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日清晨,當收到追擊“襲擊常熟縣哨兵的恐怖嫌犯”的蘇州憲兵大隊大隊長米村良田中佐“玉碎”的消息時,蘇州和上海幾乎所有的憲兵部隊高層領導人都驚愕得說不出話來了。每一個人都不敢相信一向作戰勇猛,有“豬突猛將”之稱的米村良田中佐,居然會和他所率領的整整一個小隊的憲兵在常熟縣城以北的一片蘆葦叢中全軍覆沒了。
究竟是誰下此毒手?究竟是誰擁有如此能力,居然能在日軍佔領區的核心地域狙殺這樣一名日軍中高層軍官?米村良田中佐如此氣急敗壞,誓言捉拿的“恐怖分子”的真實身份又是何人?事發地常熟,乃至整個蘇州以及近在咫尺的上海一時之間都被各種疑問、謠言和猜測所籠罩。當地的日本駐軍更是人心惶惶,軍心動搖、士氣受挫。
而此時的位於上海灘蘇州河畔“橋廈”大酒店的日軍憲兵司令部之內,米村良田中佐遇伏陣亡的消息也被第一時間傳遞了過來,因爲根據倖存的金澤軍曹的口供,襲擊常熟縣城哨兵的那一行車隊人員所持的“特別通行證”是由上海十三軍和上海憲兵司令部聯合簽署發行的,上頭還蓋着十三軍軍部以及憲兵司令橋本龍馬介少將的印章。所以不但蘇州憲兵司令打電話來詢問此事表達不滿,就連橋本龍馬介的頂頭上司,駐守上海的第十三軍的司令澤田茂中將也特地打電話來過問此事,並在電話裡把保存印信不力的橋本龍馬介劈頭蓋臉狠狠地斥責了一番。命令他派出特高課的人員,協助蘇州憲兵部隊儘快查清是誰使用了由十三軍簽署發行,蓋有十三軍軍部以及上海憲兵司令部印章的“特別通行證”,並勒令他必須在一個月之內抓獲狙殺米村良田中佐的兇手。面對如此嚴峻的任務以及澤田茂中將前所未有的嚴厲斥責,橋本龍馬介司令陷入了入了空前的迷惑和憤怒之中。掛斷澤田茂中將的電話之後,他立刻下令把特高課課長南造雲子和上海憲兵大隊大隊長佐藤弘一召集了過來。
“巴嘎雅魯,支那的抵抗分子什麼時候有這麼強的火力了?根據倖存者金澤軍曹的口述證言顯示,這些支那人不但擁有勃朗寧手槍、美製柯爾特手槍竟然還有湯普森衝鋒槍。他們的車隊是從上海郊區的嘉定縣沿着滬沙(沙洲縣)公路一路向北行駛的,一路上至少要經過嘉定、太倉這兩處檢查哨,我們的哨兵爲什麼沒有發現他們車上藏匿有武器?而且據說這一夥支那抵抗分子裡頭還有德國人,巴嘎雅魯——德國佬不是我們的盟友嗎?怎麼會去幫助這些低賤的支那豬?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手裡頭的那些貨真價實的蓋有我們憲兵司令部和十三軍軍部印章的‘特別通行證’是哪來的?”憲兵司令辦公室之內,此時此刻的橋本龍馬介臉色鐵青,頭上青筋暴起,一邊
在辦公桌前來回踱着步一邊憤怒的揮舞着佩戴有白手套的拳頭,他氣急敗壞地將一連串的問題如同炮彈一樣砸向站在他身前沉默不語的南造雲子和佐藤弘一兩人。
“很抱歉,司令官閣下!我們也是在今天一早才收到了支那抵抗分子襲擊常熟憲兵分隊、米村良田中佐陣亡的消息,現在調查還沒有來得及展開,現場的情況我們還沒有搞清楚,卑職也是一頭霧水……”上海憲兵大隊大隊長,因爲在昨日入侵公共租界、抓捕美歐僑民一事上有功,而被正式提升爲陸軍中佐的佐藤弘一低頭說道。
“我認爲,一般小打小鬧的支那游擊隊是絕對沒有如此強的火力和勇氣,膽敢正面進攻有皇軍把守的縣城,並假裝撤退而趁機伏擊追擊部隊的。此次伏擊事件的身後必然有重慶軍統或者共產黨新四軍的支持!只有這兩支隊伍纔有能力在戒備森嚴的蘇南地區搞到火力如此兇猛的美製武器,也只有他們才能搞到爆炸現場檢測出的十公斤以上的TNT炸藥!而現場發現的蓋有我們憲兵司令和十三軍軍部印章的’特別通行證’的來源其實也很好解釋。十二月三日的時候就在這憲兵司令部裡頭,橋本司令您的辦公室遭遇了炸彈襲擊,雖然辦公室內的物品和文件大多被爆炸產生的烈焰所焚燬,但也難保沒有那麼幾份蓋有印章的‘特別通行證’經由大原沙耶加之手流落到了支那抵抗分子之手,他們極有可能利用這些竊取得來的證件矇騙過我們的哨兵,將一些支那軍軍中稀缺的藥品和武器彈藥送往蘇中和蘇北等地。所以我大膽猜測,發動針對憲兵司令部的炸彈襲擊以及今次針對米村良田中佐的伏擊的應該是同一批人。”特高課課長擁有“帝國之花”美稱的女特務頭子南造雲子突然擡起頭來不緊不慢地說道。
“同一批人乾的?!”暴怒之下的橋本龍馬介司令聽罷微微一怔,停止了來回踱步,坐回了辦公桌後頭的沙發椅裡,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他才擡起頭來,詢問南造雲子道:“難道說這一切都是軍統的人乾的?”
