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和“神秘”之間,除了單純文字對於人本身認知的感受差異之外,當做對於同一基礎關於“未知”的不同程度,似乎也沒什麼不可以!
而兩者之間有個也許並不是很多人會在意的區別,比如對於奇怪的事物,大多數人都會感到好奇,不過並不一定會有多少心理期待。而對於神秘,事實上真正單純好奇的人並不多,但爲了心裡期待而去探索的人恰恰更多。
比如琳琅閣,對於世上普遍的人更多是神秘,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但真正會付諸實踐去探索的其實少之又少。因爲引發好奇強烈的標的往往伴隨着巨大的心裡期待,可如果自恃並未過高的人,本能就不會去冒險!
而對於已經進入琳琅閣的人,先前從玉蓋仙山揣度的一切似乎都毫無意義!但真正進入了其中,卻又似乎並沒發現什麼特別值得關注的地方。甚至看的越多,越真切,心裡的落差也會越大。然後隨着心理感受越來越平淡,轉而又會覺得所看到的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
琳琅閣的客舍很大,基本上就是一個一個的連排跨院,劍侍爲衆人各自安排住處之後,唯一的叮囑就是沒有招呼最好不要亂走。
斯人把小白從懷裡抱出來,發現它以往雖然每次休息的時間確實比較長,但從未有如今這麼沉,甚至輕輕呼喚都叫不醒,不過看到臉上滿足輕鬆的樣子,似乎不需要太擔心!
才把小白放在牀頭,就聽到門外傳來個清脆驕縱的聲音:“小澈,你給我出來。”
一聽稱呼就知道是誰了,斯人走出院子,淡然問:“喬小姐有事嗎?”
喬婉晴眼裡透着一種大概只有斯人自己看不出的神情,幽怨道:“我悶得慌,你陪我去走走!”
斯人有點詫異道:“喬小姐,我早已不是天涯派的奴隸,不必聽你的差遣。而且這裡的琳琅閣,主人吩咐過不要亂走,作爲客人最好還是尊重主人!”
喬婉晴臉現氣色:“你投靠了瀞靈派,就如此不把天涯派放在眼裡了?”
“和門派沒有關係,我只是不喜歡被人強迫而已!”
“強迫?你知不知道這世上如果能陪我散步,可以付出一切的人有多少?”
“與我何干?”
喬婉晴因爲是家中獨女,從小就極其受寵,即便兩個親哥哥平日也對她極其容讓。但琳琅閣終究非比尋常,天涯派按說也不該隨便生事。
喬玉堂此時也擔心妹妹過激,便來勸阻。可喬婉晴一腔怒氣忍不住,瞪着斯人恨聲道:“好個沒良心的奴才,當真以爲我奈何不得你?”
斯人不願與之糾纏,轉身就要往回走。忽然身後傳來一連串清脆的金鈴聲,剎那間斯人只覺渾身一震緊縮,心彷彿突然停止了挑動,跟着就是刀割,針扎,火燒火燎的簡直痛不欲生,以他的脾性居然痛的慘叫出聲!
明玦和明潔頓時嚇壞了,趕緊上前查看他情況,但卻絲毫看不出任何端倪。
附近葉黛紋等人聞訊也急忙趕來,但沒有一個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一縷清風掠過,公孫無垢忽然出現在斯人旁邊,一把叼住了他手腕,臉上的神情越來越沉重。
半晌,公孫無垢猛然看向喬婉晴,見其手腕上一串晶瑩剔透的赤色珍珠,其間還有一個十分精巧的金鈴!
“情絲縛!”
喬婉晴此時平靜下來,看到斯人的痛苦樣子,心裡頓時極爲懊惱!但事已至此,臉上一副不服輸的樣子:“怎樣?”
“情絲縛”傳說是古代某位仙女所創,本來的目的是爲了將心愛的男人永生永世束縛在自己身邊。
首先這種咒術只有女子對男子施展,施術者用自己的鮮血混合秘藥飼養蠱蟲,然後令被施術者入體。但如果不經催動,即便中咒也毫無關係。可一旦法器催動,就是那枚金鈴,便再也無藥可解,除死之外,畢生不可以對施術者之外的任何人動情。否則必定飽受折磨,生不如死!
