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田宗達皺了皺眉頭,問道:“請問周先生您要什麼樣的保障呢?”
“首先,爲了確保借款的安全和利息本金償還的穩定,我建議成立一個五人委員會。該委員會將得到所有公債持有人的授權,對堺港所擁有的一切財產、收入、支出以及負債情況進行監控,如果該五人人委員會認爲有任何危及到借款安全和利息本金正常償還的人或者行爲,那麼該五人委員會將有權力採取任何必要的措施予以糾正。作爲公債的最大單方面持有者,我方將有兩名委員的委任權!”
聽了周可成這番話,圓桌上其他人倒是也還罷了,津田宗達的臉色立刻黑了起來。如果周可成的這個提議得到通過,這個五人委員會就會成爲堺的無冕之皇,而蘭芳社就會成爲堺的太上皇,畢竟一共才五票,蘭芳社就有兩票,而剩下三票背後的公債分別屬於十多個豪商和無數箇中小商人手中,周可成有一萬種辦法拉攏反對者,讓自己的意見通過。
“周先生!您的這個要求有點過分了吧?”果然看出來周可成企圖的也不止津田宗達一人,有人從圓桌旁站起身來:“五人委員會可以對堺港的一切財產、收入、支出以及負債情況干涉,而五人委員會裡您要佔據兩席,這豈不是說整個堺港都要唯您馬首是瞻了?”
“角倉先生,我想您是誤解在下的意思了!”周可成笑了笑:“我剛剛說過了,五人委員會的職權只限於相關於公債本息正常償還的範圍,在此之外的事情,五人委員會並無權力干涉。至於在下要求在五人委員會中擁有兩席,那也是因爲在一共二十五萬貫的公債中,蘭芳社購買了十萬貫,正好佔據五分之二的份額。諸位!”說到這裡,周可成的目光轉向圓桌上的其他人:“大家都是商人,想必都借錢給別人過,也向別人借過錢。這借錢有借錢的規矩,周某也不過是依照規矩行事而已。說到底,這桌子上拿錢出來的也不止周某一個吧?”
周可成這番話說的圓桌上人個個暗自點頭,這些人多的出了一兩萬貫,少的也出了幾千貫,說到底在公債這件事情上,周可成和他們是一條線上的螞蚱,堺再怎麼重要也及不上自己的腰包。即便有個把覺得有些不對的,也擋不住其他人的齊聲叫好,於是周可成的第一個要求很快就通過了。
“第二個要求就是支付公債款項的方式!”周可成稍微停頓了一下:“諸位,我也知道在貴國主要使用的是大明的銅錢,但問題是誰也沒有辦法一下子拿出那麼多銅錢來,所以我打算採取一種更好的辦法!”
“更好的辦法?”中島明延不解的問道:“周先生,您不是運了很多白銀來嗎?”
“是的,我的確運來了很多白銀!但是諸位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周可成高聲道:“我們借給堺的款子不光是用來作爲購買大批貨物的,這些錢中的相當部分將用來支付士兵和工匠的薪金。換句話說,這些錢大部分將會被變成小額款項支出,你們覺得白銀很合適嗎?”
圓桌上衆人紛紛點頭,原來日本雖然是一個金銀礦儲量都十分豐富的國家,但實際上金銀都只是在上層社會流通,在民間並不多見。正如周可成說的,假如用那些白銀直接給士兵和工匠發薪水,就必須將銀錠切成許多碎片,這樣不但方便,而且還會出現大量的浪費。
“所以我打算並不直接使用銀錠,而是用錢幣!”周可成說到這裡,從懷中取出一把錢幣來,放在桌面上:“列位請看!”
桌上衆人拿起錢幣,細看起來,有人詢問周可成這些錢幣的幣值,還有的放在手上掂量其重量,咬或者用其他辦法估算其含銀量,周可成一一作答。津田宗達突然問道:“周先生,你這鑄錢上怕是賺頭不少吧?”
“扣掉人工,大概有個一成左右吧!”周可成笑了笑:“應該也算得上是良心了!”
津田宗達沒有說話,以他的眼光自然能夠看出周可成所說的不假,依照當時的行情賺個一成的錢息的確是很有良心得了,但對方那種咄咄逼人的態勢還是讓他的心中隱藏着一些不安。他想了想問道:“既然周先生你可以鑄錢,那我們也可以了?”
“當然可以!”周可成笑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道理我還是懂得,不過在下提醒列位一句,不是周某自吹自擂,這錢恐怕不是列位能夠鑄的出來的!咱們是一張桌子上的人,沒有必要爲了一點小事相互競爭,反倒傷了和氣。”
津田宗達一愣,才又細心的觀察起手中的銀幣來,只見上面條紋清晰,邊沿有防止刮擦的邊齒,幾乎可以說是一副精美的工藝品,若是自己也鑄錢的話,肯定遠遠不如對方,只怕很快就會被擠出市場。他也知道明國的手工匠人工藝遠遠超過日本,加上日本年年打仗,就算有好的匠人也把心思花在製造武器盔甲之上,又有誰有心思花在鑄錢上。
周可成把話說到這裡,桌上人也都明白了,也紛紛表示這第二條也允許了。周可成見自己的主要目的都已經達到,立即坐下來表示沒有其他意見了。桌上其他人也紛紛起身提出自己的建議,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到了日落天黑才起草了一份方案,這就是後世著名的《堺公債草案》。
兵營。
“起來,都給我滾起來!”
粗魯的吼叫聲將源平太從睡夢中驚醒,他下意識的抓住刀柄,然後才小心的睜開眼睛,這個好習慣至少已經三次救了他的性命。他看到一個體格結實的小個子在朝草棚裡大聲叫喊,同時用腳踢那些還睡眼惺忪的傢伙們的屁股:“不許睡了,都起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