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六年九月,在經歷一連串的邊境衝突以後,鬧心的陝西終於等來了一個好消息。####代表川陝,或者說代表大宋出使的馬擴回來了。儘管他還沒到秦州,跟契丹人談得如何也不知而知,但至少,他平安回來了。
這年頭,作爲使者是一個危險係數比較高的差使,更何況,陝西到西遼,可能有萬里之遙。據上次來陝西的蕭朵魯不介紹,耶律大石最後把都城定在一個叫“虎思翰耳朵”的地方,坦誠地說,陝西沒人知道那是個什麼樣的所在,徐衛也只是猜測着,可能在後世的新疆或者更遠。馬擴去了將近一年,不管成果如何,安全返回已經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爲了表示對馬子充辛勞的肯定,徐衛打算以長官之尊親自出城去迎候他。但張慶說萬一馬子充未能達到預期目標,你擺這麼大的陣勢反而不好。紫金虎這才作罷,改在馬擴入城之後,他與制置司大小官員在衙門口相迎。
所以,秦州百姓就看到了這樣一幕。上到徐衛,直到制置司裡的幹辦公事,十數名官員統統站在制置司衙門口,翹首以待。百姓們都猜測着,徐宣撫這是在迎接誰?莫不是朝廷來了天使?
“馬擴去年十月出發,至今正好十個月,但願他帶回來好消息。####”等待過程中,張慶隨口說道。
這話並沒有引起同僚太多共鳴,衆官附和幾句後,便有人道:“怎地還不來?這都快到中午了。”
徐衛知道,對方不是心急着想知道結果,而是等得無聊。在制置司,乃至綿州的宣撫司,甚至於杭州的行朝,沒有多少人對爭取“外援”有多大的興趣,或者抱多大的希望。並非古人只知道坐井觀天,而是受限於種種條件,各個國家之間基本上都是各自爲政。而在他生活的那個時代,哪怕是地球另一端一羣無聊的人做了個超級無敵大的餅,都有可能在幾天之內傳遍世界。
正當一衆官員閒得沒辦法,應該開始七嘴八舌談論着最近的事務時,馬擴終於來了。他一出現,馬上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不是因爲他本人,而是因爲他胯下的坐騎。那是一匹神駿無比的,毛皮如黑緞般油光鋥亮的,比旁邊的馬高出不止一頭的良駒。
徐衛身後的官員們發出聲聲驚歎,他們都沒有見過如此雄駿的戰馬。跟這匹馬相比,旁邊那些將士所乘,簡直就是一羣柴禾妞簇擁着一位金枝玉葉的公主。馬擴發現了徐衛在引衆等候他,喝開前面的衛士,縱馬奔至衙門之前。衆官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因爲那匹神駒不過小跑幾步,但那身段,那步子……“卑職出使歸來,向宣撫相公覆命。”馬擴跳下地來,抱拳行禮道。
徐衛面露笑容,匆匆下得臺階去,拉住他手上下打量道:“嗯,一樣沒少,好,走,裡頭說話。”
他拉着對方往衙門裡走,剩下的官員卻都還在圍觀那匹寶馬。也不知是哪個眼尖的,發現馬擴的隊伍裡,還帶着好幾匹這樣的良駒,於是,衆官眼睛紅了。
至堂上,衆官坐定,徐衛迫不及待地問道:“子充,此番西去,可曾見到耶律大石?”
馬擴似乎有些興奮,長舒一口氣道:“卑職與蕭朵魯不等一道,借道西夏境,入西域,行數月,乃至契丹國境,又行二十餘日,方至大石之都,虎思翰耳朵。據卑職估算,陝西至彼,恐在八千里以上!”
八千里?衆人都吃一驚,不想如此遙遠。
“那虎思翰耳朵原是黑汗國的都城,大石先後掃滅西州回鶻黑汗王朝等,將黑汗都城改爲現名,定爲契丹國都。此處相公和諸位可能陌生,但就在它附近有一座城,名喚碎葉城,熟悉吧?他本人被尊稱爲菊兒汗,羣臣又根據漢制,上尊號‘天志皇帝’。聞卑職至,大石派遣其子出城相迎,禮遇甚厚!”馬擴滔滔不絕,聽得衆人也是驚訝莫名。
那耶律大石真神人也!想北朝在女真人雷霆一擊下,轟然倒塌,連遼帝耶律延禧都作了階下之囚,他一個旁支宗室,只率數百騎,竟然能夠縱橫西域,掃滅數國,打下萬里江山!這種人不是英雄,誰纔是?
但衆人最關心的,還是馬擴是否達成了出使任務。要知道,他此次去西域,乃是爲了聯合抗金之故,不是去旅遊的。馬擴很快就將話題轉到這上面來。
“卑職在城中一連住了十餘日,大石只派官員陪同四處遊覽,並未接見。那虎思翰耳朵城中,諸羌並存,有漢人、有契丹人、還有容貌大異於中原的胡人。然而,不論是何種族,都能融洽並存,可見大石之雄才!”
徐衛不時點頭,但其他人就失去了耐性,吳玠插話道:“那耶律大石几時才接見你?”
馬擴擺了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這才續道:“在抵達都城十七日後,大石於宮中正式接見。”說到這裡,他不無感慨地嘆道“十多年不見,大石確實蒼老了許多,但其雄風仍在!”
“一見面,未經介紹,他就認出卑職,回憶當年的往事,便是旁支末節也記得清楚。他向卑職宣稱,契丹國有各族精兵數十萬,國境從東到西要走幾月。卑職適時地提起,說陛下可是忘了舊疆?”
吳玠又道:“那大石怎生回答?”
“大石矚目卑職而不語,回御座,反問起卑職關於大宋的近況來。卑職自然如實回答。他又問了關於徐宣撫的出身經歷,在得知宣撫相公與金人激戰十餘年後,頗爲欽佩。卑職此時正式向他提出聯合抗金一事,但大石似乎有顧慮。”
聽到這裡,好幾名官員異口同聲問道:“他有何顧慮?”
“顧慮兩點,其一,是金國勢大,難以與之抗衡。當然,卑職向他詳細介紹了金國近年態勢變化,以打消去疑慮;其二,便是顧慮党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