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讓學文去商丘給便宜老師楊鎬帶去的那句話,是出自真心的,也是出於現實考慮的。
因爲,李成樑死後,大明朝堂上就再也沒有人比楊鎬更熟悉遼事,也更懂遼東了。
王化貞不行、王在晉不行、熊廷弼不行、孫承宗不行,那個連進士都還沒中的袁崇煥更不行。
這些日後的遼事風雲人物,無一不資歷太淺。
楊鎬,是撫順陷落,瀋陽告急時,朝廷上下不管是哪個黨派唯一能想到的“救火員”。
是謂平遼非鎬不行。
所以,公公要力推他的老師復出平遼。
這個“力推”,甚至要傾盡家財的說法,顯然是公公的誇大之詞。事實上,並不需要公公做任何事,楊鎬也會自然而然的被萬曆再次起用。
但是,這樣就襯托不出學生的能力和忠心了。
公公需要他的老師欠他的人情,承他的情份,如此,才能影響到薩爾滸之戰。
楊鎬能夠第二次復出,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是強硬的主戰派,這一點深得萬曆賞識。
“義武奮揚,跳梁者雖強必戮”的萬曆大帝不喜歡朝堂中的綏靖聲音,他只喜歡聽到大捷的戰報。
歷史上,萬曆四十六年,也就是明年,奴爾哈赤揮兵打下撫順。
也就是在明年,被皇帝稱爲“品居天下第二,才居天下第四”、富甲一方,其家莊園佔地50餘畝,有大小房舍300餘間,良田萬畝、有佃農、工匠、僕人1300餘人的遼東巡撫張濤老死了。
繼任巡撫李維翰倉促指揮出戰,結果接連戰敗,損兵折將。朝堂譁然,面對此十萬火急軍情,朝堂一致認爲楊鎬熟悉遼東軍事,便起用爲兵部右侍郎,前去擔任經略。
楊鎬到任後,就申明紀律,徵集四方部隊,打算大舉作戰。萬曆命賜給楊鎬尚方劍,允許他斬殺總兵以下的將官。楊鎬便把清河逃將陳大道、高炫斬了,在軍中巡迴展示。
這年冬天,各地援兵大批集結起來,楊鎬準備等錢糧備齊、援兵休整磨合之後開春出戰。
大學士方從哲、兵部尚書黃嘉善、兵科給事中趙興邦等人卻認爲部隊駐久了糧餉缺乏,就傳發紅旗,天天催楊鎬進兵。
這一幕和二十多年後的松山如出一轍,結果便是薩爾滸慘敗。
這場敗仗原因很多,有不同的看法,魏公公現在卻不想分析,他只想給他的老師多一點時間。
提前一年預判局勢,絕對有助於楊鎬出山之後的指揮調度。畢竟,歷史上他再次復出經略,也是在倉促之中走馬上任,事先毫無任何準備,甚至於連遼東的具體情況都不清楚。
有準備和無準備的區別,是足以影響一個國家命運的。
公公現在能做的並不多,他很遺憾自己擔着的是個內廷臨時工的身份,否則,他能做的更多。
太監,畢竟不能做真正的統帥。
即便是大明皇軍,公公擔着的也不過提督監軍太監一職。不管是皇軍師團主官還是聯合艦隊的長官,都是有鳥人。而皇軍名義上的最高指揮官是鄭國泰那小子。
內外有別固然可以讓公公能夠和皇帝直接勾通,但也限制了他本人才華的施展。
太監不可干政。
爲此,公公只能私下運作。
除了派往商丘的學文外,另一撥人也快馬加鞭去了天津衛,爾後由天津乘船前往皮島和朝鮮北部的協作治安區。
皮島有大明皇軍的一支特別部隊,稱之爲皮島旅團。
旅團有官兵4500餘,配火器700餘杆,火炮35門,盔甲500餘付,弓箭、刀矛若干。
旅團長東村太郎是皇軍優秀的將領,其下達音布、費古倫、牛柱、胡裡海更是反正歸明的四傑。
皮島地理很是特殊,屬明朝和朝鮮的兩不管地區,因而公公可以正大光明的將皮島納入海事提督衙門管轄範圍。
現在,皮島方面正在由蔣方印主持修建港口,並發展商業,稅收很低,卻對商人提供大量便利甚至是扶助,因此吸引了大量的朝鮮、女真及遼東的漢人、蒙古人前來交易。
雖然眼下皮島的商業規模相對瀋陽、廣寧、遼陽等遼東重鎮還屬小打小鬧,但可以預見的是,一旦戰爭爆發,遼東的商業必將受到重創。屆時,可稱之爲免稅的皮島就將是遼東商業的天然避風港,到時想不繁榮都不行。
可以說,皮島不但是公公“平遼”版圖的重要一環,也將是東亞海貿的重要一環。
除此之外,朝鮮北部協作治安區也將起到牽制後金的作用。
朝鮮北部協作治安區內,還有一支大明皇軍的勁旅——朝鮮特別支隊。
當初,爲確保協安會所屬各郡縣不出現反明分子,協安軍內不被反明分子滲透,影響到中朝友誼和地方關係,公公親調大明皇帝親軍官兵1200人,並皇軍所屬皇衛隊官兵1500人(內中朝鮮兵600,女真蒙古各300,餘寬甸漢民),另配以徵召朝鮮青壯3000人,以此組建了朝鮮特別支隊。
計有官兵近6000,配以火器600杆,馬匹500餘,炮30門,其餘各式武器若干,駐防寧邊。
支隊長爲皇軍優秀將領胡全,副支隊長爲皇衛隊忠誠骨幹金國南。
這兩支部隊以及寧邊、皮島防禦圈便是公公爲奴爾哈赤的大金準備的禮物。
當然,如果實在需要,朝鮮親明中正師團也將加入對金戰事。
朝鮮親明中正師團計有官兵一萬餘,第一旅團駐義州,旅團長玄宇,計有官兵4200餘;
第二旅團駐利原,旅團長崔容石,計有官兵4800餘;
第三旅團駐鏡城,旅團長趙智成,計有官兵4500餘。
師團長一職由原朝鮮鏡城都護府兵馬節制使樸錫東擔任(掛職),三旅團官兵糧餉開支一律由協安總會承擔,軍費來源則由各郡縣分會籌措,是完全和漢城的朝鮮政府脫鉤的軍事力量存在。
漢人古話講,要將一切不利苗條掐死在萌芽之中。
奴爾哈赤稱汗建國已經不算萌芽,難以掐死,但是卻能阻止其生根發芽,所以魏公公一方面準備幹掉李永芳、石廷柱等一批不可靠分子,另一方面便是讓蔣方印、東村太郎、胡全、金國南等皇軍優秀的將領和魏公公親密的戰友們做好打仗的準備。
奴爾哈赤雖然建國稱汗,但他並沒有扯起反旗,因此,公公需要一個名義。
這個名義着落在了那個險些在海上淹死的朝鮮密使李慶全身上。
大年初一上午,也就是魏公公在去東宮給他二叔拜年的時候,躲在禮部迎賓館等着大明皇帝過完年召見的李慶全突然接到迎賓館人通知,說是外面有朝鮮來的人要見他。
身在異鄉、心思祖國的李慶全以爲是王上又派人來了,趕緊過去相見,豈料人剛出迎賓館,就被幾個閒漢圍起,然後拽着他就走。全程迎賓官守門的兵丁都看到了,可是卻沒有上來阻止。
“安寧,哈撒吆!...啊西巴...”
下午,朝鮮人民的老朋友魏公良臣在東廠小黑獄裡親切會見了李慶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