當年喬婉晴年紀尚幼,偶然從家中典藏中發現了此術。其實當初她也只是小孩子好奇心起,並沒有太多想法。甚至因爲過去時間太久,當日瀞靈派重見都未想起。
如今過去十多年了,今天也是一時氣急了才突然想起來此事。但現在事已至此,就算殺了喬婉晴也根本無濟於事。而且對於斯人而言,他若一生孤老便罷了,否則喬婉晴必然是他此生唯一可以親近的女子!
好一會兒,斯人的痛苦稍微好了些,被師兄和師姐扶起來,淡然看着喬婉晴問:“喬小姐滿意了?”
喬婉晴表面仍舊一副得意,且淡淡憂傷的模樣,可心裡卻不禁自問:真的滿意了嗎?
“如今,你這輩子都不可能離開我了,我很滿意!”
斯人輕輕搖頭:“喬小姐好像誤會了!我知道情絲縛是什麼,開始催動的確痛苦難當,不過此後只要不動情便再無妨礙,前輩,是否如此?”
公孫無垢沉吟道:“據我所知,的確如此!”
喬婉晴略感愕然,下意識再次晃動金鈴,但看斯人的確毫無反應了。“你……”
看着她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斯人淡淡搖頭,徑自走回客房去了。
公孫無垢看着他的背影,心裡頓時極感複雜!的確!只要斯人永不動情,那麼這情絲縛再不會對他有任何妨礙。但說來簡單,而且想必瀞靈派各位長老都認定他會成爲仙家罕見的奇才,必定一生潛心向道。
可如今他還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以後的日子還長。而這“情”之一字於人又豈是簡單憑自己意志就能左右生滅的?
瑤都齊雪嬌年紀還小,口沒遮攔便指責:“果然是邪魔外道,小小年紀就如此心狠手辣!”
徐徐在旁聽得暗感不對勁,他本身並無門戶偏見,且心直口快便道:“齊姑娘此言差矣!當年喬小姐和斯人道友都還只是幾歲的孩子,也未必就是存心害人!”
旁邊蓬萊的諸葛彥一向癡戀楚瑤是江湖上人盡皆知的事,自不免愛屋及烏,開口反詰:“徐兄此言難道是在爲邪派妖女辯解?”
李涵哲聞言不悅,他和徐徐、因果三人相處的確幾乎每時每刻都在鬥嘴,但這恰恰是三人之間情義身後的證明!自己之間怎麼都行,可絕不容外人說好友一句不是!
“什麼叫辯解?就事論事,蓬萊的人就從來不懂講道理嗎?”
“好啦!各位,此處畢竟是琳琅閣,還請各位恪守客人本分。無論彼此之間有任何恩怨,待他日離開到了外面我等絕不干涉。但若是在琳琅閣中有人肆意妄爲,就休怪我等不客氣!”
公孫無垢一開口,衆人只好乖乖閉嘴,否則人家只要下逐客令趕人,難受的還是自己。
隨後今日客房,公孫無垢看着斯人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身中情絲縛?”
明玦和明潔臉現愕然,斯人淡淡點頭:“最開始的確不知道,後來從舊書裡見過記載,想起了之前在天涯派的事,便知道了。不過反正不動情就可以,也沒什麼大不了。”
公孫無垢看着他不由心裡泛起苦澀!暗想:果然是那個二愣子教出來的,和他當年一樣,天不怕地不怕,什麼都不當回事!但人生在世表面上無論多豁達,最終這個世界的複雜、陰暗終究還是會擊潰你的心理!
對公孫無垢,亦歡,雖然看起來性格天差地遠,但曾幾何時都是那灑脫不羈的性格。可當他們真正明白現實的時候,卻連後悔的機會都沒了。只能把痛苦深深藏在心底,用餘生不停的去折磨自己,除此之外好像沒有任何辦法能彌補自己昔日年少不知愁滋味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