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唯唯打個呵欠:“什麼時辰了?”
小棠瞅一眼漏壺:“二更了,姑娘要睡了嗎?”
又又已經熟睡,重華仍然未曾回到寢殿內。
鍾唯唯想甩手走人又不敢走,想就此在這裡睡下又不甘心,只好一直撐着:“不睡。”
小棠看看周圍伺候的宮人,小聲勸她:“您抓緊時間睡一會兒,陛下來了我叫您。”
“知我者小棠也。”
鍾唯唯欣慰地拍拍小棠的手,搖頭,義正辭嚴地說:“陛下還未休息,臣子怎能先休息呢?我還是再等等吧。”
小棠嘆口氣:“那我去給您弄點宵夜來吃?”
鍾唯唯就問明月等人:“想吃什麼?我請客。”
反正都是用又又的份例,她樂得做好人。
明月等人沒膽子在重華的寢殿裡吃東西,更不敢玩忽職守跑出去吃,全都謝絕了鍾唯唯的好意:“謝彤史好意,我們不餓。”
鍾唯唯攤攤手,讓小棠:“早去早回。”
沒過多久,小棠笑嘻嘻擡着一盤新出鍋的馬蹄糕進來。
先招呼宮人過去吃,再湊到鍾唯唯身邊小聲道:“陛下去了昭仁宮,今夜都不會回來啦,您先睡吧。”
那可真好。
鍾唯唯愜意地伸個懶腰,拍拍手,召集宮人過來:“領了糕點就都散了吧。”
宮人謝過鍾唯唯和小棠,高高興興地散了。
鍾唯唯把剩下的馬蹄糕盡數給了小棠,洗洗涮涮,在窗邊的榻上躺下來。
小棠吹滅了燈,也跟着在地鋪上躺下。
小棠年輕貪睡,很快就熟睡過去。
鍾唯唯翻來覆去睡不着,想的都是近些日子發生的事情,想重華,想自己,想來想去,一團亂麻。
直到三更鼓響過後,她才朦朦朧朧有了睡意。
恍惚聽到外面有人說話,正要睜眼,就又沒了聲音,比之前還要安靜幾分。
於是不再去管,往被窩裡拱了拱,繼續睡覺。
重華靜默無聲地走進來,先停在花窗外站了片刻,這才慢慢走進暖閣。
屋裡未曾點燈,到處漆黑一片,他卻一點不覺得障礙,靈活地繞過傢俱和小棠的地鋪,直接走到了鍾唯唯的牀榻前。
鍾唯唯睜開了眼睛,她嗅到了重華的味道,她緊張地握緊拳頭,全身僵硬,一點不敢動彈。
牀榻微微往下一陷,是重華坐了下來,他慢慢伸出手,輕輕撫在她的臉上,動作溫柔繾綣,一如當年。
鍾唯唯難過得想流淚,她不知道他和她怎會就走到了今天,是因爲她沒有那個女人貌美?
還是因爲其他原因?
黑暗裡,重華低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他收回手,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細心地給她壓緊,又默默坐了很久才起身去了又又牀前。
又又服用的藥有鎮靜作用,睡得很沉,重華只在他牀前停留了一會兒就走了出去。
鍾唯唯十分小心地翻了個身,朝外面看去。
暖閣和重華的寢殿之間隔了一道花窗和屏風,她爲了表示抗議,又在花窗上掛了一道厚重的錦簾。
錦簾的縫隙裡透出微弱的光,是寢殿裡上值的宮人點亮了燈。
她赤足下了牀,走到錦簾後往外偷窺。
看到葛湘君領着上值的宮人,恭敬小心地伺候重華寬衣躺下,再靜默無聲地退了出去。
重華躺在寬大的龍榻之上,就着一盞宮燈翻看手裡的書。
書皮正對着她,恍然大大一個“茶”字,正是她白天看的那本古茶經。
雖然他躺着看書的樣子很好看,但是鍾唯唯就是很憋氣,他是什麼時候把她的書偷走的?
就算是他視力異於常人,能夜間視物,也不至於這麼厲害的吧?
重華突然咳嗽了一聲,擡眼朝她這個方向看來,嚇得她屏聲靜氣,一動也不敢動。
幸虧重華只是豎耳聽了一會兒,就把書放下,吹滅了燈躺下。
鍾唯唯也小心翼翼摸索着回去,她沒有重華的夜視力,難免有些摸瞎。
一不注意就絆到了小棠,狠狠摔在地上的同時迅速伸手捂住小棠的嘴。
小棠睡夢中被她狠狠壓了這一下,驚得“唔”了一聲。
鍾唯唯掙扎着爬起,貼在她耳邊小聲說:“假裝說夢話!”
小棠早就被她從靈魂到身體都征服了,聽到命令,不假思索地點點頭。
再重重翻個身,吧唧兩下嘴巴,睡意朦朧地嘀咕:“嗯嗯,好吃,好吃,馬蹄糕真好吃。”
就知道吃!鍾唯唯被她逗得又好氣又好笑,輕輕拍了她的腦袋一下,火速爬到牀上躺好。
重華一點動靜都沒有,彷彿剛纔就真的只是小棠在說夢話。
鍾唯唯鬆了一口氣,慢慢地睡了過去。
等到一覺醒來,外面已經天亮。
小棠擡水進來給她洗臉梳頭,笑嘻嘻地說:“姑娘睡得還好?”
鍾唯唯有些訕訕的:“陛下什麼時候走的?”
她這個彤史真是嚴重失職了,之前住在別處時還能趕早起來上值做事。
現在住得這麼近,反而起晚了不說,就連重華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小棠笑道:“陛下五更天走的,沒讓人打擾咱們,也不許人進來收拾牀鋪,說是怕吵到皇長子。”
鍾唯唯撇嘴,這樣說來,她還是沾又又的光了,能睡懶覺,能吃得很好,還有人伺候,不用辛辛苦苦地跟着重華東奔西跑,將來還有豐厚的報酬可拿。
憑心而論,只要把重華當成單純的君上,這個差事很不錯。
她高興起來,利索地梳洗完畢,過去叫又又起牀。
又又很乖,只在牀上賴了一會兒,就乖乖地伸出小手給她,讓她幫他穿衣。
小棠拉了一下牀前垂下來的銀鈴鐺,一大羣宮人依次而入,端水捧藥拿衣服,井然有序。
人人臉上都帶着和氣的微笑,讓人看着心情就很好。
鍾唯唯把又又收拾好了,帶着他一起吃早飯。
一口湯未下肚,一個宮人過來,小聲問道:“葛尚寢讓奴婢來問您,寢殿是否可以收拾了?”
鍾唯唯一拍腦袋:“我竟然忘了,皇長子既然已經起身,那當然可以收拾寢殿了,我去和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