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應該他纔是正宗!”
“啊,爲何這麼說?”
“過去我老師也是那樣教的!”唐順之笑道:“這種步法是我從倭人那裡學來的!”
“倭人那裡學來的?”戚繼光一愣:“唐先生您不是開玩笑吧?”
“這有什麼好開玩笑的!”唐順之笑道:“你應該聽說過吳伯仁吳公子吧?”
“便是胡大人的那個學生嗎?最近聽說去京師準備考進士了,怎麼了?”
“他身邊就有幾個倭人護衛,其中就有一人劍術頗爲了得,我就曾經與其切磋武藝。倭人劍術中頗多撲躍之技,其步法確有精妙之處,我這步法便是從他那兒學來的!”說到這裡,唐順之笑道:“老夫在古籍中曾經看到我國秦漢魏晉時有雙手劍術,一夫持劍,當者披靡,如今卻已經失傳;而倭人這雙手劍術卻頗爲精妙,若將其學來,穿諸後世,豈不是一樁美談?元敬(戚繼光的字),倭人蠻橫兇殘,自然是我大明之死敵,但其長處亦有,事上者忠,對敵則勇,其雙手劍術更是快捷無論,擋者披靡,乃是短兵中難得之妙技。我輩習武之人若是因爲敵我之分,便斥之一旁,那就落入下乘了。”
“先生教訓的是!”戚繼光點了點頭:“下官也覺得倭人的雙手劍術頗爲了得,欲將其編入軍中爲我所用,只是才疏學淺,一時間還沒有頭緒。今日聽先生這番教訓,才豁然開朗。”
“無妨,這種事情也不是一天兩天,有什麼難處,你說出來我們一同參詳便是!”
“多謝先生!”戚繼光聞言大喜,他將平日裡幾處難題一一說出,與唐順之一同參詳,兩人正談的入巷,突然唐家的管家進來,在唐順之耳邊低語了幾句。唐順之臉色微變,強笑道:“戚將軍,老夫有點瑣事須得先去處置一下,您在這裡,稍候片刻!”
“不敢!”
唐順之向戚繼光拱了拱手,便急匆匆的出去了,戚繼光看到對方臉上帶有憂色,心中暗自奇怪。唐順之離開後,戚繼光在院子裡練了一會兒槍術,唐順之卻還沒有回來,心中不由得好奇道:“忙什麼去了呢?”
戚繼光又等了一會兒,始終沒有人來,他便推了門,向外間尋去。唐家並不大,不過三重院落,不一會兒便找到了書房外,遠遠的便聽到說話聲。戚繼光放輕腳步,走到窗旁,聽到裡面傳出一個頗爲熟悉的聲音:“具體情況都在信中,唐兄你看看就都知道了!”
隨後窗內便傳出紙張的摩擦聲,顯然是唐順之正在看信,片刻之後便聽到唐順之劇烈顫抖的聲音:“這,這信中寫的都是真的?”
“張大人的筆跡你也是認得的,難道他還會寫信來騙人不成?再說了,他如今身在萬里之外,寫信騙你我又有何用?難道朝廷還會給他加官進爵不成?”
“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不過這信中寫的也未免太過駭人聽聞了些吧?周可成遣兵攻陷倭人舊都,平定一國之地,斬首千餘,大小賊首二十餘皆毀堡寨,獻甲仗,俯首聽命。舟楫橫行海上,如入無人之境。倭人之酋首與其聯盟,割國家以半,爲西國之探題。這,這若是真的,那朝廷靡餉百萬,打了這麼多年還解決不了倭亂,他一介商賈竟然就把倭國給平了,這也未免太過不可思議了吧?”
“唐兄,你若是還將周可成只當成一介商賈,就只能說你眼瞎了!”屋內那人冷笑道:“此人的才具你沒有看到嗎?就拿那個吳伯仁來說吧,你覺得如何?”
“文武兼備,胸懷寬廣,乃是當今少見的人才!”
“那吳伯仁對其可是欽佩不已的,唐兄,周可成在我大明是收斂了的,他在海外可不是這幅做派。倭人之酋首今川義元求其以舟師相助,他便索倭人之舊都爲其妻子之湯沐邑(是指諸侯朝見天子,天子賜以王畿以內的、供住宿和齋戒沐浴的封邑。後指國君、皇后、公主等受封者收取賦稅的私邑。),若是我料的不錯,一兩年內,這東南之倭亂當不戰自平!”
“什麼?”
牆外的戚繼光幾乎叫出聲來,如果說前面說的那些他還聽得似懂非懂,但最後一句話他可是聽得清楚明白。這一年多來,他在胡宗憲手下與倭寇大戰小戰十餘次,倭人之兇悍狡詐他可是深有體會,好幾次就連他自己都差點死在倭人刀下,所以他才這麼熱衷改革明軍戰術體制,以他個人的體會,光是整訓新軍,扭轉局面就至少要一兩年時間,至於剿滅倭寇,平定東南倭亂那更是遙遙無期。而聽牆內的對話,竟然一兩年內倭亂就可以不戰自平。聽到這裡,戚繼光對這個神秘的說話人的身份越發好奇,便小心的貼着牆靠到窗戶邊,透過窗縫向裡看去。只見一個青衣小帽的人背對着自己,正與唐順之說話,看背後露出的花白頭髮應該年紀與唐順之相仿,看其身形舉止頗爲熟悉,自己應該見過。
“倭寇的來源無非九州之平戶對馬;西國之周防、長門等地,若是周可成成爲西國之探題,這些地方自然是一鼓盪平。其源頭被禁,倭寇自然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又有什麼好擔心的!”項高說到這裡,已經是志滿意得:“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張大人才忍辱負重,出逃海外爲周可成效力。非其畏死,只是畏不得其死而已!”
“張大人這番苦心,着實難得!”唐順之點了點頭:“若是倭亂因此而平,我等哪怕一死,也要上奏朝廷,爲張大人申明冤情,使其大白於天下。不然無以激勵志士之心,忠臣之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