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毫不避諱的與喬衡並肩而行,衆目睽睽之下一路走出了城門外。
來到了僻靜處,斯人停下腳步,看向喬衡:“喬掌門,抱歉了!在下適才借閣下之便脫身,若有冒犯還請見諒!今日就此別過,還請喬掌門好自爲之,在下心裡確實不想有朝一日不得不與閣下生死相搏。”
喬衡愣了下,沉吟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便相強。只是經此一事後,公子於正道恐怕……”
“無妨!我此生但求無愧於心則已,所謂正邪對我而言毫無意義,我也不願牽扯其中。但若有人無辜尋釁,或者……想要借我滋事,我也不會任其陰謀得逞!”
斯人口中說出的這話,算是承諾,但喬衡心裡清楚也同樣是警告!看着那瘦削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之中,喬衡心裡不由暗暗嘆息!
他發現這個年輕人雖然對世事瞭解不多,但聰明恐怕還遠超人們想象。但同樣,他的幼稚的堅持也超過所有人想象。可這世上並不缺少辨別是非對錯的眼睛,只是想活着,活得好點,還需要一顆能夠被矇蔽的心!
當然,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如果能夠擁有真正足以對抗一切的力量,他就會成爲真理,成爲淹沒一切的權威。否則,要麼被同化,要麼被消滅。
斯人的上限會在哪?喬衡也不敢去猜,可作爲一個“人”,他的下限明顯絕對不夠低。所以現在的他,別說江湖,就算只想平靜的生活在人世都很難順利。
但如果有朝一日他能夠學會人類最簡單的天性,學會裝作表面可以融入一切,被一切同化,就會成爲能夠將一切玩弄鼓掌之間,比世上任何妖魔鬼怪都更可怕的存在!而想到這,喬衡內心中不由得感到了一陣驚悚……
站在一處山崖邊,眺望着遠處無數大小船隻紛紛揚帆出海。而斯人的心裡,只是在想象如果人活在這世上一切真的都有所謂天命、運數,這些人的命運又是什麼?難道只是一次又一次被命運玩弄?戲耍?扮演無比可悲、可笑的小丑?但若如此,觀賞這一切的觀衆又在哪?天上嗎?
先後經歷了尋木和建木,坦白說斯人起碼自己雙眼並沒見過什麼了不起的寶貝,所謂神樹寶藏到底是什麼?難道真的只是自己這兩件穿起來還挺舒服,合身的衣裳?
此刻腳下接連傳來海浪拍打岩石傳來的震動,也能感覺到大海某處隨風飄來,若隱若現的牽引,或者是召喚。
但這一次,斯人不想去冒險了。在建木上目睹了修士和樹靈的結局,至今回想起來都讓他感到無比淒涼。即便尋木的經歷還算是一派祥和,可他心裡始終隱隱感到有種不安!
但此刻斯人心裡感到最彷徨,最不安的,還是雖然不無歉意,但心裡一點也不想再回師門了……
是否就此隨便找到某個偏僻的地方永遠隱姓埋名,默默無聞的過一生豈非更好?
但當他一轉身,面前五人卻讓他心頭一沉。正是葉黛紋等五人。
“怎麼樣?我就知道這小子哪會那麼容易被人誆走?就算他不願意幫廣成正教,可也沒理由便宜天涯派,對吧?”
斯人苦笑聲,輕輕點頭問:“那不知幾位又是如何找到我的?”
此時只見顧沅芷輕輕一招手,斯人身上不知從哪忽然跳出一隻小飛蟲,落到了其手上。
“公子見諒!我並非有意監視你,只是黛紋說你一定不會跟喬衡一路。所以我就試着找你一找,這還真找到了!”
其實那小飛蟲是顧家獨門秘技,專門用顧家所在之地特產的一種花汁餵養。而這種花汁又恰恰可以用在一種糕點中,所以顧家人日常外出基本都隨身攜帶。
這幾天顧沅芷做了幾次高點給大家吃,所以放出飛蟲就很容易找到了斯人。不過這種花汁對人體無害,顧沅芷最初也並非是刻意爲了監視誰。
斯人雖然沒想去追究什麼,可纔想到從此找個僻靜地方去隱居,一轉頭就立刻被打消了念頭,這種失落他自然也沒法對人解釋。
心裡的想法不能說,也根本沒有理由能擺脫這些人。聽荊詠仁說找到船了,他心裡更是極爲難受,可這時候顯然也根本由不得自己。
下了山到了處淺灘,一條船從礁石後面轉出來,雖然不算大,但加上六人還有幾個船工也不覺得擁擠。
這條船是恰巧今天運貨到蘭陵的,正好就是御龍山莊勢力範圍內一個小幫會。船上小頭目見有機會能討好荊大少爺,自然不會錯過。
上了船,斯人似乎感到一種奇怪的氣息。但打量了一下船工,也沒看出什麼。不過他心裡此時根本顧不上什麼意外,只希望最好壓根就沒什麼神樹。
其實就斯人本身來講,他對神樹,對寶藏雖然沒有企圖,但也不見得討厭!
只不過很多人都知道他不諳世事,他自己也心知沒經歷過什麼特別遭遇。但從一早他就覺得既然稱之爲“神”,又怎麼會是凡人能輕易染指的?
可這麼簡單地道理連自己都明白,爲什麼那些飽經世故的老江湖卻不知道?經歷了一些事之後,他感覺自己似乎漸漸明白了些,可又好像疑惑一天比一天更多了。甚至之前自以爲已經明白了的事,如今卻發現好像更加想不通了似的!
長大的過程就好像走迷宮,每當轉過一個路口以爲通過了一關,卻發現面前出現了更多的岔路。並且前一刻還未沒完沒了的分岔感到厭煩,卻不由自主的因爲新鮮感忘了煩惱!
就像現在,原本在客棧談起大海是如何兇險,如何驚濤駭浪。對斯人來說他只是討厭因爲“神樹”會引起的一連串事故,本身對入海談不上喜歡還是討厭。
而如今真的登船出海了,卻沒看到先前聽他們說過的那些景象,心裡倒不免還有了些憧憬……
其實目的是明確的,但如何達到目的可以說誰也不知道。荊詠仁按照聽來的傳言,指揮船工向那所謂發出過光亮的方向走,一連兩天,斯人半點特別感覺也沒有。
沿途經過的一些島邊可以看到停泊的船隻,料想就是那些入海江湖人物在當地尋找想象中的神樹。
這船上的人當然是相信斯人的感覺,可他自己的感覺卻非常奇怪!並不是完全沒有感應,可那感覺卻好像時時在變。莫非神樹會動?還是神樹能夠隨着水流變換位置?
這似乎都不太可能,而斯人又發現一個情況,就是在船上久了,就算絲毫不動其實也是件挺辛苦的事。
於是商量之下,決定找個小島上去放鬆一下筋骨。
而雙腳踩到實地那一刻,斯人差點一頭向前栽過去。他畢竟頭一次坐海船,而且一坐那麼久,突然踩到了地面雙腳一時間無法適應着力。不過稍微活動一下,也就好了。
而忽然看到遠處幾艘大船也往此處行來,顯然正是三教的坐船。斯人當然不願見那些人,但此時他也明白不能因爲自己連累別人。而且來船很快,避已經來不及了,索性自己也不在乎什麼面子禮貌,去他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