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察訪李大人!在下並無半句虛言!”毛和在朝鮮混了這麼久,對當地的官職也瞭解了一個大概,察訪乃是當時朝鮮中央外派到地方的官員,文武皆有,品級雖然不是很高,但權力着實不小,看他身後跟隨的親兵雖然不過百騎,但無不是精悍敢戰之徒,若是動起手來,毛和這邊就算贏了也要吃一個大虧。他從懷中取出王貞給自己開出的路引憑證,雙手呈上:“大人請看!”
那李青雲接過毛和呈上的路引憑證,仔細查看果然不假,只得重新打量了一下毛和,問道:“你說你們是商隊,可爲何躲在這山上古堡之內?”
“我等半道上遇上了蠻人襲擊,只得退到這廢堡內固守待援,幸好得遇察訪大人搭救,實在是感激不盡!”說到這裡,毛和稍微停頓了一下,喝道:“來人啦!”他從僕從手中接過一隻托盤,呈送了上去:“些許心意,給將士們買杯水酒喝,還請大人笑納!”
李青雲揭開托盤上的幕布一看,裡面卻是六錠雪花紋銀,看大小至少有三五十兩,朝鮮當時白銀的購買力遠遠高於明國,這也算得上是一筆相當大的財富了。那李青雲嚥了下口水,揮手示意部下收下銀子,神色稍微溫和了少許:“依照我朝鮮律條,非本國人只能在館舍居住,不得四處亂走,更不要說咸鏡道乃是邊防重地,只憑這一件事情就要重重治罪,看在王判官的份上,這次的事情便算了。不過若是下次再遇到了,兩罪並罰,明白了嗎?”
“是,是,小人明白!多謝大人寬宏大量,小人只當銘記在心!”毛和趕忙連連拜謝,他知道自己是嫌疑之身,若是把事情鬧大了,王貞也罩不住自己。反正這次勘探銅礦礦點的任務已經完成,至於如何開採冶煉運輸就不是自己一個小人物能夠搞的定了,眼下最要緊的是儘快安全回到禮成港。他上前兩步,湊到李青雲身旁,低聲道:“小人想要仰仗大人虎威震懾蠻人,若是能安全返回,不但王判官會十分感謝,小人也還有一份心意奉上!”
“還有一份心意?”李青雲看了看那托盤,心裡越發癢了起來,他強裝出一副嚴肅的樣子:“罷了,看在王判官的份上,某家便再辛苦一番吧!”
中左所。
“不容易呀!”聽完了毛和的信,周可成嘆了口氣:“經歷如此複雜的情況,他居然能夠把礦點勘探好,又能安全把人都帶回來,着實是不容易!”
“嗯,若是換了我,早就和那個什麼李大人打起來了!”小七笑道:“只是若是依照信裡寫的,那銅礦雖然品位不錯,但是根本沒法開採呀!”
“是呀,的確眼下條件還不夠成熟!”周可成點了點頭:“不過這也是在我意料之中,李氏朝鮮對我大明表面恭順,但背地裡卻極爲戒備,那個銅礦又是正好位於兩國的邊境地區,位置十分敏感。”
“那先前投入的錢財心血豈不是白費了?”
“也不能說白費了,我們至少確定了礦點的位置,眼下不方便開採,不等於將來不行。”周可成接過書信,隨行而來的是一份記錄在桑皮紙上的地圖,上面標記了銅礦的具體位置和周圍最近的河道、海岸、道路:“先收在檔案室裡,將來也用得上!”
“還有別的信嗎?”聽完了幾分書信,周可成有點睏倦,禁不住打了個哈切。
“還有最後一封!”小七拆開書信看了兩行,趕忙遞給周可成:“師傅,你看!”
北大年。
太陽不偏不倚的從逆戟鯨號的尾波升起,照耀在光滑的柚木甲板上。莫娜站在艉樓上,揮舞着手中的倭刀,用烏茲鋼摺疊打製的刀刃在晨光的照射下顯現出美麗的花紋,同樣閃光的還有少女烏黑的頭髮和橄欖油色的肌膚。她很喜歡這種感覺,站在起伏不定的甲板上,呼吸着海浪的氣息,太陽從自己身後升起,同樣冉冉升起的還有自己整個人的心氣。
甲板下方傳來號角聲,莫娜收起佩刀,輕輕的喘息着,因爲再過一會兒水手們就要來把涼棚升起來了,雖然還是四月份,但低緯度的太陽依舊足以把瀝青烤的起泡,如果不遮陽的話,水手們裸露在外的皮膚很快就會發紅起泡,到了晚上就會蛻皮。
“開始操練!”甲板上傳來了響亮的口號聲,莫娜目光掃過正在訓練的年輕人們,神色冷淡。這些人當中有許多都是皮膚黝黑,臉上刺青的土著,在來到逆戟鯨號上之前他們已經經過兩個月的培訓了,學會怎麼升帆、怎麼用椰蓉、石灰、桐油堵塞甲板上的裂縫、怎麼用纜繩打各種活結等等,但他們要學習的還有很多,比如天上的星星的名字、緯度、經度、風向等等航海術所需要的各種知識。不過眼下最要緊的是學會怎麼樣做一個水手,這包括許多不成文的知識:比如很早就從舒適的吊牀起來:在鐘聲響起之前就接替崗哨;決不把手放在口袋裡;不依靠在欄杆或者大炮的炮架上;在收帆的時候總是在桅樓裡照料等等。
“你們是水手!”葡萄牙大副高聲對年輕水手們叫喊:“你們不再睡在草堆裡,你們像鬥雞一樣被餵養着,而要你們做的就是照看好這條船,桅杆、船帆、繩索等等。可是我看到有人在偷懶,在廁所照看桅帆!”
人羣裡傳出一陣鬨笑。葡萄牙大副吼道:“不許笑,有人把上桅帆丟到一邊,自己像頭豬一樣躲起來睡懶覺。逆戟鯨號是一條好船,第一流的好船,而你們配不上這條船,你們只想着吃喝睡覺,卻忘記了自己的職責,我真爲這條船感到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