嚮導長大了嘴,被莫娜的獅子大開口驚呆了,幾分鐘後他才確定對方不是在開玩笑,結結巴巴的答道:“多出一成?可,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的!”莫娜斬釘截鐵的答道:“這是船隻修理費、受傷水手的醫療費、以及我們繼續呆在這裡冒的額外風險的補償!這些都是因爲貴方造成的,當然應該由貴方給予補償!如果你拒絕的話,明天早上漲潮的時候我就會下令起錨,返回堺!”
莫娜的威脅又一次生效了,嚮導只得跑到船舷邊,高聲喚來一條小船,將莫娜開出的條件記錄在一張紙上,然後讓其以最快的速度送到長島的願證寺。至於他本人,還是繼續留在福丙號上,以免這條滿載着軍火的船隻起錨離開。
“水手長!”莫娜叫來董大:“讓一半人會船艙休息,我去艉樓裡休息一會兒,天亮時候叫醒我!”
“是的,大人!”董大被方纔讓人眼花繚亂的一切弄得有點暈頭了,小心的問道:“您覺得這真的是一場誤會嗎?”
“這不重要!”莫娜笑道:“你會把吃到嘴的肉再吐出來嗎?這個世界上是有一種做法叫將錯就錯!”
董大打了個寒顫,連連點頭。莫娜打了個哈切:“眼睛瞪大點,別讓那些傢伙摸上甲板,抹了你的脖子!”
用不着莫娜叮囑,在當晚剩下的時間裡董大的眼睛幾乎沒有合上,他的耳裡始終迴盪着箭矢劃破空氣的嗖嗖聲、銃炮聲、慘叫聲和落水的聲音。“我還以爲已經永遠擺脫那種生活了!”他苦笑道,看來那不過是一種錯覺,一日做賊,終身是賊!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撕破霧氣,投射到福丙號的主桅上飄揚的南十字星旗,鐘聲響徹甲板。睡眼惺忪的水手們打着哈切從爬上甲板,開始吃早餐——摻了豆子、魚乾、菜乾的熱粥和幹餅,甲板上還有昨天晚上夜襲時留下的痕跡,但這並沒有影響到他們的胃口,每個人都在興致勃勃的談論着那一枚額外的銀幣,董大甚至聽到有人拿這枚還沒到手的銀幣打賭——賭注是當天的甘蔗燒酒。
董大可沒有這個興致,一夜沒閤眼的他疲憊的很,他走到餐桌旁準備吃點東西然後去甲板下面補覺,但旁人可不打算放過他。
“你覺得那個女人會兌現嗎?”一個只有一隻眼睛的水手問道。
“如果你指望人家發給你賞錢,至少要尊重對方一點!”董大答道:“你可以稱她爲閣下、大人或者別的什麼,而不是那個女人!”
“哦,難道你喜歡上她呢?”那個獨眼水手笑了起來:“要不然幹嘛要替她說話?”
董大放下手中的木勺,突然用右手扼住了對方的喉嚨,那獨眼水手抓住董大的右手,試圖掙脫對方,但董大的右手彷彿鐵鑄的一般,不斷收緊,他的喉嚨裡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臉色也由紅變白,由白變青、由青變紫、由紫變黑。旁邊人趕忙過來拉扯勸說,董大冷哼了一聲,鬆開了手,那獨眼水手摔倒在地,整個人彎曲的像一隻蝦子,痛苦的咳嗽着,甲板上滿是他的嘔吐物。
“蠢貨,如果你還想吃飯的話,就管住這張嘴,別惹麻煩,明白嗎?”董大冷笑了一聲,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繼續吃自己的早飯,水手們小心的遠離他,條凳上只有他一個。
吃完了早飯,董大準備去甲板下面的吊牀睡覺,卻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回過頭看到莫娜正向自己招手,趕忙跑了過去:“大人,有什麼事?”
“待會你去賬房那裡,領五個銀幣!”莫娜笑道:“這是給你的獎賞!”
“可,可不是隻有一個嗎?”董大驚訝的問道。
“普通水手一個,你是水手長!”莫娜笑的很開心:“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願證寺那邊已經答應我的要求了,多付一成!”
“他們答應了?”董大瞪大了眼睛,他也曾聽說過這一船貨的價錢,即便以他過去當海盜頭子的眼界看也是一筆鉅款,即便是成來一成也是一筆不菲的款項了。難怪這個女人不會在乎給水手們每人一枚銀幣的賞錢了——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此時他不禁爲方纔那些下注莫娜不會兌現承諾的水手默哀了。
“沒錯!”莫娜的心情顯然很不錯,她笑嘻嘻的做了個攥緊拳頭的手勢:“這些一向宗剛剛和尾張國的武士們打了敗仗,死了很多人,如果他們想挽回敗局,就離不開這些武器,比起錢來,命總是更貴一點,尤其是自己的命!”
莫娜的話在中午就得到了印證,一條關船靠了上來,在清點查驗完了所有的貨物後,送上了幾隻沉重的木箱子,在莫娜清點的時候,董大曾經瞥了一眼,貴金屬特有的光澤讓他的心跳速度也不由得快了幾分。
“等到漲潮就立刻起錨,回堺!”莫娜笑的很開心:“大家動作都利索一點,一回到堺,就發賞錢!”
歡呼聲響徹甲板,即便是那些賭輸了的人也笑逐顏開——比起一枚銀幣,半杯甘蔗燒酒又算得了什麼?
雨整整下了一天,腳下的狹窄小路很快就變成了泥漿水潭,樹光禿禿的,持續的降雨把落葉變成浸透水的棕色地毯。儘管山內十郎的外衣裡有牛皮襯裡,但他還是溼透了。一旁的傭兵頭目就更不用說了,山內十郎能夠看出他在發抖,不由得感覺到片刻的同情,顯然,他不是能一直吃飽的,否則也不會爲了一天兩個飯糰的價錢來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