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五之日起,京東之地風雲漸動。
先是兗州、濟陽、東平、大名等幾個州縣羣盜並起,據稱那些賊寇夜入城裡,打劫了諸多的大戶、富商,他們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之後,各地州縣官兵戒嚴、日夜巡查。
即便如此,各州縣的大門大戶仍是人心惶惶,有消息靈通的便聽說梁山賊寇正與曾頭市對峙,官兵不日便去增援那曾頭市。這還了得!官兵在時,這些賊寇尚且橫行無忌,官兵一走,他們豈不成了待宰的羔羊——梁山上的這夥人,慣用的便是聲東擊西、引蛇出洞這等把戲,大名府、青州等幾個州縣,前些日子便是因爲出兵剿寇,反被賊寇瞅準了城防空虛的機會,光天化日之下,便入城強劫勒索,甚至連大名府的官衙都未能倖免。於是這些大門大戶便聯合起來明裡暗裡地向當地官府施壓,阻止官兵離城剿寇。
這些大門大戶,或是有錢,或是有權,能量是很大的。
東平府觀魚巷這邊,所居也皆是些權貴富商,這幾日便常有幾個員外前來雍翠園求見楊帆,他們知道楊帆爲樞密副使,剿寇正是職責所在,倒也不敢明着拉楊帆入夥,阻止東平兵馬出兵曾頭市,但話語之中也多有暗示。
他們或是問些府內如何提防賊寇的問題,請楊帆賜教,或是講些“大名府先前如何如何”之類的事情,意圖卻是十分明顯。
每每此時,楊帆也只是笑着道:“的確不能冒然出兵......”
對於能夠阻止各州府出兵搶功,防止擾亂了自己的計劃這樣的事情,他是樂見其成的。
不過,這樣的情況自十月二十這天起便戛然而止。
這天,河北盧進義那邊終於傳來消息,王莽山衆人接到宋江命令,於十月初九出,取道大名府,在那裡做下幾件大案,而後於十月二十七這天抵達曾頭市,與其餘綠林勢力匯合。
一切如楊帆所料,接下來便按之前的計劃,東平這邊只留了宗澤坐陣,楊帆、周侗、魯智深、岳飛四兄弟即刻起身,向大名府趕去。
……
曾頭市的外圍,衝突已經開始。十月十七這天,一批押往曾頭市的糧草被梁山衆人劫下,曾頭市五十餘人的押送隊伍全部被格殺,人頭掛在了曾頭市正門不遠之處的樹木之上。
這日,曾頭市曾塗出戰,梁山衆人卻只是將那糧草燒掉,然後一走了之。悻悻地回到寨子裡的曾塗自然是一頓罵娘。對於此種情況,曾弄與史文恭也是直皺眉頭,倒不是這批糧草多麼重要,寨子裡雖然多出了二百匹馬,但庫存的糧草總還能支撐兩三個月的時間,可是,以後的日子長着呢,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梁山一日不除,他們便一日如芒在背。
尋機決戰,平定梁山——這樣的想法開始悄悄地在曾頭市衆人的心中萌芽。
接下來的幾日,雙方衝突不斷,不過規模始終控制在百十人之內,對於這種規模的衝突,官府懶的去管。而雙方的傷亡也動搖不了各自的根基,所以也沒有一方冒然力,打破這種勢均力敵的局面。
曾頭市向南三十里處,一座荒廢的龍王廟裡,李逵“呀呀呀”地怪叫着,名叫安道全的江湖郎中正在給他拔去腿上的箭矢,在傷口處塗上金瘡藥,然後包紮起來。
這日上午,李逵領了百十人,帶着鐵杴、鐵鋤,又用十幾輛糧車拉了乾柴、沙土,沿着曾頭市的正門大路,一個一個地填平陷坑。此舉很快便被曾頭市探得,於是曾升便也率百十人,殺將出來。及至雙方碰面,曾升便下令放箭。衆人或是躲入車後,或是拿了盾牌遮護。
然而李逵性起,擼起袖子,提了兩把板斧,便衝向曾升,箭矢被他用板斧打開許多,然而這樣一人衝出去,難免成爲衆矢之的,曾升瞅準時機,一箭射在他的大腿之上。這時,身後的項充、李袞等人,趕緊拿了盾牌,搶上前去,拉回了嗷嗷大叫的李逵。
衆人棄了車馬,緩緩向後退出弓箭射程,曾升不明前面情況如何,也不敢向前再戰,令人牽了馬匹、砸爛糧車之後,便回到寨中。
“這曾頭市善戰之人頗多,曾家五虎實力自不必說,那史文恭更有萬夫不擋之勇,眼下來此的兄弟恐怕無人能勝過他們。”宋江看着受傷的李逵,對吳用說道。
“去他孃的曾家五虎,只會使些下作腌臢的招數,有種便和俺大戰幾十回合。明日俺再去戰,定叫他人頭落地!”李逵不服輸地叫着。
“你這黑廝!不聽號令,冒然上前,令得咱們損了十幾駕車馬,看在你已然受傷的份上,我與軍師不與你計較,你居然還想再去惹事,一會便滾回山上養傷!”
“俺......”
李逵還想再爭辯一會,宋江冷冷地盯着他:“嗯?”