“軍統在上海灘刺殺一些投靠南京新政府的要員還能說得通,但要說軍統不顧一切的襲擊重兵把守的憲兵司令部和常熟縣城,只爲了營救一個上海站站長和輸送一批德國產的藥品,似乎有些得不償失,軍統頭子戴笠是個十分精明的人,這麼賠本的買賣他決計不會去幹的。而且自昭和十四年(公元1939年)軍統和76號在上海灘發生混戰以來,兩年的時間裡頭雙方殺得難分難解,結果是兩敗俱傷,加上前陣子我們剛剛搗毀了軍統上海站,軍統在上海灘的勢力大爲受挫,短時間內想要接連發起兩次如此大規模的針對皇軍的襲擊,以目前軍統在蘇南地區的實力而言,根本不可能完成。”南造雲子冷靜地分析
道。
“嗦嘎——不是軍統所爲。那麼,依照雲子小姐之言,您認爲是哪方勢力策劃並實施了這兩次針對咱大日本皇軍的有預謀犯罪呢?”一旁的佐藤弘一中佐挑了挑眉,不以爲意地追問道。
“屬下倒是認爲這兩起襲擊很可能是中共地下黨乾的!上海站站長寧海元雖然知道許多軍統在蘇南地區情報網的秘密,但還沒有重要到需要軍統不惜一切代價將其從戒備森嚴的憲兵總部看守所內強行救出的程度,倒是有可能是中共方面爲了改善與軍統敵對的關係,爲了獲得某些情報以及急需的藥品或者武器彈藥等物資而做出的這事來作爲交換!另外金澤軍曹提到襲擊常熟縣城的抵抗分子車隊內有多名德國神職人員,爲首的一名是在蘇州城南開設教會醫院的德國公民霍夫曼大夫,據屬下調查所知,此人是德國左翼政黨成員。他很可能跟中共地下黨有某種合作關係,他的教會醫院裡儲備有大量的藥品,這些藥品正是像新四軍這樣的中共軍隊急需的。他們這回途經的路線也值得引起我們的關注,常熟縣以北至沙洲縣張家港一帶都是灘塗淺灘,這些地方的長江江面狹窄,利於渡江,他們很可能是要在此渡江,把車上裝載的醫護人員和藥品運往江北等地的新四軍手中!”南造雲子大膽的推理道。
她的這一番話甫一出口,橋本龍馬介司令和佐藤弘一中佐就都低頭不語了。雖然感覺難以置信,但兩人都不得不承認,南造雲子的這番看似大膽的推理着實是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不管是軍統也好,中共地下黨也罷,膽敢挑戰我們大日本皇軍者,必須付出血的代價!蘇州憲兵隊以及常熟憲兵分隊都聯繫上了沒有?我要親自和他們的負責人通話,問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同時————”橋本龍馬介“嚯——”的一聲站起身來,伸手指了指眼前的一身戎裝的南造雲子和佐藤弘一中佐兩人,嚴厲地說道,“我要你們兩人立刻趕往事發地常熟,協助當地的憲兵隊制定追捕計劃,採取搜捕嫌犯行動,不惜一切代價給我抓獲那些死硬的抵抗分子!你們要知道——我們大日本皇軍是至高無上的天皇陛下的軍隊,我決不允許低賤的支那人來玷污挑戰它的威名!如果你們不能在三十天之內把襲擊憲兵司令部和伏擊米村良田中佐的抵抗分子一一給我揪出來,可不要怪我軍法無情!”
“哈依!司令官閣下!”南造雲子和佐藤弘一中佐齊齊一鞠躬隨後用膛音大聲地答道。
看着手下的兩位愛將受命之後恭敬地退出了自己的辦公室,計劃着搜捕行動,重又坐倒在沙發椅裡的橋本龍馬介司令暗暗嘆了口氣,他伸手揉搓着酸脹的太陽穴,他還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就“特別通行證”一事向澤田茂中將交代呢!
(本章完)