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要抓她,她定然不從,那便沒什麼好說的雙方只能是兵戎相見,於是客棧裡響起了叮叮噹噹的聲音。這清脆的武器碰撞聲就如同一隻栓了鈴鐺的貓兒,從最開始的客棧二樓跳到了大堂,然後在碰壞了一張桌子和兩張凳子以後,最終來到院子裡。
在皎潔的月光下,十幾個人將一對青年男女包圍在中間。這是抓捕者喜歡乾的事,當然、對於林若雪來說這也是無所謂的事。
他們要抓活的,而林姑娘不是兔子,她的劍向來冰冷無情。
劍尖所向,奔赴的是天狗食月的雙目。狗兒倒退三步,然而長劍依舊如影隨形,不得已狗兒只能舉起鐵爪隔檔。林若雪一抖手腕長劍如同靈蛇般纏上了他的鐵爪。
可林若雪欺身而上的同時,她的右邊已門戶大開。年紀稍長的老漢瞧準機會,用煙桿以一個刁鑽的角度點向了林若雪的肋部。
這個部位是人體的氣府穴,倘若此處被點,那麼林大小姐必然會因一時氣竭而身體癱軟,那樣他們就可以拿下她了。
然而林若雪彷彿沒有看見一般,依舊有恃無恐的用劍去削天狗食月的手腕。
就在老漢以爲自己這一擊即將得逞之時,卻聽到‘鐺’的一聲,菸斗點到了一柄三指寬的鈍劍上。
冉阿玉像預先知道他要如此出招一般,剛好腿成弓步身子半蹲,用了一個就像打水的姿勢擋下了這一擊。青年使用的這一招正是比翼劍法中的‘竹籃打水’這招還真讓老漢的算計一場空了。
同時林若雪的劍已經搭上了天狗食月的手腕,消瘦的黃衣漢子就算現在棄掉手中的武器也躲避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長劍在自己的右手臂繞了一圈兒後輕輕一拖,他的脈搏就被劍鋒割斷。
昴日星官想要撥開林若雪長劍的鐵扇終歸還是慢了一步。
鮮血從傷口處涌出來的時候,天狗食月右手的力氣瞬間被抽空,他已無法握住武器,鐵爪從手上滑落。面色蠟黃的漢子‘啊’了一聲後就往退去。他的哥哥——昴日星官——見勢立馬退出了戰鬥,伸出手臂攬住自己的兄弟,並在天狗食月的雙肩處連點數下,緊接着鷹鉤鼻漢子又從懷中掏出個瓷壺,從裡面抖出兩粒褐色藥丸給天狗食月服下。
他必須要先保住自己兄弟的命後,才能重新投入戰鬥爲利益而拼搏。
那鐵爪掉下的一瞬間,冉阿玉就伸出了自己的右腳。大概有十斤重的鐵爪接觸到他的腳背,青年用腳背託着鐵爪緩緩往下,以便卸去鐵爪下落時的力道。在離地大概只有幾寸高的時候,冉阿玉右腳用力往上一顛,鐵爪如同毽子般隨即飛起,他右腿橫掃剛好踢中飛在空中的鐵爪,那鐵爪打着旋兒向補上來的提刀漢子們飛去。
其中一名漢子因躲閃不及鐵爪正中他的胸口,只聽‘砰’的一聲悶響,那漢子被擊得倒退幾步,感覺胸腔如同被鐵錘擊碎,滿腔熱血好似決堤之水般上涌從嘴巴里噴射而出。
眩暈襲來,他兩眼一黑倒向了地面。
而冉阿玉目前沒時間想自己這一下給對手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因爲右邊又有一支菸杆敲向了林若雪的耳門。
青衫青年原本是站在林若雪的身子左側,只見他原地輕輕一躍,然後踩在林姑娘下蹲時放在膝蓋的手掌上再次借力,她往上一託、冉阿玉凌空飛起,在即將落下時一劍斜刺向老漢的眉心。
好一招‘過牆縱雲’林若雪這一蹲非但躲避過了老漢點向耳門的煙桿,同時也將起跳的冉阿玉再次托起,給他一次借力、造就了轉守爲攻的機會。
而林若雪的一蹲,便又是比翼劍法中的一招‘飛鳳拂花’的前式,當老漢收回煙桿檔開冉阿玉的劍鋒時,已經做出一字馬的林若雪用長劍在地上掃了一圈兒,一股極淡的白色氣體如同水上波紋般以白衣姑娘爲中心向四面八方擴散。
地上的稻草被吹得飛起,有幾個目光被冉阿玉吸引的持刀漢子腳腕瞬間被這股氣體割出了深可將骨的口子。
再觀冉阿玉,青衫青年直刺的一劍被老漢用煙桿擋開,他並不收招,趁着下落的姿勢又將劍橫砍向了老漢的脖子,老漢只能提起菸缸又擋,冉阿玉手臂繞圈兒反手再來一次橫砍......
