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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官家授意幾個“不知輕重“的大臣在朝堂上把休兵這事提出來以後,本以爲是造了聲勢,可過了幾天他發現,這事怎麼沒動靜了呢?朝臣們還是該辦公辦公,該回家回家,怎麼沒誰提這茬了?
倒不是說這一提議不得人心,自從宣和末年宋金事變以來,朝廷用兵多年,對國力民力的影響都是明擺着的。現在局勢且不說完全逆轉吧,至少女真人已經難以對大宋構成嚴重威脅。當然就有人想着是不是暫時休戰一段時期,與民休養生息。
之所以沒人理這茬,不是不想理,而是不敢。現在朝廷的局勢是,徐良以“平章軍國重事”的身份掌握着行政權力,雖不說一手遮天,但任何要跟他對着幹,總得先掂量自己的斤兩。宰相挑明瞭是要一鼓作氣,收復失土,而且這種姿態是佔據着〖道〗德制高點的,你不能說他這不對。這種情況下,貿然主持和議,得罪當權者不說,還容易被人詬病,因此大臣們雖然心裡有數,卻都不作表態。
他們得過且過,可皇帝不行啊,劉皇后見天地催促,前頭劉光國也是時不時有請示上來,人家耶律馬五那頭還在等信呢。趙謹左右爲難,這聲勢沒造起來,難道直接攤開來說麼?要真挑開了,徐良頭一個就不同意,他不但是國家重臣,政府首腦,而且有擁立之功,要否決他的意見,還真是……
這一天,徐良和往常一樣,上朝,用餐,然後去中書坐堂辦公。
今天早朝倒是有些特別,前幾日總有那麼幾個人在鼓吹要休兵罷戰,恢復民力今早卻誰也不提了。他也不以爲意,散朝之後,往中書一坐,準備看各地上來的公文。
因爲中樞機構實行分治省事,幾個副相都有自己負責的方面替他省事不少。不要以爲這樣會削弱他的權力,副相可以看公文,也可以批,但遇大事最終決定拍板還得到他這兒來。因此,擺在他案頭上的,都是國內要緊的事情。徐六一件一件地批着,要立即發下去執行的放一疊,需要到皇帝那裡走過場的放一疊。
當他批到最後一本時發現這是淮南宣撫司上來的本子。翻開之後,果然是“權淮南宣撫使”劉光國的親筆。國丈在本子裡還是報告了一下淮南的境況,以及敵我的態勢之類,徐六還沒覺得怎麼地。
但在後半部分,劉光國話鋒一轉,提到了一樁事。說,金軍山東主帥耶律馬五,派遣使者赴軍前面見於他言語中透露出金廷有與南方修好之意。他作爲統兵在外的宣撫大臣,不便擅作主張,因此請示朝廷,是否與之接觸。
徐良將本子攤在案上,靠回椅背嘴裡一吸,喃喃道:“金人主動示好?他們方纔在山東打勝,挾勝求和莫不是早有此打算?”這話在嘴裡唸叨了一會兒,他臉上就有了笑容。爲什麼?
你想,女真人剛剛打了勝仗,把神武左軍攆了回來,這也算是一次成功的反撲吧?如果說,女真人有那個實力,大可藉此機會向南示威甚至準備再度南侵。可現在對方不這麼幹,反而主動示好。這說明什麼?說明女真人真不行了!我不趁現在收拾你難道等你恢復元氣?
可笑朝中那幾個目光短淺之輩,還成天叫嚷着要休兵現在要是休兵,將來打起來,可就沒這麼容易了。
想到這裡時,他目光落在本子上,看到了參知政事秦檜在後頭下的批註。“北夷示弱,或可談山東之事。”
“這個秦會之,想什麼呢?女真人會把山東拱手白送給你?要真有那麼容易,徐九他們還帶什麼兵打什麼仗?”徐六笑畢,拿起筆將秦檜的批註劃…了,隨即揣了本子,步出辦公堂。到了秦檜屋外頭,喚道:“秦參政。”
片刻之後,秦檜出來,道:“相公何事?”
“方纔看了劉光國的本子,涉及北夷,需向聖上請示,走吧。”
徐六道,語畢便朝外走去。因爲秦檜是負責這一方面的,因此必須要有他同行才合規矩。
秦檜卻在後頭沒有動彈,看着徐六的背影,又耷下眼皮思索片刻,這纔跟了上去。一正一副兩位相公行走在大內,徐六昂首闊步在前,秦檜亦步亦趨,緊隨在後。宮裡的內侍們顯然對這種情形習以爲常,也沒誰多看一眼。
到了勤政堂外,徐良纔回過頭來道:“女真人這些伎倆,便是孩童也騙不過,你我見了聖上,把這事擋了便是。”
秦檜一聽這話便知道了上司的態度,估計自己的提議,他也沒看進去,便道:“自然唯相公馬首是瞻。”
徐六輕笑一聲,上前請內侍通報,進了堂內,行過禮後,皇帝問來由。他將本子呈上,也不等趙謹問,自己便道:“淮南劉宣撫上報稱金帥馬五遣使至軍前,主動示好,有講和之意,因此請示朝廷。此女真人緩兵之計而已。”
你說趙謹能不知道這事麼?還是裝模作樣地把本子看了一遍,忽然道:“咦,劉宣撫向朝廷遞本,怎如此草率?這下面怎麼還塗抹?”
徐六面色不改:“回陛下,那是中書大臣的批註,臣甚覺不妥,因此劃掉。”
趙謹也不見什麼異樣,只道:“卻不知寫的是什麼?”
徐六眉頭微皺,覺得有些不對,沉默一陣之後,側身道:“秦參政在此,陛下可問他。”秦檜是他弄回〖中〗央來的,一直也是他的得力助手,兩人共事數年,已有默契。徐六並不擔心,因爲秦檜肯定不會照實說,找個理由搪塞過去就行了。
秦檜低了低頭,以平常口吻道:“回陛下,臣看完劉宣撫上本之後,以爲可趁此機會勾回山東,遂批了一句。此刻想來,也確實草率了些。”
徐良心頭頓時有些不悅,當着皇帝的面卻也不好發作。只聽趙官家道:“這麼說來,徐卿是不主張與金人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