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當我想到這些的時候,我就感覺到無比的心痛。我僅僅用了這麼一點銀子,就已經做了這麼多事情,但千百倍的財富卻被這些庸人毫無價值的埋藏在地下。如果這些財富由那些有真正勇氣和才能的人所掌握,那我們的國家,我們的民族將會建立何等宏偉的事業?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千萬人終日勞苦卻所得無幾,連養活自己都十分困難;而一小撮人集聚了鉅額的財富卻將其毫無價值的浪費了,直到有一天絕望的大多數人用烈火和武器將所有的一切毀滅,然後從頭開始。這樣的周而復始的社會是沒有希望的,這一切應該改變,也必須改變!”
“對,應該改變也必須改變!”徐渭的身體微微顫抖,他被信箋中文字裡那種陌生的力量觸動了。他握緊拳頭,好一會兒之後方纔鬆開手掌,將信箋翻開到下一頁:
“因此我們的工作不只是賺錢。我可以毫不誇耀的說,迄今爲止我們所累積的財富早已足夠我們十輩子的盡情揮霍。財富不過是我們即將進行的偉大事業的工具罷了,在接下來的時間裡,我希望你將盡可能多的人拉入與蘭芳社的聯繫之中,財富是一種奇妙的東西,只有在流動的時候才能發揮其真正的力量。時間對於我們來說很有限,請相信我,朝廷並不喜歡我們,對於一切在他們控制之外的東西他們都不喜歡。之所以現在他們還沒有對你下手,唯一的原因是因爲倭寇還沒有被消滅,但這段時間不會太長。等到我征服了日本的西國,蕩平了平戶,失去了根源的倭寇們就必須在投降我們和投降朝廷之間做出選擇了。到了那個時候,一切就都將分明。我希望那個時候你會做好充分的準備——”
砰砰砰!
敲門聲讓徐渭嚇了一跳,他本能的將信箋塞入袖子裡,隨即才反應過來屋子裡沒有第三者。他長長的吐了口氣,用盡可能平靜的語氣說:“什麼人?”
“是藥廠的朱少掌櫃,他說有事求見!”
“哦,我知道了,讓他進來吧!”徐渭將信箋藏好,用手搓了兩下臉,當他放下雙手的時候,又恢復了平日裡那副鎮定自若的樣子。
“徐相公!”朱正育恭謹的向徐渭長揖爲禮,他指了指一旁的何文斌:“這位便是我的同學何文斌何秀才!”
“在下何文斌,拜見徐相公!”何文斌趕忙斂衽下拜,卻被徐渭扶住了:“秀才公如此大禮,在下如何當得起!來人,快上茶,我們坐下說話!”
三人分賓主坐下,朱正育笑道:“徐相公,小弟這位朋友最近遇到一件麻煩事,想要請您施以援手。”
“秀才公都辦不到的事情,徐某一介商賈又如何辦得到?”徐渭笑道:“朱兄又替我惹麻煩來了!”
“不,您辦得到!”何文斌見狀,還以爲徐渭要虛言推脫,趕忙站起身來:“只需您一句話,便能解在下於水火之中!”
“哦?想不到我還有這等本事?”徐渭笑道:“不知是什麼事情讓秀才公如此爲難?”
朱正育將何文斌的所求之事簡略的描述了一遍,笑道:“我這位同學雖然學問不錯,但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對邊也是有功名的,所以才求到您這裡來了!”
“原來是爭訟田產之事!”徐渭皺了皺眉頭:“這應該是貴縣老父母的事情吧,爲何來找在下?”
“若是縣尊能夠主持公道,在下又怎麼會落到這般田地?”何文斌嘆了口氣:“徐相公若是能出手相助,在下願意將家中三百餘畝田地盡數投庇於您的名下!”說到這裡,何文斌向徐渭長揖爲禮。
徐渭趕忙側過身體避開對方的禮:“秀才公說笑了,在下一不是達官縉紳,二不是勳貴宗親,哪裡有本事廕庇他人?這投庇之事莫要再提。”
一旁的朱正育見徐渭態度十分堅決,心中突然一動,向徐渭使了個眼色,笑道:“何兄,既然如此,那你就不再勉強徐相公了!徐相公,我等就先告辭了!”說罷,他便拉着何文斌起身告辭。徐渭趕忙起身降階相送,果然只過了半盞茶功夫,朱正育便轉回頭來重新求見。徐渭見了他笑道:“朱兄,你方纔有什麼話不好當着你那個朋友當面說嗎?”
“不錯!徐相公,我覺得你這次應該出手的!”
“朱兄!”徐渭搖了搖頭:“不是我徐渭不肯幫忙,你也應該知道我家當初也和何兄一般,家道中落田產被人霸佔,我看到他那副樣子,亦有兔死狐悲之感。我這是愛莫能助呀!”
“徐相公,那不過一夥鄉里無賴罷了,哪裡是您手下那些倭兵的對手?隨便派十幾個過去,都不用動手那邊就軟了,怎麼會愛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