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周可成好生陰險!”陳在鬆低聲罵道,心底卻暗自膽寒,這些事情的共同特點是對當事人本人的生命安全沒有傷害,但或者破財、或者毀名、陰損刻薄,招招打對手的痛處,讓你連報官都無從報起。像西湖的那位,雖然除了感冒便再無損傷,但整個人已經成爲了整個江南士林的笑柄,不但自己的仕途給毀了,只怕後輩都會受到陰險。一想到這裡,陳在鬆就覺得不寒而慄。
轉眼之間十天便過去了,陳在鬆越發焦急起來,暗想周可成當初莫不是故意誆騙自己的?他把那書童又叫出來問了一遍,確認是說十天半月,才又將其送回去看押,心中才篤定了些。
“老爺,老爺!有消息了,有德文公子的消息了!”管家從外面進來,手中拿着一封信,一邊跑一邊喊道。
“快拿給我!”陳在鬆搶過書信,一邊拆開一邊問道:“送信人是誰?”
“是后街的傻子,只說有人給他饅頭吃,讓他把這個送到門口來!”管家苦笑道。
“原來如此!”陳在鬆嘆了口氣,雖然他並不指望能夠從這裡摸到什麼有價值的證據,但對方的滴水不漏還是讓他有些失望。
“老爺,還是快些把大公子接回來要緊!”
“嗯!”陳在鬆打起精神,拆開書信,只見上面寫了十個大字:人在海神廟後舊巷何宅。
“海神廟後舊巷何宅?”陳在鬆唸叨了一遍,一旁的管家臉色微變:“老爺,就是那幾家掩門子爛娼戶的地方!”
“呸!”陳在鬆啐了口,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快去準備兩頂轎子,馬上出發!”
“是,老爺!”
海神廟旁的那家破酒館裡的閒人很多年後也不會忘記那天午後的情景,海寧縣數一數二的陳家的轎子在二三十個手持棍棒短刀家奴的簇擁下衝到舊巷口,家奴把巷口一封,隨即便聽到那幾家掩門子裡面一片尖叫喝罵之聲,十多個衣衫不整的嫖客和妓女被趕了出來,光着屁股站在路上,倒是讓酒館裡的閒人們大飽眼福。正當他們正在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的時候,便看到陳家的家奴們擡着一個衣衫不整的青年人出來,陳在鬆緊隨其後,臉色慘白,便好似受到什麼沉重的打擊一般。
陳府。
“何神醫,不知德文的病可有辦法?”陳在鬆的臉上全無平日裡的剛愎驕橫,滿是期盼之色,向正在擦洗雙手的中年文士問道。
“是花柳病!”中年文士仔仔細細的洗了兩遍手,方纔用十分肯定的語氣答道。
“花柳病?”陳在鬆彷彿捱了一下重擊,身體搖晃了兩下,突然他一把抓住那中年文士的手臂:“何神醫,會不會搞錯了?會不會搞錯了呀?”
“陳老爺!”那中年文士有些惱火的甩開陳在鬆的手:“你若是不信,大可另請高明,何某就告辭了!”
“何神醫,何神醫!”一旁的管家看情況不對,趕忙陪笑道:“我家老爺不是這個意思,您也知道,大公子去年剛剛考上了秀才,是我家老爺的心頭肉呀。這件事情不是開玩笑的,您可不可以再確定一下!”
“沒有什麼好確定的!”那醫生嘆了口氣:“醫者父母心,我何嘗不知道陳老爺的心情,只是我方纔已經仔細確認過了。陳老爺若是不信,那在下也只好告辭了!”
“先生說的哪裡話,我家老爺也是急了,還請海涵!”管家尷尬的笑道,這何大夫乃是留都的名醫,陳德文出了那事情之後一連請了當地幾個大夫,都不敢確定,最後花了重金從南京請來的,現在也得出了相同的結論,若是讓其走了,再到那裡請醫生來?
“我何嘗不能體諒陳老爺!若是連是什麼病都不能確定,那如何治療?我醜話說在前面,這病可是拖延不得呀!”
“是,是!”管家一邊陪着笑臉將何大夫攔住,一邊偷眼看旁邊的陳在鬆。陳在鬆站起身來,問道:“何神醫,敢問一句,這花柳病當如何治,可治的好嗎?”
何大夫皺了皺眉頭:“無非是外敷膏藥、洗劑、內用湯藥,至於說治好,那就要看算什麼是好了!”
“我這孫兒已經中了秀才,在科途上可有妨礙?”
何大夫把腦袋搖的和撥浪鼓一般:“這是休想,得了這病的人小心靜養,好生調養,若是老天幫忙,倒是還能維持。讀書科考又是用功,還得出遠門,便是個好人也折磨病了,何況得了花柳病的?”
陳在鬆頹然坐回椅子中,雙手抱頭,沉默不語,管家見狀趕忙把何大夫請到隔壁,派婢女送上茶水點心侍候。半響之後他回到屋中,看到陳在鬆還是那副心喪若死的樣子,試探着問道:“老爺,老爺,我請何大夫先開一張方子,去抓藥煎了吃上兩副了!”
“開什麼方子,吃什麼藥!”陳在鬆突然跳了起來,將一旁的茶几狠狠推到,上面的杯盞頓時摔得粉碎。管家被陳在鬆的爆發嚇得目瞪口呆,趕忙上前將其抱住,喊道:“老爺,老爺,您可別出什麼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