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卡斯人的矛隊已經排列整齊,而鳥銃手們則分作兩隊,站在矛隊的兩側,看到一切準備停當,周可成高聲喊道:“前進,啦——,啦——!”
人們齊聲應和,一開始是那三十名隨周可成來援的老兵,隨後是其餘的道卡斯人,隨着有節奏的呼喊聲,方陣開始緩慢前進,鋒利的矛尖將亂做一團的野人刺倒,更多的人轉身逃走,將脊背暴露給身後的矛尖,道卡斯人毫不費力的將其一個個刺倒。鼓聲和號角聲在野人的陣後響起,企圖挽回敗局,但他們的行動太遲,組織混亂,動作也慢,西面涌出一羣人來,矛尖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直撲野人的側背,凱達格蘭人的援兵到了。卑南人竭力讓自己的部下轉身迎敵,但爲時已晚,營地裡的道卡斯人也衝了出來,他們居高臨下,向山坡上亂作一團的敵人投射標槍、箭矢和鵝卵石。有許多野人在頑強的抵抗,但很快被進攻者淹沒,周可成看到圖騰柱下有一個強壯的男人在向部下高聲的叫喊,不時舉起號角用力吹,他伸出手指了指那個男人,向吳誠問道:“你能射中那個人嗎?”
吳誠用目測了一下距離,約莫有五十餘步,他點了點頭,在箭袋裡挑了挑,選了一支箭來,勾弦引弓,瞄準那人的咽喉,一箭射去。
“停下來,站住!”巴萊站在圖騰柱下,用盡自己最大的力氣叫喊着,用拳腳,用刀柄、用一切辦法把退卻和逃走的人趕回行列去,企圖挽回敗局,他很清楚人數上己方還佔優勢,只是幾面受敵被衝亂了。需要時間,只要能再撐一會兒,等到天黑戰鬥自然就會結束,那時就能絕處逢生。突然,他就覺得脖子一痛,下意識的伸手一摸,只覺得一股溫熱的液體涌了出來,才發現自己脖子上中了一箭。他伸手想要把箭拔出來,卻只覺得膝蓋一軟,跪倒在地。
結束了,周可成心想,他們崩潰了。隨着圖騰柱下的那個男人中箭倒下,野人們丟下武器逃走,他們鑽入樹林裡,企圖逃走,而道卡斯人和凱達格蘭人窮追不捨,屍體遍佈山谷,早上的進攻者變成了逃亡者,而防守者則務求斬盡殺絕。
“我們的仗已經打完了,回小堡吧!”周可成拍了拍吳誠的肩膀,轉身向小堡走去。
“你要爲我效力?”周可成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二十出頭的年紀,結實勻稱的身體,肩膀上有兩道傷疤、右邊臉頰還有一道,這些都是野人留下的,很眼熟,應該是那五十個道卡斯人中的一個。
“是的!”說話者的臉上誠惶誠恐:“今天我力氣很大,會使用投石帶和弓箭,今天我還已經殺了三個蠻子,兩個是用長矛,一個是用弓箭。”
“不,我不是問這個。你爲什麼要爲我效力呢?你應該知道我不是道卡斯人!”
“灰髮!”土著青年猶豫了一下:“是灰髮建議我這麼做的。”
“灰髮?”周可成一愣。
“不錯,是我!”
周可成轉過身,發現他正站在自己背後,周圍還跟着幾個土著人,都是道卡斯部落的:“有什麼事情嗎?”
“慶祝勝利的宴會就要開始了,我們想要和您在此之前先談談!”
揹着凱達格蘭人先談談,誰說土著人都是沒腦子的蠻子,也許他們對很多事情所知甚少,但絕不是傻瓜,在關乎到他們切身利益的事情上精明得很。周可成笑了起來:“先談談?爲什麼不呢?我的肚子已經餓了,有鹿肉和蜂蜜嗎?”
灰髮的脣邊浮現出一絲笑容:“有,當然有,都是最好的!”
灰髮沒有撒謊,鹿肉烤的很嫩,蜂蜜的味道也很好,周可成的口中塞滿鹿肉,然後用蜂蜜水衝入腹中,他滿意的拍着肚皮,笑道:“多謝了,大戰一場之後飽餐一頓烤鹿肉和蜂蜜真好,活着很好,死了就吃不到這麼好的東西了,是不是呀?”
屋內除了周可成之外還有三個人,灰髮、阿坎,還有一個身材削瘦的中年人,面容與阿坎有幾分相似,應該就是道卡斯部落的首領,阿坎的父親。他向周可成微微一笑:“今天多虧了您,我們道卡斯人才能打敗入侵的高山蠻子,從今往後,您都是我們道卡斯人尊貴的朋友!”
“呵呵!”周可成打了個哈哈:“那凱達格蘭的首領呢?據我所知,今天的勝利也有他們的功勞呀!”
首領的臉頰微微抽動,笑容頓時消失了,片刻之後他又重新笑了起來:“當然,今天的勝利也有他們的功勞,不過我想先和您談談!”
“談談?好呀!”周可成坐直了身體:“我很歡迎,您要談什麼呢?”
“比如您未來的打算!我聽阿坎說,您曾經和他打賭,假如您贏了,他就要爲您效力,是嗎?”
“我有說過這句話嗎?我只是說假如他輸給我,就別當道卡斯人的酋長了!”
“別當道卡斯人的酋長?”首領一愣,旋即問道:“那阿坎能做什麼?您應該已經看出我的身體已經不是太好了,可是阿坎的弟弟今年才十歲,如果他不做道卡斯人的酋長誰又能擔起這個擔子?”
“不當酋長,可以當國王呀!當這個大島的國王,東番之王,您覺得這個名號聽起來神氣嗎?”
三個人看着周可成,目瞪口呆。周可成方纔的話徹底超出了他們的極限,也許阿坎還能勉強明白周可成說的是什麼意思,而灰髮和他的父親的腦海裡完全沒有國王、也沒有東番地的概念。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道:“周掌櫃,你剛纔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