抱着她,他又撿了處水裡的石墩坐下,析秋轉過去要和他並肩去坐,他卻是手臂一擡,直接將她放在他的腿上,平日裡這樣的姿勢常有,但卻沒有如今天這樣,析秋的眼睛幾乎不知道要擱在何處,只左顧右盼的想要找話去說,解了此時的尷尬。
蕭四郎笑意盎然的看着她,顯得很愉悅,帶着薄繭的手便一路自她脖頸處滑下去,析秋不敢亂動就只能去推,蕭四郎笑着道:“常得夫人搓背,今兒爲夫也當給夫人盡一份綿薄之力。”
一隻環在腰間,一隻手便順着胸前的豐盈一路滑了下去……
析秋剛要說話,脣口便被他堵住,獨屬於他的氣息便順着脣齒間一直到了心底,她呼吸急促的去迴應他,手臂也不自覺的縮了回來緩緩的攀上了他的脖子。
交纏在一起的身體,蕭四郎身體如火,析秋緩緩坐了下去,絲絲的悅感就從某一處迅速蔓延開了。
她擺着腰,如山間盛開的山茶,清香迷人。
“丫頭!”
析秋昂着頭,胸前的豐盈在他齒間跳動,他輕聲喊道:“丫頭……”
“嗯。”
她閉着眼睛,眼底有淡淡的淚花閃現,落下來化作他臂上的一點水漬,滲進他的身體裡。
“以後每一年……每一年……你的生辰……只屬於我一個人。”
雖是輕聲說着,卻依舊霸道的讓人難以拒絕。
析秋無力去應,只能用身體迴應着他。
蕭四郎攬着她,幾乎想要將她化作身下那溫溫的水,含在嘴裡,化在心裡,流淌在血液裡……
斷斷續續的呢喃聲,被濺起的水花淹沒,析秋喘息着道:“四爺……妾身想要個孩兒,很想很想……想要一個長的和四爺一樣的孩兒……”
“嗯。那我們就生一個。”蕭四郎抱着她站了起來,析秋蜷在他的胸口,他在她耳邊道:“還要一個如你這般的女兒……”
“……好。”
有歸巢的鳥兒自空中飛過,清脆的鳴叫聲,在山谷中迴盪。
天空暗了下來,只餘下遠處一點燈光照過來,溫溫的浪花浮蕩,水中的人影疊合成一個。
……
析秋靠在蕭四郎的胸口,蕭四郎拿了帕子給她擦身子,笑親了她的面頰道:“等冬天我們再來,四周落了雪唯有此處青綠蔥蘢,你若喜歡山茶我便種一些,往後每次來你都能瞧見。”
析秋閉着眼睛,聽着他胸膛跳動的聲音,笑道:“四爺還要去山腰處移植來?”
蕭四郎笑了起來,輕咬了她的鼻尖,回道:“有夫人送飯,便是在京衙住着也無妨。”析秋被他的無賴樣子逗的咯咯笑了起來,也學着他在他肩頭咬了一口:“那四爺可別錯過了茶花開的日子。”
等她咬過,才忽然驚覺,依舊留在她身體的某處,竟又蠢蠢欲動的醒了過來。
析秋錯愕的看着他,蕭四郎抿脣笑着。
在她耳邊吹氣道:“想要孩兒,夫人自當努力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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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