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襲襲,掃過腳底樹葉,讓嶽少安一行人剛剛還踏過埋到半腿的積葉痕跡頃刻間便消失不見蹤影。()樹不曾動,風並不大,然而,密集的樹林中,爲何會有如此勻速的風,着實讓嶽少安想不明白。
至從進入這片樹林,道炎便說自己有事要辦,隨後就和嶽少安他們分路而行。他自己說不久後便能追上來,但看着沒有留下一點痕跡的來路,嶽少安還是有些擔心,他倒不是擔心道炎找不來,爲了防止這一點,嶽少安自從一如樹林便讓侍衛沿路在樹上做了標記。
讓他擔心的,恰恰是這無來由的風,不知從何處來,又不知從何處去,恍似一直圍繞在林間旋轉,看似無規律,又似有着一定的軌跡,反正至從來到這裡就感覺處處透着怪異,例如到了這個時間頭頂那本來照射下來的日光卻始終沒有路面,透過樹冠落下的反而是一道道妖異的暗紅色光線,一般人看在眼中也許還形容不出這光線像什麼,但是,嶽少安對這種顏色太熟悉了,這就如同一場大戰過後,滯留在地上的鮮血時間稍長而自然發暗的顏色。
這種光線,這種顏色,在嶽少安他們這種久經沙場的人眼中有着特殊的感覺,使得他們不自覺的都閉上了嘴,很自然的沉默了起來。
幾個時辰過去了。嶽少安一直在努力尋找着每一個顆可能留下標記的樹,然而,他卻失望了。沒有任何痕跡,按理說,付寧平日裡辦事細膩,不可能範這種低級性的錯誤。
越是不解,便越讓人擔心。耳邊寂靜的厲害,整個樹林都死氣沉沉,沒有一絲生跡,就連尋常小樹林中的鳥叫聲都沒有,眼前除了那種暗紅色的光芒,便只剩下一望無際的樹木……
時間一點點過去。行在嶽少安前面不遠處的一個侍衛扭過頭來,道:“王爺,您有沒有注意到……”
嶽少安微微一愣,雖然他已經稱王了,但很少人這樣稱呼他,身邊的這些侍衛都算是親近之人,突然這樣叫他還讓他有些不習慣。不過,只是一閃,嶽少安便皺起了眉頭,道:“注意到什麼?”
“日頭好像從一個時辰前便一直沒有變過……”那侍衛的語氣中帶了幾分深深的擔憂。
嶽少安擡起了頭,那詭異的暗紅色光線似乎更加明亮了,而透過樹冠可以隱隱看到的血紅色陽光似乎得確沒有動彈過一點。
嶽少安探手從懷中掏出了事先準備好的指南針,只見那針恍似瘋了一般,以極快的速度旋轉着,根本指不了方向了。
冷汗從他的額角不自覺的落了下來。
回頭瞅一瞅來時的路,那路很是筆直,而且,近處的幾顆樹上還可以看到自己刻着的標記。嶽少安咬了咬牙,既然已經到了這裡,他便沒打算半途而廢,腳下輕輕一磕馬鐙,低聲說了一句:“走!”
停下的隊伍繼續沉默了下來,向前行去……
涼風依舊輕輕吹拂着,超過地面三尺的距離以上,髮絲都不曾動一下,而那踩過的痕跡卻沒有一絲停滯,瞬間便被隨風而過的樹葉掩蓋了起來。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身後的道路,依舊那般筆直,彷如目力能及的話,可以直接看到逍遙鎮一般。
兩個時辰過去了……按照正常時間算的話,此刻已然到了日落西山的十分,而頭頂那暗紅色的光線卻不曾變過,就連那暗紅的日頭也始終懸掛在一個方向。
這一切都已經超出了嶽少安的認知範圍,在他所學的知識中找不出半點頭緒來解釋這一切。不過,此處越是詭異,嶽少安心中所想的那件事,便似乎越有接近現實的希望……
然而,侍衛們卻都有些緊張起來,這也難怪,儘管他們都是經歷過生死的人,可面對這種心理持續而高度的警惕,其壓力比之面對千軍萬馬也絲毫不差。
讓人最恐懼的,不是一個向你走來的人,而是一個你感覺到向你走來,卻什麼也看不見的人,未知的東西,永遠都是可怕的,是會讓人在潛意識中忍不住心驚膽顫的東西。
此時此刻,時間對於他們來說,份外的漫長,似乎長到沒有盡頭一般。
嶽少安也遠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平靜。行了一天的路,汗倒是沒少出,他們卻還未曾喝一口水,吃一口飯。在高度壓力下,這些都好似不那麼重要了。
硬着頭皮又行處一段路後,前面的景色終於有了一些改變,密集的樹木開始變的稀疏起來,這多少給了他們一些希望,衆人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又過了一會兒,樹木愈發稀少,前方那厚實的積葉逐漸被碎石所取代。
再往前行數裡之後,樹木已經沒有了,地面上全部都是白色的平石,在平石的中央處,一個半丈高的石臺築起,石臺之上,高坐着一個鬍子垂至臂彎的老人頭上戴着一頂蓑笠,手中拿着一根木棍,木棍的另一端拴着幾根藤條,藤條一直從石臺上延伸了下去,在藤條的盡頭,一個小水坑泛着碧綠的顏色。
觀那老人的模樣,似乎在垂釣。
侍衛們都朝着嶽少安望了過來。嶽少安心中不禁警惕起來,在這種地方,見着人,不一定是好事,不過,像先前那般一直見不着人的話,那便肯定不是好事了,他輕輕示意。
一個侍衛朝着老人走了過去。來到石臺前,侍衛輕輕咳嗽一聲,行了一禮,道:“老人家……”
老人面無表情,不說話,也不動彈,似乎沒有聽到。他愣一下,又提高了些聲音喊道:“老人家!”
老人還是沒有迴應。
侍衛皺了皺眉,又高聲喊道:“老人家”
這一次,老人動了,只見那蓑笠緩緩地朝着侍衛扭動了過來。一張臉慢慢地出現在了侍衛的眼前,那是一張格外清秀的臉,清秀的好似一個俏麗女子,而那一大把鬍子雖然長在脣上卻格格不入,就如同是被硬裝上去的一般。
那張被鬍子包圍着的嘴脣緩緩開啓:“你是在和我說話嗎?”居然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
侍衛大吃一驚,陡然睜大了雙眼,說不出話來了。
而那“老人”突然仰起頭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聲異常是刺耳,就在她笑出聲來的同時,上空那少了樹冠遮擋的暗紅色日頭,頃刻間陡然放大了一倍有餘……
侍衛驟然慘叫一聲,高聲喊道:“王爺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