“啊呀呀!”李逵大叫一聲,站起身來,一瘸一拐地走出門去。
看着李逵的樣子,吳用也搖搖頭道:“哥哥說得不錯,這曾頭市目前只憑我等兄弟的確攻不下來,這些時日,咱們只需破了他們一路設下的機關便是。待河北盧進義等人到來,咱們再作計較,他們幾人以前皆是軍中悍將,那盧進義更是史文恭的師兄,武藝尚在史文恭之上,介時,咱們集齊所有兄弟,突然難,說不定便攻破那寨子。即便攻不破,他們見咱們勢大,又無官兵來救,也定會向咱們求和,到時......哈哈!”
“哈哈,善哉,便容他們再囂張幾日。”
......
傍晚時分,曾頭市內,曾弄、史文恭、蘇定、曾家五虎也在彙總分析着寨子之外傳遞過來的消息。
“近來鄆州、大名等地,賊寇並起,這定是吳用那廝使的狡計,好教官府這邊不敢出兵來助我等。如今附近幾個州府的長官尚在觀望,看來是指望不上了!”
“哈哈,那梁山賊寇也不過如此,這幾日的對陣,他們何曾討到便宜,依孩兒之見,不如咱們引兵出擊,殺潰衆賊,擒了宋江那廝了事。”
“小將軍慎之。梁山賊寇的情況咱們不甚明瞭,如今之勢不宜離開寨子太遠,當然,若是衆賊膽敢來寨下挑釁,咱們也可與之決戰,倘能勝之一二,附近官兵見有利可圖,必會引兵來剿,介時咱們與官兵前後合擊,必能一舉滅之。”
“梁山賊寇如今來了多少人馬?”
“據探子回報,那八百里水泊之地的賊寇傾巢出動,糾集了五百多人,如今就駐在三十里外的狸子坡,每日裡便砍些柴火、掘些沙石來填咱們挖下的陷坑。”
“看樣子他們是鐵了心要來攻打咱們的寨子。”
“如此正合吾意,若是他們每日裡只作騷擾,誤了咱們以後的生意,反倒讓咱們困擾。”
“哈哈,那便讓咱們的莊丁勤加演練,只待來日廝殺!”
......
十月月底,天紮紮實實地冷下來,路邊的楊柳、榆樹,葉子已經落盡,只餘下光禿禿的樹幹,山上的松柏,也掩去了綠油油的顏色,變得灰暗起來。
這幾日裡,梁山衆人便如勤奮的螞蟻,拖來柴木、沙土,將曾頭門正門前的陷坑一一填平。
十月二十八,在天氣還未變得更加惡劣之前,梁山人馬,終於兵臨城下。
第一場火拼,便生在這日傍晚時分。其時,宋江率領五百人馬,剛剛在曾頭市的門前紮下營寨,曾頭市便趁這邊立足未穩,引兵出戰,領軍的乃是五虎之,曾塗。
梁山這邊卻也早有準備,見曾頭市城門一開,曾塗領了五百人馬衝向這邊,吳用令旗一揮,梁山衆人結起陣來,待到對方衝入五十步之內,第一排的弓箭手搭弓齊射。
“盾牌!”
那邊曾塗大叫一聲,隨後便有百十人的刀盾手在前頭排成方陣,掩護着大隊人馬向這邊擠壓過來。箭矢噼裡啪啦的落在盾牌之上,偶有一些射入人羣,不過殺傷力並不大,梁山的弓多爲自制,其實遠遠達不到軍用標準,這些弓箭射出,倒是嚇人的成分居多。兩輪齊射之後,見效果不甚理想,吳用令人擂鼓出擊,梁山衆兵也開始向對方衝了過去。
三十步,二十步......曾塗躍馬騰出,橫槍砸向同樣衝鋒過來梁山兵馬。隨後,雙方隊伍漸漸融在一起,亂戰開始了。
......
景陽岡,茂密樹林中,楊帆率領的五千兵馬開始紮營。距離曾頭市越來越近,而梁山派出的探子也越來越多,再向前,只能循着盧進義等人留下的記號,隱匿行進——以燕青爲的河北探子,是不必躲他們的,他們探的是大軍前方有沒有梁山方面的探子。
夕陽厭厭地落在了樹梢,楊帆披甲挎劍,站在一棵松樹之下。
“老爺子可記得曾經有個記名弟子,名字喚作武松的?”楊帆看看夕陽,問盤坐在一邊的周侗道。
周侗點點頭:“老夫曾傳他一套鴛鴦腿,這武松很是一塊練武的材料。”
“嗯,聽說他在這林子裡赤手空拳打死過一隻老虎。”
“噢?這個老夫倒是沒聽說,不過以他的武功,殺只老虎,倒也正常。唉!只可惜此人後來衝動殺人,被官府給問斬了。”
“不對吧,他現在不是在梁山上麼?”
“啊?”周侗站起身來,“此事當真?”
“應該是真的,不過我也說不準。”
“哈!大人說的事情一向很準。”周侗捋捋鬍鬚,“綠林之中,雞鳴狗盜之徒頗多,那武松被他們用移花接木之術,從刑場救下,卻是很有可能。”
“等擒住宋江等人,一問便知。”
“嗯,進義他們此時應該到了曾頭市,估計那邊已經打起來了罷。”
“一時半會他們也攻不下曾頭市,咱們三天後便能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