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分,長鬚鯨號上的軍官們驚訝的發現他們的首領出現在餐廳的時候滿臉喜悅,他甚至下令給船上的每一個人雙份供應,這往往是贏得勝利之後纔有的,但怎麼看也不像是打了勝仗的樣子。
“師傅,接下來我們做什麼?”小七低聲問道。
“回金山衛之後,你立刻去一趟嘉善,找文俊成文公子,讓他把城裡最好的醫生請來!”
“醫生?誰生病了嗎?”小七驚訝的問道。
“沒有誰生病了!”周可成笑道:“由衣可能有喜了!”
“有喜了?”小七一愣,旋即大喜:“恭喜師傅了,這可是大喜事呀!”
“別這麼大聲,還沒有確定之前你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嗎?”周可成壓低聲音道。
“是,是!我一靠岸就立刻去辦!”小七連連點頭:“老師請放心,我一定快去快回!”
天遂人願,船隊順利的回到了金山衛,小七立刻帶着一小隊護衛前往嘉善。而周可成則召集了葉麻、龔宇、全清、茶館老劉、徐渭等人,將胡宗憲企圖將自己拘捕,自己設法逃生的事情講述了一遍,最後道:“既然發生了這些事情,金山這裡的事情只怕是維持不下去了。諸位若是願意隨我去淡水的,就請上船,若是不願意的,我也不勉強,大家相聚一場也是緣分,只要是周某力所能及的,還請諸位只管開口!”
葉麻與龔宇交換了一下眼色:“我們願意隨大人去淡水!”
這兩人的回答倒是在周可成的意料之中,他點了點頭,目光轉向全清:“全清道長呢?我淡水那邊沃野千里,氣候溫暖,就是缺乏像道長你這樣的人才,若是道長願意前去,周某絕對不會虧待了道長!”
“多謝大人擡愛!”全清緩慢的搖了搖頭:“全清祖宗陵墓都在大明,如何能棄之不顧?還請大人見諒!”
“嗯!”周可成點了點頭:“既然如此周某也就不勉強了,只是周某在收繭這件事情上得罪了當地的縉紳,只怕我離開後他們會遷怒道長,還請道長小心防備!”
“這個貧道曉得!”全清笑道:“我早有準備,您離開後我就會把廟裡的存銀分給衆人,自己離開。其實這件事情與您無關,若不是您,這集鎮也根本起不來,就算是起來了,也早就被當地的縉紳霸佔了去,哪裡會有現在的局面?”
周可成點了點頭,這道人倒是個明白人,只可惜不能爲自己所用,不過這種事情也沒法勉強,不如留個緣分,日後也好相見。他的目光最後轉向茶館老劉,笑道:“劉老丈您年歲已大,我就不請您去那煙瘴之地了。我聽說你一直想要買個桑園養老,你我相識一場也是個緣分,來人,取五十兩銀子來,也不枉你我相識一場!”
“周大掌櫃呀!”茶館老劉雙脣顫抖:“這半年多我掙得銀子兩三個桑園都夠了,哪裡還敢拿您的銀子!哎,大家的日子都越過越好,也沒做傷天害理的事情,爲何偏偏不讓人把日子過下去呢?這朝廷,朝廷,有奸臣呀!”
周可成低下頭,沒有說話,按說這幾人中他最看重的是全清、其次是葉麻、龔宇,還有文俊成,最看不上的便是這茶鋪老劉,覺得不過是個貪利小人,也沒有什麼本事。但這幾人中最在乎,最把這個集鎮放在心上的卻是這個原本自己覺得一無是處的老人,也許自己一開始就錯了。
“大人!”徐渭突然開口:“其實我覺得事情還有轉機!”
“轉機?”周可成皺起了眉頭:“徐先生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們未必要捨棄這個集鎮!”
“徐先生!你這次沒有和我去乍浦那邊,不清楚當時的情況!這一次胡宗憲要置我於死地,已經和我撕破了臉。他之所以對我下手,就是因爲我們在收繭的事情上得罪了當地的縉紳,他們在背後搗鬼!事情到了這種地步,我們的船隊怎麼可能還在這裡待下去?”
“待下去的確是不可能了,但鎮子卻還有保住的機會!”
“願聞其詳!”
“大人,我蘭芳社船隊的用處,原本就不是一定要留在哪裡的!”
徐渭這句話就好像一盆涼水當頭澆了下來,周可成立刻清醒了過來,他驚訝的看了看眼前這個青衣文士,“威懾艦隊”的道理,自己居然還需要他來提醒。
“徐先生,若是船隊走了,誰會來保護集鎮?那些縉紳可不是吃素的!”全清不解的問道。
“道長,要對付那些縉紳何須要艦隊?這不是殺雞用牛刀嗎?”徐渭笑道:“那些縉紳都是有家有業的,他們若是敢亂來,冤有頭債有主,自然有鳥銃和倭刀和他們講道理,百十個倭兵就能讓他們服軟。若是在先前沒有和胡宗憲撕破臉之前還有些顧忌,眼下都撕破臉了,又有什麼好怕的?我就不信這些縉紳自家性命都不要,還要撈油鍋裡的錢花!”
“倭兵?”茶鋪老劉長大了嘴巴,整個人幾乎癱軟下去,他偷偷看了看衆人,只見葉麻和龔宇若無其事、全清目露精光、周可成露出嘉許之色,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徐先生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全清突然問道:“只是其中還有一個關節沒有打通!”
“關節沒有打通?”周可成看了看全清,笑道:“還請道長指點!”
“指點不敢當!”全清笑道:“徐先生方纔其實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冤有頭債有主!大人是個講道理的,並非胡來的莽漢,須得先搞清楚是這件事情到底是哪幾個人搗的鬼,然後再對其下手,豈不勝過亂砍亂殺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