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阿坎低下了頭:“你說得對,不過你真的不準備和疤臉一起出兵嗎?”
“不用了,我借給他兩頭大象,你又借給他兩百士兵,那邊有漢人村落給他提供糧食和民夫,這難道還不夠嗎?”周可成冷笑了一聲:“他在佐渡經歷過與倭人的戰鬥,如果連一羣鐵器都沒多少的生番都打不過,那他也配不上這頂王冠了!我們現在應該把目光放在更遠的地方!”
“更遠的地方?”阿坎苦笑了一聲:“可是就算現在我都有些頭暈目眩了,有時候我覺得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就在兩年前我還是一個整天想着與凱達格蘭人爭奪幾頭野鹿的酋長之子,而現在卻是大加蚋與基隆河之王,你還說要把目光放在更遠的地方。這,這簡直是——”
“太瘋狂了是嗎?”
“對,太瘋狂了!”阿坎晃動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就像這杯中的酒,你喝下去的時候什麼都有,而你醒來之後卻發現一切都消失了!”
“是呀!”周可成長嘆了一聲:“有時候我也有這種感覺:人生五十年,也不過是一場長一點,真實一點的幻夢,也許等我們死後才發現活着的一切都不過是虛假。既然如此,那爲什麼在活着的時候不更加瘋狂一點呢?拼命的追逐自己想要的東西,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哪怕付出一切也不後悔?而不是用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來束縛自己,這個不能做,那個也不能做?”
“呵呵!”阿坎聽到這裡,突然笑了起來:“你說的對,是我想的太多了。你說說我現在應該做什麼?”
“很簡單,積累實力!”周可成笑道:“說實話,你這個王現在就是個空頭,一沒法徵稅,二沒法徵兵,什麼事情都要自己掏腰包,所以要有財源。一個是靠打仗掠奪,另外一個就是要自己積累,養牛是一個,另外一個就是種植水稻,大加蚋這一帶都是大片的沼澤地,只要排幹水就是上好的稻田。我這次從佐渡遷徙過來許多倭人,我打算在淡水河中下游給他們建立幾個村落,明年春天你從你們部落裡挑選些人來這些倭人村落裡好好學學怎麼種植水稻,然後推廣出去,有了糧食就有人,很快你的部落就會強大起來的。”
“好,就按你說的辦!”阿坎興奮的點了點頭:“你放心,遠征平戶的事情我和疤臉一定會出全力的!”
嘔,嘔!
項高痛苦的扶着船舷,向外嘔吐着,他的胃裡早已空空如也,現在吐出的只是黃水。胡可小心的攙扶着他,輕輕的拍着老人的背心,幾分鐘後看到吐的差不多了,方纔將其攙扶着坐在甲板上,小心問道:“項公,感覺好點了嗎?”
“哎,老了,不中用了!”項高苦笑了一聲,馬鮫號在兩天前離開了浙江,爲了避免遇上倭寇與官方的船,它一路向東航行,很快海岸線和那些島嶼就在他們的視線中消失了,同時消失的還有所有的內陸鳥和近海的魚羣,整條船彷彿處於一個天穹下不斷更新的深藍色圓盤上,而顏色稍微淡一點的天穹則被非常高的捲雲所籠罩着。由於缺乏參照物,項高甚至覺得這船走的很慢,儘管馬鮫號已經滿帆——翼帆、所有的最上帆和第三層帆,連同船首桅的三角帆,只有像胡可這樣有豐富海上經驗的人才清楚馬鮫號正以極爲驚人的速度向目的地駛去。讓他極爲驚訝的是,對方是怎麼樣確認自己在海上的位置,而不迷航的。
“胡大人!把你的老家人扶到艉樓裡去吧!”小七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馬上是正午時分了,雖然是冬天,但海上沒有遮擋,日頭烈的很,半天下來就要脫皮!”
“多謝陳頭領了!”胡可感激的向小七點了點頭,趕忙將項高扶起,兩人正要向艉樓走去,卻看到小七取出一個奇怪的日冕模樣的儀器,站在陽光下測算些什麼。項高向胡可使了個眼色,挪了過去:“陳頭領,您這是在幹什麼呀?”
“哦,測算緯度!”小七頭也不擡的答道。
“緯度,那是什麼?”
“怎麼說呢?”小七一邊從耳朵上取下一支炭筆,在一旁的書冊上記下一個數字,然後答道:“這麼說吧,你們知道我們腳下是什麼嗎?”
“腳下?自然是大海呀!”
“不,不,應該說是一個巨大的球,我們叫他地球!”
“巨大的球?”項高與胡可對視了一眼,旋即笑道:“陳頭領這話說的差了吧,古人云天圓地方,豈有是個大球的說法?”
小七此時已經測算完了數據,小心翼翼的在書冊上一一記錄下來,然後將書冊交給一旁的隨從,笑道:“老人家,我第一次聽師傅這麼說的時候也是這麼想的,後來我師傅問了我一個問題,我才明白師傅說的沒錯,我們腳下的確是個大球。”
“哦?”項高趕忙問道:“令師問了什麼?”
“我師傅問我,假如我站在海邊,看到一條帆船從遠處駛近,最先看到的是帆尖,還是船身?”
“自然是帆尖!”胡可接口道。
“不錯!”小七笑道:“若是大地是平的,我們就應該一下就看到整條船,而不是先看到船帆,然後才慢慢看到船身,只有我們腳下是一個巨大的球纔會是這樣,二位以爲是不是這樣?”
胡可與項高聽了小七這番解釋,都陷入了沉思之中,半響之後項高才嘆道:“不錯,只有是個球面纔會如此。陳頭領,那若是如此,在這個球的對面的人便是頭朝地,腳朝天,如何站得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