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說入了內城的黃傑等人,分成三路往城西昭徳坊行去,入坊之後馬車不停,一個個好似鬼魅一般溜下車來,順着牆根疾走,不已會便聚集到了一戶大院的山牆之下。
待點齊人數後,就瞧見花容使了幾個手勢,六個黑衣蒙面的精英隊員便也分頭使了騰躍攀爬的技巧,輕鬆越過了將近一丈來高的院牆,入了宅院。
不已會,就聽院中傳來兩聲貓叫和一聲驚鳥啼鳴,花容便也對黃傑笑道:“叔叔,成了!”
黃傑便也點點頭,後退兩步後一個助跑,只是用手輕輕一攬便攀着了圍牆瓦檐的椽子,微微使力整個人便也翻了上去。再瞧花容也是輕鬆,都不用助跑原地輕輕一躍,雙手便搭上了瓦檐,只是上牆的姿勢有些難看罷了。
至於曹正,也就不提了,全靠黃傑和花容伸手拉他,誰叫他背上掛着一個碩大的包袱,無法施展什麼騰挪的武藝。
待三人都上了牆後,便也沿着瓦檐,跟着夜鳥啼鳴的指引往東側行去,不一會便也來到一座正宅內院之中,一個新隊員便也伏在西屋頂上指着燈火的東屋道:“少主,點子還在書房。”
黃傑眯眼往東屋頂上一瞧,便也能瞧見兩個伏着的身影,便也取出一塊寸許大小的小銀鏡,藉着新月發散的些微月光對那兩人晃了晃,見他們回頭來瞧時,便也伸手比劃了幾個手勢。
兩人看懂後微微點頭,當下便有分工,一人輕輕揭開瓦片露出一個細縫,一人從背上的揹包裡取出什麼東西,湊在嘴邊弄了幾下,便瞧他將鼓起的腮幫子湊到瓦縫中,吐出了一股子顏色淡薄的青煙來。
不久,便也聽見屋中傳來了一聲哈欠,很快一個披着外袍的中年男子便也一邊揉眼一邊走了出來,自個手持一盞燭臺,便也往西屋走去。
藉着燭臺上躍動的燈火一瞧,這人也不是別人,而是不久之前纔剛剛在黃家喝過一杯喜酒的當朝少宰王黼。
今日裡,一大早王黼便去了尚書省的公事房點卯,坐班半日處理了不少公務,便是今日這般大雪也無暇賞看,午後纔回到府中歇息不久,趙官家便又尋他作陪去看黃家的車城,直到方纔不久纔回到府中。
不過今日裡參觀那車城倒也叫他大開眼界,正好歸來時趙官家要他做個核算,若是給西軍和禁軍編配戰車,具體的章程應該如何安排,他便也在書房挑燈來做。
這宋軍按照按照五百人一指揮,五指揮爲一軍,十軍爲一廂的正規編制,每廂應有二萬五千人,一上軍滿編爲左右前後四廂,該是十萬人,但實際上如今的軍制往往都不是滿編的,實際的編制需要看統帥的喜好和後勤財力的支持。比如說高俅如今掌管的捧日軍,全軍編制完整,指揮使也是滿員,但實際兵力不足五萬。而西北的西軍,因爲作戰需要以及兵餉能夠足額發放的緣故,往往還超編不少,一軍兵力甚至超過十萬人。
所以,按照王黼的計算,一個五萬人編制的軍隊,只配備二百輛車只怕不夠,雖然一輛軍車在完全展開後可以組成四丈長車壘,二百輛車可以盤下兩百丈乘兩百丈方圓的營地(約1200的平米),但要裝下五萬人還是太勉強了。所以他又做了一番推算,若按照一個指揮五百人配備六輛軍車的話,五萬人編制的軍隊配備三百輛軍車便正好,若按照兩千貫一輛的標準價來配置的話,配置一軍便是六十萬貫,以如今約在三十萬人的西軍和二十萬東京禁軍的需求來算,全都配齊了也才六百萬貫上下,算起來倒也不貴。
再說了,這六百萬貫也不是一年之內便要全部支出,就算高俅和黃傑僱足了人手,每月也就能產出個二、三十輛的規模,因此這些軍車至少是要分成數年來陸續建造配置,這點軍費着實不算什麼。
王黼也是最近當了少宰才知道,如今這幾年大宋朝廷的歲入公帑實幣都在四萬萬貫(四億)左右徘徊,而那些不值錢的紙緡數量更是個難以計算的天文數字。
只說王黼專心編目,時近三更時這才突然有了睏意,雖然他有點燃檀香提神的習慣,但今夜卻不知爲何睏意來勢洶洶,便也乾脆罷了,起身回房歇息。
回到正房時,倒也見着夫人早已休息了,王黼便也褪去衣衫上牀入眠。
只是睡下不久,王黼驚覺房外有人說話,且聲音不小,正驚訝的時候卻發覺其中一個聲音很是熟悉,恍惚間他便起身下牀走到窗前往院中一看,便瞧見一個身穿本朝大將軍服色的人,正與一個馬面人說話,但見那馬面人叉手做禮道:“萬望趙神將通融則個,俺馬春必定記得大恩!”
那將軍服色之人卻道:“馬陰使也莫要叫俺爲難,子玉身爲丁甲護法,受命護衛文曲星家宅,陰使這般驚擾,就不怕天庭問罪?”
王黼聽來一驚,那馬面使者馬春與他自是老相識,又聽他稱那將軍做趙神將,其人還自稱子玉,不用說這人定然便是專司護法的六丁六甲神中的丁丑神將趙子玉了。
王黼吃驚之餘,便也回頭一看,自然看見榻上兩個身影,也就知道自己該是魂魄又離了肉身。
也在這時,就聽榻上的肉身突然噗的一聲打了個噴嚏,王黼就覺得自己身子一晃,再定眼瞧時便發現自己又躺在了榻上。
這時,他腦中的第一個念頭,便是認爲自己只怕剛剛迷糊間發了一夢,剛要翻個身再次入睡時,卻聽窗櫺咔嗒一響。
王黼心中存疑,乾脆便也起身,胡亂批了件外袍便幾步走出了屋去,定眼一瞧院中卻無一樣,轉身正待自嘲時,卻聽那馬春聲音居然幽幽喚道:“文曲公!文曲公請留步!”
王黼忙轉身來尋,待他定眼左右瞧看之時,果然在身前不過兩步的地方,看見了個模模糊糊身影,那身影飄忽不定,猶如青煙一般隨風搖曳,當時便也嚇出一身冷汗。
但旋即一想,那馬春本就是鬼差陰使,自然是沒有實體的,如今自己肉眼來瞧,倒也真是這般摸樣纔對,便也大膽問了一句:“可是馬春馬兄?”
便瞧那模糊身影忙叉手來拜,道一句正是之後,小心的上前半步,模糊的影子便也漸漸清晰了不少,果然看清來人便是那當初帶着王黼去地府一遊的馬面陰使馬春。
王黼頓時也將身上的冷汗止住,便也來問:“不知馬兄漏夜來訪,可是出了什麼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