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爲何不能在這裡?”胡可笑的很開心:“我奉張大人之命率領五百人前往徽州,途徑此地,前面探騎說遇到倭寇,聽他們描述你的將旗模樣,我猜測是你便趕過來了!”說到這裡,胡可臉色一沉:“周先生,方纔是一場誤會,你爲何向我的人放銃呢?”
“你還好意思說!”周可成冷笑了一聲:“一上來不分青紅皁白就放箭,幸好我的人受到約束,不然你的人非吃大虧不可。而且我的銃手方纔都沒有裝填鉛子,不過是想把他們嚇走而已!”
“原來如此!”胡可有些尷尬的咳嗽了一聲,問道:“周先生,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自然是幫助朝廷平定倭寇!”周可成將先前發生的事情講述了一遍,胡可方纔恍然大悟,笑道:“原來如此,那可太好了。在下前些日子奉張大人之命前往山東招募長竿手,消息遲鈍,還請見諒!”
“原來是招募鄉兵去了!”周可成看了看胡可身後的明軍,其服色雜亂,但個個體魄強健,神情樸實,與普通明軍那種拖沓油滑的樣子大異。原來依照明軍軍制除了正規軍之外,還有臨時招募的鄉兵,通常是從某些有特殊風土人情的地方招募,比如河南嵩縣、靈寶、永寧的礦兵、毛葫蘆兵、徐州的弓手、井陘的有螞螂手(投石兵)、河東的鹽徒、廣東蠻蜑刀牌手、寧夏的騎射手、西南諸路土司等等。明中期以後,隨着軍政廢弛,正規軍的戰鬥力不斷下降,反倒是臨時招募的鄉兵成爲軍中主力,後世聞名天下的戚家軍(義烏兵)便是例證。胡可所招募的長竿手便是善於使用長槍的步卒,以山東南部濟寧、諸城一帶最爲出名,張經嫌棄東南明軍脆弱不堪戰,便派遣部將去各地招募鄉兵前來,胡可便去了山東,是以不知道周可成的情況。
“不錯!”胡可看了看周可成身後的倭兵,笑道:“難怪我手下認錯了,看你部下這樣子,如何分辨得出?”
“能打就行,我在海外哪裡有你這麼挑剔!”周可成冷哼了一聲:“胡大人,你也莫要急着去徽州了,先幫我把那隊倭寇給滅了,再去交差吧!”
“這——”胡可猶豫了起來:“恐怕難以從命,我軍命在身,若是逾期未至,可是要斬首的!”
“哼,你以爲留都這邊出了事,張經還能保得住你?”周可成冷笑了一聲:“我最多上船跑路,你可是有家有口的,能往哪裡跑?”
胡可沒有說話,半響之後他苦笑道:“也罷,不過我最多隻能在這裡呆五天,再多就不成了。”
“五天就五天!”周可成笑道:“若是運氣好,一個上午就搞定了!”
兩人正說話間,一陣海螺聲傳來,彷彿低沉微弱的嗚咽,周可成聽到了,他皺緊眉頭,目光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一陣風從聲音來處吹來,海螺聲變得更加嘹亮,胡可募集的新兵騷動起來,士兵們緊張不安,槍桿在顫抖,戰馬低聲嘶鳴,有的打着響鼻,反觀周可成手下的老兵們則要鎮定得多。
“倭寇的海螺!”胡可低聲道:“官軍很少用這個的!”
“是的!”周可成點了點頭:“不過距離太遠了,很難分清敵人的多少,只知道大概的方向!現在趕過去,說不定能抓住他們的尾巴,我的人做前隊,你的人做後隊!”
“多謝!”胡可感激的看了周可成一眼,對方這麼做顯然是好意,像這種剛剛募集來的新兵在上戰場之前最好要先讓他們“聞聞煙火氣”,否則很容易望風即潰。
“不用謝,我只是不希望給那夥倭寇送大禮!”周可成笑道,轉身跳上戰馬,大聲喊道:“所有人,向後轉,分成兩隊,灰髮,你的人擔任斥候,向西快步走!”
土著士兵們好像冬日清晨解凍的蜂蜜,緩緩漫過山坡,向西前進,他們越過山坡,越過樹根和岩石,在灌木叢只見選擇自己的路徑,隊形雖然鬆散,但卻依舊保持着秩序。在他們身後是銃隊,再後面是森可成的倭兵,最後則是胡可的新募集的鄉兵。胡可羨慕的看着前方友軍嫺熟的行動,他很清楚這一切背後意味的是什麼。
經過半個時辰的行軍,周可成抵達了目的地——一處谷地,到處都是屍體,遺棄的武器和旗號,敵人卻已經沒有了影子。周可成跳下馬,沿着谷地向前行走,屍體從稀疏變得密集,在一處隘口陡然變多,乃至堆積起來,他將一具盔甲華麗的屍體翻轉過來,一張被恐懼扭曲了的臉,致命的傷口卻在背後。
“倒黴的傢伙,估計一遇上倭寇就垮了!”周可成冷哼了一聲:“在那裡遇到敵人,遭遇突襲,然後主將轉身逃走,倭寇從背後追殺,跑到這裡道路狹窄,自相踐踏,倭寇毫不費力的從背後把絕大多數人都幹掉了!”
“蠢貨!”胡可的臉色漲的通紅:“把沒有經過訓練的士兵帶上戰場,還帶頭逃跑,這簡直是胡來!”
“算了,反正都已經是死人了!”周可成站起身來,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又一個犧牲品,可憐的傢伙,爲什麼不乖乖呆在家裡享福,非要跑出來送死!”
胡可扭過頭去,沒有說話,半響之後他扭過頭來問道:“周先生,我記得你手下的土著斥候十分厲害,爲何不跟蹤他們的足跡追擊?”
“因爲我不想像這傢伙一樣!”周可成指了指地上的屍體:“你難道沒看出來嗎?他們就是跟蹤足跡追擊被伏擊的!我的人確實很善於跟蹤足跡,但是他們對這裡的地形並不熟悉,而倭寇中有不少熟悉這裡情況的奸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