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空拳越緊越淒涼

現如今的江湖,像因果、斯人這樣的人物走到哪也都算是前輩了!而他們的前輩,基本上已經沒什麼人了。

亦云散人已經算是碩果僅存,但真要算她在同代人物中也從來不算很出衆的一位。

所以如今華宇宙這一死,基本上就等於宣告了一個時代的告別!

其實斯人原本早打算去看望華宇宙的,如今到了金陵,眼看江都也不遠了,可如此華宇宙也還是沒能等到這一天。

先前侄子夫妻回了一趟三義莊,再回來聽說了斯人的情況,華宇宙心裡還是感到很欣慰的。雖然也很想見一面,可自己畢竟年邁體衰,經不起遠途勞動。何況斯人入世必然說明有其原因,自己也不好貿然耽誤。

可這一來,彼此終究連最後一面也沒見上。說實話,斯人心裡也還是挺遺憾的,可人的生死也是無法挽回。

這一路斯人心裡其實想了很多,不是想什麼所謂“正事”,就只是一種自己的內省。

人生在世壽命有長短,身體有強弱,天分也有高低。沒有人真正生來平等,所謂衆生平等,說歸說,自己何嘗不知道只不過是說說罷了!

真正平等的還真就是個“死”而已,因爲葬禮對當事人其實根本毫無意義,且不管到了陰間會如何,反正死後對這個世界也沒有任何不同!

而一切生命都勢必要走向消亡,這或許也是“天道”唯一會展示的公正。

可在斯人看來,這個世界之所以人們永遠無法獲得真正的安寧,不可否認的確存在一些永遠不會知足的人。但如果現實真的可以滿足大多數人,而不是讓所有人被迫不得不去拼命掙扎,那一部分的野心對偌大世界又能造成什麼影響?

可問題到底出在哪?矛盾!當然,大到蒼天所蓋,小到一己內心,矛盾無處不在。

可對斯人而言,最關鍵的矛盾恰恰在那一部分人。他們總在貪婪和穩定中左右爲難,他們掩蓋不了自己的慾望,卻又想要世界太平,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安享榮華富貴!

可如果一切太平,到處波瀾不驚,所有人都可以滿足,自己不可抑制的貪心又怎麼辦?

然而若要讓自己時刻都能獲得滿足,就必須讓更多人去拼命。可如此一來有朝一日積鬱爆發又該怎麼辦?那太平又何在呢?自己又如何才能安享巧取豪奪的一切?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更多人認爲是爲了他們自己不得不去掙扎,奔命,讓他們被艱難的生活消磨心性,卻又無法掙脫,如此還不至於激發過分極端的憤怒!

想的是挺好,可惜兩者間的度並不是那麼容易拿捏。這只是人世間的普遍常態,但斯人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處於常態,像華宇宙走到哪肯定也不會被當做尋常人!

他的一生也夠風光了,談不上真的受到過什麼特別嚴酷的折騰。可他也是人,有慾望很正常,但似乎還不至於上升到貪婪的程度。至少神劍閣主一生縱橫天下,也算是恪守了正義,並未曾爲了自己見不得人的私慾去害過什麼人。

可其實以華宇宙的身份地位和實力,完全可以加入一部分人中。如果一部分人中多些他這樣的人,事實上在我們苛責一些人的不作爲時,仔細看看他們如果真的什麼都不做,其實未嘗不是更好的。

神劍閣,荊詠仁等三兄弟先到一步。徐徐和李涵哲與因果原本好友,上次見面也好幾年了,而此時也並不是敘舊的時候。

莫修再見斯人,其實彼此也算不上很親近,但勢必也遠勝一般人!

看着他爲老人上香,謝客後莫修嘆道:“師父去前的晚上臨睡前還提起到你呢!說到底你這一生從小就吃了很多苦,好多事故願不願擔,事情畢竟還是會落到你身上躲也躲不掉。可其實世人多苦,所以總認爲自己最難,拿罵別人安慰自己也很普通。但師父希望你能看在自己畢竟一身本領,看開點,不爲別的,別太難爲自己了……”

斯人輕輕點頭,心裡也不免感傷!實際上這世間“老人”經常喜歡拿自己活得久,見得多自我標榜!且不論活得久是否一定就見識多?

但真正因爲見慣心胸豁達的少之又少,年輕人更放得開,不可否認多半年輕氣盛。可老人卻必然難免因爲牽絆 太多,顧忌更多!

對斯人而言,昔日師伯亦清,葉同光,還有華宇宙,以及昔日天涯派掌門喬衡,可以說是他生平見過極少心胸豁達的人,但對他而言這不是單純的說法,心胸豁達的人首先必然是明白人。

當然,豁達不是說沒心沒肺,更不是荊浩凡那樣爲了自己的私慾能夠喪盡天良,無所顧忌!

比如喬衡,看清形勢利弊其實只是成年人的基本必備條件。在最後一刻及時短尾,起碼留下可以不用犧牲的兒子!也許有人會說他畢竟身爲人父,而那留下的又是親生兒子。但人類歷史上,爲了一己自滅滿門難道還稀奇嗎?

亦清更是江湖幾乎公認的慈祥長輩,但他爲了斯人不惜反抗,僅僅只是因爲對晚輩的愛護?

事實上,不過是因爲老人終於不得不看清現實,清醒的明白委曲求全再也不是自保的良策了。但其實亦清難道是從斯人才突然看清了的?自然也不是!

但亦歡是他的師弟,那個時候瀞靈派受到的打壓也遠沒有如此沉重。最關鍵的仍舊是因爲他老了,人一旦老了,就會自然而然產生很多牽絆。

斯人在他眼中就是希望,門派能夠保存,延續的希望,就爲了這份希望,老人不得不看清只有拼命還能爭取最後一線生機。

像如今的諸葛浪,其實沒到最後也能想到他保護不了什麼!甚至他那種人,最終反而會斷送自己想要維護的一切。

因爲他們永遠看不到事實真諦,原本就是兩手攥空拳,那麼再張開能奢望會得到什麼?

深陷泥沼卻還自以爲是爲了救別人而不停掙扎,豈非反而只會連累所有人一起越陷越深?

時光終究是一去不返的,自認爲只要停在原地就能留下什麼?或等來什麼?除了空空如也的雙手,最多隻有空拳中的無限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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