如此、他在下落的同時,不自覺的用上了以前在青牛鎮學的殺豬刀法瞬間遞出六七劍,這六七劍速度極快,老漢只能不停地隔檔被逼得連連後退。
而林若雪那一記橫掃,甩出的劍氣直奔老漢的腳肚子。可惜在將要擊中老漢的時候,這名老漢也被他的哥——另一名年紀稍長的老漢——用煙桿將劍氣擋下,那煙桿也不知是用什麼東西做成的,非但沒被劍氣隔斷就連劍痕都沒留下。
冉阿玉落下的時候林若雪又升空飛起,圓月就在她的頭頂,月光灑落在她的身上,白衣女子聖潔而炫目如同仙子一般飄逸,她持劍飛舞,好像是從月宮走向人間的嫦娥。
一劍斜撩熱血飛濺,月光如水血如桃花。
一個漢子喉嚨被林若雪的長劍割斷之時,冉阿玉的鈍劍完全插入了另一名短褂漢子的胸膛。劍尖從那名漢子的後背冒出,褐色的心頭血跟着劍刃流向劍尖再遞向地面。
那漢子瞳孔睜得老大,冉阿玉鬆開劍柄的時候他也倒向了地面。
冉阿玉殺人了,他不是故意的,但他無法接受。
突然一條修長的黑影從冉阿玉的左側飛出,勢大力沉的連環腿在青年的胸口上連踏三下,冉阿玉被馬面的‘馬踏聯營’蹬得飛起,爾後又落到了牛頭的身邊。
身強力壯的牛頭,一把就將如同飛葉般的冉阿玉抓了過去,滿是汗水的粗壯手臂好像巨剪般箍住了青年的脖子。牛頭右手的拳頭已舉在空中,準備隨時捶向冉阿玉的天靈蓋。
“住手!”
有三人同時喊起,一人是自然是如遭雷擊的林若雪;另一人是傍邊看戲的老闆娘;最後一人是滿臉陰鬱的昴日星官。
“你別過來!”牛頭甕聲甕氣的制止了林若雪的上前,“你二人挨在一起厲害得很。”
“放下劍,”一聲黑衣身材修長的馬面威脅道:“不然牛頭大概會捶爛他的腦袋。”
“喂!那隻公雞,你怎麼給老孃保證的?”老闆娘秦大姐對昴日星官大聲喊道。
“只要她乖乖跟我們走就成,”昴日星官走到林若雪面前,“林姑娘若不從,這大憨貨的腦子可不太好使,說不定嘿嘿!就真會弄死你的情郎。”
“去你姥姥的!你說誰是憨貨?”
牛頭不滿昴日星官叫自己憨貨,夾着冉阿玉的手臂用力一箍,已經暈乎乎的冉阿玉根本就無法呼吸了。
“我說呢!”肩達布袋手拿煙桿的老漢笑道:“這小子當初在魚嘴碼頭怎麼會爲林小姐挨那一扁擔,原來是你的情郎啊!這下好了,南理不知道會有多少年輕俊彥要斷腸了——少城主恐怕也避免不——所以他們大概希望這小子能死了最好,也不知道林大小姐會不會在乎你的心上人。”
牛頭的手臂未曾放鬆,這個時候的冉阿玉已經快要昏迷,他的臉漲成了豬肝色,鈍劍從青年的手中掉落,林若雪的長劍緊隨其後。
“放了他我跟你們走。”白衣姑娘道。
“林姑娘果然情深義重,”昴日星官說後又走到牛頭的旁邊拍了拍壯實漢子的手臂,“快放開這小子,你他媽快把人家給箍死了。”他說。
冉阿玉被牛頭放開,穿着紅色抹胸裙的秦大姐帶着顫巍巍的驕傲、扭動着屁股走到了青年的身邊。她輕輕的將他扶起,冉阿玉垂下的頭剛好枕在她的胸脯上,只是老闆娘臉上沒有任何情慾之色。
被人用麻繩捆綁起來的林若雪雙目冷冷的盯着秦大姐,那樣子仿
佛是一頭失去了同伴的孤狼。
“放心小浪蹄子,”她衝她甜甜一笑,“這小白臉細皮嫩肉的,老孃一定能把他吃得骨頭都不剩。”
林若雪沒有說話又看向了冉阿玉,如冷風颳骨的眼神瞬間又變成了似水柔情,“阿玉保重!人家盯上了你了,要記得先生說過的話,男孩子出門在外要學會保護好自己。”想到這裡她嘴角往上翹了翹,被好大一堆人押送着離開了這個客棧。
隨着一大部分人離開,院子裡剩下的人已經沒有幾個了。臉上紋有刺青的漢子;穆老三和身背大刀的童姓漢子;穿着暴露的老闆娘秦大姐;主僕打扮的青年和老者;還有幾個行腳商打扮的人;以及佝僂在人羣中身着黑色斗篷的老嫗;這些人彷彿原本就認識一般,先前只是抱着手看戲,現在也並不說話。
老闆娘將手搭上冉阿玉的手腕爲他把脈,在發現青年脈象平穩後才向老嫗點了點頭,“公子只是暈厥過去了。”她說。
“嗯!”老嫗緩緩的走到了老闆娘身邊,然後飛快的伸出兩指點在了冉阿玉的後頸處喃喃道: “那就好好睡一覺吧!”
這時候有輛馬車從外面的官道駛入了客棧的院落,車伕儼然就是冉阿玉在顧家莊看到的白髮老人。
“將他送到柳州城清河街段府,那裡自然有人負責接。”老嫗道。
老人掃視了四周向大夥兒點了點頭,也不說話將暈厥中的冉阿玉扶上了車廂。
隨着車伕在車前室坐定,他揚起手中的鞭子一甩,夜色中響起了清脆的聲音,馬兒拖着裝有人的車廂在官道上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