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斯人回到師門，轉眼就是好幾天過去了，他整個人一直都顯得非常平靜！
別人看不出他有什麼心思，可每天同牀共枕的妻子自然能感覺到，他一直把所有情緒都壓在心底裡。
很多事要真什麼都不知道，其實想怎麼辦也就怎麼辦了而已！可有些事卻因爲知道，甚至因爲事先有所防備了，可還是什麼也沒能挽回。
這種情況會讓人無比懊惱，根本不是別人能理解的。而斯人雖然也已當衆宣佈了要覆滅上林苑，卻並未馬上動手。
別人大多以爲他是爲了安撫同門，但楚瑤明白他即是要先自己理清頭緒，也是爲了多給那些可以不用死的人一些時間。
聽說尚真來訪，事實上他和亦清、亦正的死沒有什麼直接關係。只是斯人一早就提醒過師伯和瑤都，亦清認爲尚真的邀請是爲了江湖同道，自己責無旁貸。
這件事也說不上誰有錯，但瀞靈派的人難免對天一道宗心存嫌隙。你可以笑話瀞靈派的人心胸狹窄，可什麼辦法也沒有！
楚瑤發現丈夫對“人類”的憐憫之心恐怕越來越少了，但或許也因爲他人類通病“私心”越來越重。
斯人明顯是一早就知道會有事發生，所以他讓兩位掌門一定要沉得住氣。而如今他對尚真的態度連面都不願見，說明他如今更加一點也不在乎所謂“同道”了。
其實斯人的確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態度會讓天一道宗，甚至更多同道離心離德。存心挑釁黑山派，甚至幾乎令其在江湖除名是爲了攪渾水，而這一切並沒有想要挽回“正道”的因素在其中！
對斯人來說這並不奇怪，畢竟在他心裡所謂“正道”即便不至於十惡不赦，但恐怕確實更虛僞、無恥。
在他心裡，尚真向瀞靈派求援，就是嫁禍於人。別人會認爲斯人這麼想是心胸狹隘，但結果來看何嘗不是如此？
“你既然說了要滅上林苑，那就不會只是說說。想好什麼時候去了嗎？還需要找些什麼幫手？”
斯人淡淡搖頭道：“我一個人去……”
“什麼……”
輕輕握住妻子雙手，斯人緩緩道：“我要滅掉上林苑，而且的確一個不留！”
楚瑤心知肚明，可難免還是有點黯然：“你原本最不喜歡殺人的！”
斯人苦笑點頭：“所以到如今發生了那麼多，我想通了。從上林苑開始，就算殺再多人，我要所有人怕我，只有這樣才能讓更多人安穩下來。沒了那些雜碎搗亂，我或許能把事情看得更清楚一些……”
話是有道理，可心裡肯定不會這麼坦然接受！對楚瑤來說，她的確並不認同丈夫的想法和作風。只是除了那些世俗教條，她找不到現實可以讓丈夫接受，值得的希望！
以暴制暴不一定是最好的方式，但通常的確是最簡單，有效的方式。
比如：斯人對黑山派若不是那麼決絕，毫不留情，剩下三派會如此老實，沒有報復嗎？
“人就是賤！”
話說出來確實挺傷人，可太多事實讓人沒法真正用乾淨的眼光去看待！
從楚瑤目前的境況，患得患失的感覺日益強烈。丈夫身上人性的成分越來越重，這本來是好事，若不如此他何年何月纔會去真正體味人心情意？
但反過來看，人心情意還沒看出什麼，但斯人的殘忍狠辣倒是與日俱增。
楚瑤當然不希望丈夫成爲兇殘的人，可如果一切繼續下去，所有事仍舊沒完沒了，自己夫妻就不會有歸隱山泉，安然平靜生活的一天。
用別人的生命換自己的幸福是不厚道，可如果在斯人這樣不情願“犧牲小我”的人來說，他除了權衡利弊沒有別的選擇……
“你已經不是第一次自作主張了……”
人皇暗中裡，此刻人皇高高在上斥責着下面一頭觸底的和尚！
“陛下！臣一心一意爲陛下大業着想，還望陛下明鑑！”
“若非如此，你以爲自己能活到今天？但我也警告過你，決不能小看斯人。他那種比起深思熟慮更依靠一時興起，卻聰明絕頂的人，是最難琢磨的！”
“臣知罪！不敢狡辯，請陛下責罰！”
良久，人皇看了眼身旁唯一可以站在自己寶座旁的宰相問：“你覺得該如何處置他？”
“陛下！如今大業未成，正是用人之際。實在不宜輕殺功臣，他確實常有不當之舉，但眼下應儘快彌補疏漏，不如讓他戴罪立功。”
人皇沉吟着點點頭：“可現如今斯人行事已經越來越無法預測了，區區一個上林苑存亡無關痛癢，但我並不認爲他會就此打住。”
“正是如此，也許是時候滅一滅他的氣焰了？”
“但如果反而惹火了他呢……？”
事實上對斯人，至少目前確實不該用普通人的習慣去忖測，畢竟嚴格講他本身就不是個完全的人類！若一定追究他現在這一切讓人難以接受的態度和行爲，乃師亦歡無疑責任是最重的。
其實亦歡的思慮並不是沒有道理，但他沒能一以貫之，最終造成了斯人性情極度不穩定，突然面對層出不窮的紛擾，他不可能保持單純，遵循某種既定的標準。
而事實上，大多數聰明人在遇到問題的時候，難免會去追尋最簡單、有效的解決辦法。人制定的計劃，有一個不可或缺的因素，“時機”！無論是等，還是創造。
斯人很少真正去考慮那些必然因素，他的作風更傾向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這樣會讓對手感覺無從捉摸。但這樣的最大缺陷，就是斯人也可能會有衝動的時候。
當然他的對手也不蠢，明白他敢像現在這樣肆無忌憚，該是已經發現自己不會輕易對他出手。
“陛下！適當的時候讓斯人吃點苦頭，也有可能壓一壓大局！”
“你想的太簡單了！他把諸葛浪搬出來，我確實沒想到，他經此大概也覺察到了些。如果他真拼命，沒人有把握能阻止他玉石俱焚！你自作聰明，以爲殺兩個他親近的人，就能讓他害怕？可你就真沒想過？之後在荊浩凡那，你又要怎麼交代……？”
沉吟半晌，宰相緩緩道：“陛下，如果我們利用此時機也做些事，讓斯人徹底和正道決裂，是否可以讓他停下來？”
皺眉沉思着，人皇問：“你覺得用誰合適？”
“陛下，兩害相權取其輕，恐怕到了該做取捨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